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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穿书后小皇帝总想标记我 池翎 3494 2024-03-08 11:18:58

谢让实在很无奈。

以他的身体, 莫说是现在孤身一人,就是身旁还有人协助,也很难从宇文越身边逃离。

这些宇文越分明都清楚,却偏偏仍要费尽心思打条金链子将他拴着。他都不知道, 这人是当真不放心, 还是故意为之, 满足自己古怪的癖好。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

“陛下, 玩够了吗?”谢让无可奈何地问。

离开行宫已有数日,谢让的身体受不住长途颠簸, 他们便换了水路,顺水而下。当今圣上此行低调, 乘的是寻常商船, 一行侍从皆扮做寻常行商, 除了偶尔靠岸补给物资外, 几乎不怎么引人注意。

更没人知道, 当今圣上这一路干了什么荒唐事。

谢让坐在窗户边, 视线往外远眺,河岸两旁风景缓缓后移。

此处地域已算是南方,山上的树木并不脱尽,在这初冬时节, 竟还带了几分秋色。商船从两山之间穿行而过, 远山薄雾笼罩,本是一派静谧安宁之景。

可就在这般宁静的氛围中, 偏有个人坐在他对面, 时不时勾着连接两人手腕的锁链把玩,窸窸窣窣, 听得谢让心烦意乱。

少年支着下巴,扯了扯手中锁链,竟还委屈起来:“老师已经半个时辰没理我了。”

何止半个时辰,如果可以,恨不得一整天都不要理你。

谢让腹诽一句,将那被宇文越拽着,一点点几乎要拽去对面的手往回收了收。

金色的镣铐锁链,松松垮垮扣在那纤细的手腕上,衬得手腕愈发白皙,不堪一折。

没等谢让完全将手收回来,宇文越忽然伸出手,擒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都磨红了。”宇文越摩挲着他手腕上的红痕,轻声道,“还特意让人加了层绒布的,真是个少爷身子。”

谢让被他这语气生生腻出一身鸡皮疙瘩,挣了下却没挣得开,没好气道:“臣区区布衣出身,可担不得陛下这话。”

宇文越低低“嗯”了声,道:“我记得,老师的父亲是个落第秀才,好像还开了个私塾,对吗?”

谢让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他脑中的记忆仍不清晰,但在那破碎零散的记忆碎片中,的确存在着幼时喧闹的课舍,以及清脆稚嫩的朗朗读书声。

那种感觉很奇妙,他很清楚那些事就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可当时的心境、思绪,全都像是被蒙上一层白纱,记忆被生生抽离,无法融合。

“唔……”谢让忽然倒吸一口气。

宇文越脸色一变,起身来到他身边:“又头疼了吗?我去唤太医——”

“不。”谢让拉住他,摇摇头,“不必,没有那么严重。”

虽然尚未完全记起所有事,但他那头疼的毛病近来已经渐渐减弱,多半是随着时间推移,记忆即将恢复。

宇文越没说话,兀自抱起谢让往床边走去。

这商船上的床榻比不得宫里,更没有地龙可用。宇文越上船时就命人铺了好几层褥子,确保床榻柔软暖和,还整日用汤婆子暖着被褥,随时供谢让休息。

宇文越将汤婆子扔出来,扶着谢让躺下,又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按捏。

当今圣上这大半年来手艺又有长进,没按几下,脑中那阵阵钝痛便有所缓和。

片刻后,谢让轻轻推开他:“没事了。”

“这段时间,你夜里都睡得不好。”宇文越松了手,低声道,“你……是不是有些担心?”

二人同塌而眠,他最清楚谢让的状况。

自从离开行宫后,谢让没有一夜睡得安稳,更是时常梦魇,失眠早醒。

太医说谢让思虑过重,心气郁结,这才使得前些时日重病一场。宇文越原先以为与他谋划离开京城有关,现在想来,回到故乡,寻找过往记忆,对他而言亦是一份不小的压力。

“老师若还没准备好,我们这回,不如就先不去了?”宇文越道。

谢让摇摇头:“我总要面对的。”

其实他很明白,就算回了那所谓故乡,也不一定就能恢复记忆。据宇文越调查来看,当年奚家不仅派人屠了谢家满门,就连与他家走得近的同乡,也全都遭了灾祸。

他就算回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

但……谢让心中有预感,并且随着距离江南越近,那份预感便越清晰。

那里应该会有他想要的答案。

“都听你的。”宇文越俯下身来,将他鬓角散落的发丝拂到耳后,“还有三日我们就能下船了,到时先陪老师回乡。”

谢让皱眉:“不是说好先去看大夫么?”

宇文越给了他一个相当无辜的眼神。

谢让默然。

也是,所谓的说好,似乎只是谢让单方面要求。说这话的时候,宇文越又在折腾他那金链子,没有称是,也没有拒绝。

但当今圣上的决定,哪里是他能改变的。

他现在不过一介可怜的阶下囚罢了。

谢让心中不知第多少次叹息,早知当初就再沉住气一些,别被那西域王子这么简单几句话说动。害得现在,被小皇帝抓到机会欺师灭祖,彻底不听他的了。

这小疯子。

谢让这么想着,撑着身体想坐起来,却被宇文越按住了肩膀:“老师昨晚都没睡好,再睡儿吧。”

“我睡不着。”谢让又摇了摇头。

宇文越没动:“没关系,我陪你躺一会儿。”

话音温和,动作却强硬。

又来了。

谢让默然片刻,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这人强势的态度。他一时没答话,宇文越也没理会他的反应,当真脱了鞋袜,钻进被窝。

“快闭眼,否则……”少年将谢让搂进怀里,自然地抚了抚他的后颈,带起腕间金链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否则,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法子,让老师乖乖听话了。”

谢让瑟缩一下,下意识往后躲:“昨晚刚来过,你别……”

所谓自己的法子,不就是那临时标记。每回都弄得他一点力气都不剩,只得精疲力尽地睡去。

睡是能睡着,但那体验实在是……很一言难尽。

宇文越低低笑了笑:“老师还是这么不坦率。”

但他没再说什么,安抚道:“不欺负你了,先闭眼歇会儿,听话。”

少年嗓音极其温柔,谢让无可奈何,被他哄着闭上眼。

不知不觉竟真睡着了。

.

三日后,商船在江边某处港口靠岸。

谢让的家乡只是当地一个小村落,并不在城中。

下了商船,又换小船沿河走了一段,最后则是乘马车进村。

乡下村落平日里不常有外人前来,因而宇文越并未带上太多人马,只留了个小太监扮做马车夫,其他侍卫皆藏于暗处保护。

马车悠悠驶过田野,冬日的田地几乎无人劳作,一眼望去,尽是萧条之色。

马车在村头停下。

宇文越要扶着谢让下马车,后者却没动,面无表情地抬起手:“陛下,你觉得这样很好看吗?”

纤细的腕子上仍然扣着那条金色镣铐。

私底下铐着,叫几个贴身太监和侍卫看见就罢了,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他正在被当今圣上软禁,因为这诡异举动丢脸的又不是他。

可现在,他们是会见到外人的。

他可不想被人当做什么变态。

宇文越笑起来,顺势牵过他的手:“我觉得好看。”

谢让狠狠瞪他一眼。

“别生气,替你解了就是。”宇文越从怀中摸出钥匙,正欲帮他解开镣铐,又停住,“我现在这么听老师的话,老师也听我的话,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谢让已经习惯这小兔崽子不做人,但听到这话,心头还是浮现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什么要求?”

宇文越抿了抿唇,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期待,又有些腼腆:“老师晚上就知道了。”

谢让:“……”

这链子不解也不是不行。

但当今圣上的决定没有人能忤逆,于是片刻后,恢复自由的谢让跳下马车,亲眼看见宇文越小心翼翼将取下的金链揣进衣袖里藏好。

没错,他甚至没有把自己的那半镣铐解开。

谢让移开视线,不想再与这癖好越发变态的小兔崽子多言。

静谧安宁的村落依水而建,马车就停在村头不远处,有几名农妇正在溪水边洗衣服。二人沿着溪水走过去,听见了村中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他们今日是天不亮就靠岸下船,此刻到达这村落也还是早晨。

二人走到近前,有农妇向他们搭话:“侬找谁呀?”

“我们……”谢让开口,又犹豫片刻,“在下有一位故友住在此处,特来拜会。”

“故友?”农妇追问:“叫什么名字呀?”

谢让嗫嚅一下:“他……姓谢。”

“咱们这村子以前是叫谢家村,可现在改名叫永宁村,村子里已经没有姓谢的人了呀。”农妇道,“听说是在几年前都搬走了,你朋友确定还在村里吗?”

“搬走?”

“侬不知道?几年前村里出了好大的事,死了好多人哩!”他们的谈话引起了旁人的主意,又有几名农妇凑过来。

“是啊是啊,别看现在村里这样,早几年人都搬走,村子都差点荒了。”

“现在住在村里的,都是这几年刚迁来的。”

几名妇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谢让静静听着,眸光垂下。

隔着衣物,宇文越抬起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大清早的,围在这儿在说什么呢。”一个声音从众人后方传来。

来者是个老人,头发花白,后背佝偻。他手中拄了根拐棍,说着话从远处走来,一双浑浊的眼珠无神地睁着。

是看不见的。

“村长来啦。”有人向他打招呼,“村长,这里有两个好俊俏的小哥,来找人的。”

“知道了。”老人摆摆手,把人打发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儿围着。”

几名妇人回到溪边洗衣,老者问道:“城里来的?”

他目不能视,说话时并未看着二人。宇文越偏头看了眼谢让,却见后者神情怔然,不知在想什么,便低声应道:“是,老人家,我们……”

“又是阿让叫你们来的吧。”老人拄着拐棍,悠悠叹了口气。

.

“这村子能有今天,还是多亏了阿让。”老人领着他们往村中走去,拐棍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熟练敲动,行走自如。

“他……”宇文越看了眼身旁的人,低声问,“阿让他,经常派人来吗?”

“已经好些年不来了,不过每年都会派人送些钱财东西过来。”老人语气似有无奈,“说了好几回不要,就是不听,那孩子啊……”

谢让低垂着眼,一言不发。

老人看不见东西,因而并不知道他的异样。他熟练地迈上石阶,很快停在一处特别的院落前。

稚嫩的读书声从院子里传来。

“这里,就是阿让以前住的地方了。”老人道,“七年前,一场大火把这里烧了个精光,也烧毁了大半个村子。要不是阿让这些年送来的财物,村子里还修不起这么好的房子哩。”

村中的屋舍皆是白墙青瓦,比起他们一路行来看见的寻常村落,的确处处透着精心修缮过的模样。

“阿让他爹,以前是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他那时就常说啊,年轻人都该读书识字,考取功名,报效国家。”老人低笑一声,“那会儿没人信他。”

“那几年年生不好,大伙儿连饭都吃不饱,哪里供得起娃娃读书?有些同乡的要把孩子接回去干农活,他那倔脾气,还总和人家吵。”

“也就他家阿让是个好苗子,没想到,还真让他教出来了。”

说到这里,老人却沉默下来。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略微抬头,像是用那双空洞的眼凝望着眼前的院落。

“出事之后啊,村里的谢家人死的死,走的走,这地方就空下来了。我自作主张,把这儿修成了村塾,还请了先生。”老人闭上眼,叹息般笑了笑,“阿让他爹要是还在,应该也会高兴吧。”

“我……”谢让嗓音略微低哑,“我能进去看看吗?”

老人神情一滞。

他睁开眼,视线依旧空洞,眼皮却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但他最终没说什么,也没有回头。

他扶着村塾外的石阶慢慢坐下,撑着拐棍,声音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去吧,想看就看,别吵到娃娃们读书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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