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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穿书后小皇帝总想标记我 池翎 3778 2024-03-08 11:18:58

宇文越急促地喘息着。

左手手腕处已被划出数道伤口, 鲜血从伤处涌出,将脚边一小片土地染得血红。他单膝落地,冷汗顺着侧脸滑落,混着血水浸入土壤。失血过多令他眼前有些模糊, 耳畔嗡鸣作响, 好一阵才意识到, 那是天边传来的轰鸣雷声。

没有人出现,也没有任何回应, 在这广袤天地间,唯有雷声与他相伴。

再无其他。

宇文越抬眼望向天际, 眼底扬起一丝嘲弄的笑。他右手还紧紧攥着那把匕首,锋利的刀刃泛着寒光, 又要朝腕间划去——

忽然, 有人用力按住了他的手。

宇文越眸光微动, 缓缓抬起头。

对上了一张熟悉的容颜。

少年五官稚嫩, 一双眼睛漆黑明亮。

是阿轩。

原本被他打晕的阿轩, 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正毫发无伤地站在他面前。

“阿越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阿轩神情极不自然,说话的语调也有些生硬,“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我这就带你回去。”

宇文越没动。

他无声地笑了笑, 哑声道:“别装了。”

阿轩那臭小子,什么时候喊过他哥哥。

少年神情敛下, 像是犹豫片刻, 默默收回了手。

宇文越深深吸气,手一松, 手中的匕首便落到地上。他用尚未受伤的手撑着地面,踉跄着站起身。

“我先前就觉得很奇怪,若书中规则当真强大到足以操控一切,他所经历的那些,根本就不会发生。”宇文越道。

若真是无所不能,怎么可能有人逃脱掌控,做出与“设定”完全相悖的举措。

而更可笑的是,在有人逃脱掌控,甚至将事情变得难以挽回后,那所谓的“规则”选择的解决办法,竟是将那不稳定的源头送出这个世界。

被送走的灵魂回到原位,故事的齿轮再次偏移,才是谢让如今走向末路的原因。

宇文越失血过多,唇色白得可怕,声音也比往常虚弱许多。

但他的神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哪怕是这般狼狈的模样,他依旧是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是这个世界的绝对主角。

宇文越看向站在身边的少年,哑声道:“所以,那根本不是什么无形的规则,而是有人暗中操控,对吧?”

只有人,才会出错,才会想尽办法弥补过失。

少年没有答话。

他静静伫立在原地,看了眼宇文越,又偏过头去:“你猜到了又能如何,谢让就要死了,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宇文越的呼吸陡然一沉。

他无声地换了口气,像是借由这个动作,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们有什么条件?”

“宇文越,我们不是……”

“我知道你们可以救他。”宇文越打断道,“当初他伤得那么重,后来不也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要怎么做,再把他送出去一次?再做一个傀儡?”

“不可能的,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少年的语气竟然很有耐心,“当初能救他,是因为他本来就不会死在那里,他的寿数未尽,当然可以想办法。可现在呢,他一年前就该死了,你要我们怎么救?”

宇文越定定注视着他,视线一点一点沉下来。

少年瞥他一眼,又放缓了语气:“别做傻事了,宇文越。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何必为了旁人放弃。你现在这么闹,什么也改变不了。”

“改变不了?”宇文越轻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弯腰拾起匕首,缓慢走到少年身边:“我一直很好奇,如果你们所谓的故事线被彻底扭曲到无法挽回,这个世界会如何?”

少年不答,宇文越偏了偏头:“……会毁灭吧?”

一切都将消失殆尽,彻底不复存在。

“哈……”宇文越忽然笑起来,嘶哑的笑声回荡在山野间,听上去竟有几分凄厉。

“别犯傻了!”少年扬高了声音,“就算你真的死在这里又如何,世界规则的力量不是你能想象的,他们大可以再造一个傀儡,对故事线不会有任何影响。别忘了谢让还活着,原本的你对他可是恨之入骨,如果他一觉醒来,看到那样的你,他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在原本的故事线里,你会怎么对他,你把他千刀万剐——”

他话没说完,宇文越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匕首重新落到地上,宇文越用没受伤的手掐着少年,用力一掼,便将对方狠狠摔在地上。

“那、不、是、我。”宇文越眸光沉沉,一字一句,冷声道,“我永远不会那样对他,永远也不会。”

少年喉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嗬嗬”声,他像是吓坏了,手忙脚乱去抓宇文越的手腕,却根本挣脱不开:“你别……这是注定的……你改变不了……”

“你真这么觉得?”

宇文越居高临下注视着那张虽然容貌相同,但周身气质已截然不同的少年,冰冷地微笑着,轻轻道:“你觉得,我会毫无准备地来见你们?你以为,我手上的筹码,就只有这条命吗?”

少年面色苍白,挣扎越来越微弱,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宇文越嗤笑一声,松了手,少年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一边咳,还一边畏惧地往后缩。宇文越没再碰他,只是耐心等他平复下来,才悠悠道:“朕是一国之君,朕有能力一统江山,也有能力让这个王朝走向陌路。你们不是无所不知吗,不妨来猜猜,朕打算做什么?”

“你……你疯了吗?”少年已经彻底失了底气,他双手抱膝,声音也弱下来,“你不是想要做个明君吗,还有这世间的黎民百姓,他们的性命,你都不在乎了吗?”

“黎民百姓?”宇文越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荒唐的笑话,冷笑道,“原来在你眼里,他们还能算是人?朕还以为,在你们眼中,那些不过是可肆意操控的玩具,寥寥几笔,便可随意决定生死。”

少年眸光闪动,不说话了。

宇文越扶着受伤的手臂站直身体,冷眼看向那几乎在瑟瑟发抖的少年:“你们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相反,在事态彻底无法挽回之前,你们其实不能干涉太多。”

“当初插手,是因为他的确死在了这里。”

谢让很早就偏移了原本的故事线,可在他活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出来干涉他。

不,或许有所干涉。但那种干涉是无形的,就像当初的奚太后,没能抵御“规则”的洗脑,做出了许多违背自己本心之事。

谢让是以自己的意志战胜了那所谓的“规则”,若非当初意外死在了这里,他……应当会如约回到宫里,成为帝师,陪伴宇文越长大。

宇文越闭了闭眼,飞快点了身上几个止血的穴道,又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服下。

“所以,我不会死在这里。”宇文越撕下衣摆,草草包裹了伤处,话音前所未有的平静,“我要做的事,怎么可能给你们插手的机会。”

“你……你这个疯子……”

宇文越却是笑了:“我就是个疯子,你第一天才知道吗?”

他说完这话,转身便想离开。

“你等等。”身后的人叫住他。

宇文越回过头,少年与他对视片刻,忽然捂着脸哀嚎起来:“啊啊啊我就说这活没法干!!!怎么偏偏摊上你们这么个世界,bug也太多了根本没法搞呜呜呜……”

宇文越:“……”

少年还在自顾自哭诉:“要是有选择,谁乐意干这活啊!全年无休,头发大把大把掉,还要被人掐脖子呜呜呜……”

宇文越听得不耐烦,踹了他一脚:“你哭够了没?”

少年像是被他吓怕了,瑟缩一下,哽咽着抬起头。

宇文越面沉如水,少年下定决心一般,重重揉了把脸:“好吧,其实……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

“……我们确实不能干涉太多,我今天来见你,也是冒着违规的风险。”山坡上,少年帮宇文越包扎着伤口,小声道,“以死相逼这种事,就你干得出来。”

宇文越并不回答,只是问:“你说有办法,该怎么做?”

“急什么?”少年这会儿倒是平静了不少,动作不紧不慢,“年轻人,性格就是急躁。”

宇文越:“……”

刚才是谁在地上撒泼打滚哭成那样的?

宇文越闭了闭眼,无声地克制着情绪。

少年继续道:“你已经知道,这里是书中世界,而我们的存在,可以理解为书中世界的管理员。”

书中世界,从它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便独立于现实世界而存在。虽然对于现实世界来说,那只是个虚拟的存在,但对于书中人物而言,那里就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这样大大小小的世界构成了整个书中世界,而管理员的作用,便是维系书中世界的安稳。

是管理,而非控制。

“书中世界有它的运行规则,一般来说,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保证故事的大方向不发生变化就好。”少年顿了顿,叹了口气,“谁知道会摊上个谢让。”

提起谢让,宇文越神情终于缓和了些,微微勾起唇角:“他是很了不起,他打破了你们的规则。”

那温柔的神情看得少年阵阵牙酸,他撇了撇嘴,如实道:“他不是第一个做到的人。”

宇文越偏头看他。

“打破书中世界的运行规则,拥有自己的意志,这意味着他成为了真正的人。也意味着,他可以脱离书中世界,去现实世界生活。这是书中世界的运行规则之一。”少年道,“这才是七年前,我们送他去现实世界的原因。”

那并非一次破例,而是顺应规则行事。

在七年前,谢让意外死去的瞬间,他已经完成了书中人物的觉醒,可以作为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去体验真正的人生。

书中的一切,严格意义上讲,已经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宇文越眉宇微微蹙起:“那他为什么会回来?”

“谁知道呢,多半是想起来了吧。”少年猜测道,“我们也没遇到过这种事,但他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他因为某些原因回想起了过去,并涌现出极其强烈的回归欲望,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

“你说他……是自己想要回来?”宇文越不解,“他被灭了满门,早已经一无所有,他回来做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少年又叹了口气,“谁知道他在想什么,放着现代那么好的生活不过,非要回来过这命悬一线的日子。不过啊,穿越时空间隙会影响记忆,他还穿了两次。你就算现在去问他,他多半也想不起来了。”

宇文越垂下眼,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有再多说。

“你说还有办法救他,究竟是什么法子?”宇文越问。

少年没有立刻回答。

他帮宇文越包扎好伤口,抬起头来,悠悠道:“本该死去的人,最后却活了下来,这种事你不是早就遇到过了吗?”

.

京中三月,一个消息自江南传来,震惊朝野。

陪同当今圣上南下数月的帝师谢让,在回京途中遭遇劫匪,意外坠崖而亡,尸骨无存。

当今圣上悲痛欲绝,以皇室之礼将其大葬,并下令举国服丧半年。

帝师在位时,所有人惧他怕他,认为他野心勃勃,觊觎皇位。

如今人不在了,坊间反倒开始细数帝师这些年的功绩,赞颂他的才华、品貌,以及当初挽大厦之将倾的魄力。

渐渐地,朝野上下都惋惜起这位国之重臣的故去,民间亦有不少读书人自发悼念。

对此,宇文越只是一笑置之:“现在知道念着他的好,早干嘛去了。”

说这话时,宇文越正拧干了丝帕,帮床上的人擦身。

没有人知道,所谓“坠崖而亡”的帝师谢让,其实一直被安放在这京城外的行宫当中。寝殿内点着清雅的熏香,青年躺在床上,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

宇文越动作不紧不慢,仔细帮他擦了身,换了衣服,熟练得仿佛已做过千百次。

飞鸢立于屏风外,禀报完后便一言不发,静静等待着。

少倾,宇文越才道:“进来吧。”

飞鸢快步走进内室,收拾好宇文越帮谢让换下的衣物,端起用完的热水就要出门。

宇文越又道:“再过几日‘服丧’就要结束了,朕得尽快启程回京,让你找的人,都找好了吗?”

飞鸢动作一顿,应道:“是,依照陛下的吩咐,寻了几位自幼训练的盲哑奴,日后会由他们照顾公子。”

宇文越点了点头,飞鸢却没急着离开。

“怎么?”宇文越问。

“公子他……”飞鸢朝床上看了一眼,低声道,“公子,真的还会醒来吗?”

没有人知道那日宇文越在山上遇到了什么,就连飞鸢这般最亲近的护卫,都只知道宇文越不知怎么受了伤,回来之后,便吩咐护卫尽快回京。

可飞鸢一眼便看出,宇文越那伤势,分明是他自己所致。

而从那天开始,谢让再也没有醒来。

原本的他,脉象虚弱,病入肺腑,已经是无药可医之相。

可那天之后,他的脉象逐渐恢复,身体也仿佛回到了重病前的模样。

唯独沉睡不醒。

“他会醒的。”宇文越拂过对方额前一缕碎发,眼眸垂下,眼底显出几分温柔,“等一切结束之后,他就会醒了。”

“……这是他们给我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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