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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秋月星华26

旅鸟 山颂 4665 2024-05-14 17:36:17

于夏日热烈启程, 于夏日灿烂收尾。两个人一起站在四季轮回的交点,是开始亦是结局。

人群散开之后,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加斯顿画廊主、世界著名收藏家坎贝尔先生, 终于主动来到了季南风的面前:“季先生, 请问您有时间和我谈谈吗?”

季南风的眼睛亮了起来, 然后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燕鸥。

老先生明白了他的用意,笑着说:“如果方便的话, 也希望您的爱人可以一起来。”

三个人来到了贵宾接待室, 桌上摆好了茶点,这一场洽谈也十分成功。

坎贝尔先生带了翻译器, 但是两个人为了表示尊重、方便交流, 选择使用英语和他直接交流——

他们本科毕业之后, 一起考上了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留学,都能讲得好一口纯正的英音。

“我曾经在皇艺的毕业展上看见过你的作品。”坎贝尔先生说,“在那么多优秀的作品里, 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你——你是个为艺术而生的天才。”

得到坎贝尔先生如此高的评价, 季南风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燕鸥便很自然地接过话茬:“确实是这样,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画时他才大一,我至今仍然记得那一眼万年的心动感——也许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 在我看来, 他的画作就是有一种独特的魔力,无论什么时候看, 都能让人一见倾心。”

比起拙于言辞的季南风, 燕鸥和坎贝尔先生显然更能聊得来。他们围绕着季南风的画作聊了很深, 聊到了他的商业价值和市场竞争力,又自然而然地谈了更多。

到最后, 坎贝尔先生也放下了架子,对燕鸥说:“拜托,请一定要把那幅《飞鸟乘风》留给我,不然我半夜都会流眼泪的。”

燕鸥没有把话说满,还相当有城府地玩了一把营销策略:“我们尽量。这两天有很多家画廊在打听这幅画,但是像坎贝尔先生您这样能理解到这幅画内涵的人真的很少,我个人也倾向于将画作留给最有诚意的艺术家,真的很期待能和您这样的知己合作。”

洽谈在很和谐的氛围中进入了尾声,分别之前,坎贝尔先生还特意留下了燕鸥的联系方式——

“你真的是个很有思想的人。”坎贝尔先生说,“你在艺术上的很多见解都非常有趣,你的摄影作品也很有震撼力,以后有机会,我想把你介绍给我搞摄影的朋友们,他们一定也会和我一样喜欢你。”

说完,他也不忘自己的初心,一把搂过季南风的肩膀:“至于季先生,我现在已经在考虑要怎么把你藏起来了,你的每一次崭露头角,都会让我的竞争压力更大——我可看不得你的画在别人的画廊里发光。”

话虽这么说,但老先生临行前还是和两个人留下了一张合影,并且高调地发到了社交媒体上,配文是:“遇到了一对才华横溢的年轻艺术家、我的知己。”

回去的路上,燕鸥把那张推文的照片来来回回刷了几百遍,要不是他还是看不懂字,他恨不得把评论一条一条读给季南风听:“老婆!我感觉稳了!!”

话音刚落,燕鸥的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他赶紧把消息放在季南风面前,让他替自己先看看。

一秒、两秒,燕鸥心跳开始加速,他忍不住从轮椅上起身,紧张地盯着季南风的表情,在看见对方露出笑意的一瞬间,心里便立刻有了数。

果然,季南风笑起来:“他说他会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希望我能够成为加斯顿画廊的签约画家。”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静谧夜空中突然绽放的烟火,突如其来,灿烂得失真。

燕鸥一瞬间开心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只手足无措地抱住了季南风,搂着他、旁若无人地亲吻他的脸颊。

季南风也难掩激动,也将他搂紧,一边笑着,一边轻轻用手指帮燕鸥擦掉眼角的泪花。

曾经有一段时间,季南风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把绘画当成一件特殊的事情,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画画已经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也应当早已过了为自己吃饭睡觉感到高兴的年纪。

但知道这一刻,他心中的烟火腾空绽放,他的鼻尖为之酸楚,他才知道,他的热爱一直都在——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热爱绘画。

一旁,在展厅疯狂拍照的小夫妻俩也听到了这个好消息,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一番。晚上,季南风推掉了展方的酒宴,他要陪自己的爱人和两位恩人一起,度过一个平静又快乐的夜晚。

“真没事儿吗?”徐敏也是办过摄影展的人,对这种放金主爸爸鸽子的行为,她是佩服又害怕。

“不要紧的,季老师难请,早已经是他屹立不倒的人设了。”燕鸥坐在轮椅上,乐呵呵地晃着腿,“相信我,他们都了解的,喊他也只是意思一下,没指望他真去。”

赵明阳啧啧称叹:“这就是实力和地位给的自信吗!”

季南风只笑笑:“大概是社恐导致的自闭。”

艺术圈里性格乖僻的人很多,能混出头脸的人自然也是见多识广,除了个别计较的会不开心,其他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理解——当然,这部分计较的人,此后也自然不会出现在季南风的合作名单里了。

晚上,季南风请他们在银泰中心吃了王品牛排,赵明阳和徐敏经济实力也相当不俗,但是看到人均四五百的价位,还是直呼季老板大气。

“毕竟这段时间实在太辛苦你们俩了,必须要好好感谢一下。”季南风说,“而且崽崽这么多天也没吃过什么好的,刺激性的东西也不能多吃,牛排倒是刚刚好。”

燕鸥这段时间吃营养餐是真的馋疯了,一听要吃牛排,口水简直飞流直下三千尺,恨不得直接飞去银泰,小夫妻俩也兴奋得不得了,早早就在手机上看起了菜单。

不得不说,人均四百多的牛排确实味道不俗,一口下去的味道让小夫妻俩的味蕾,直接沿着全世界跑了一圈,一会想起三年前巴黎的初秋,一会想起去年北海道的清晨。

看着他俩气氛满满的红酒配鹅肝,燕鸥也吞起了口水,刚打算小心翼翼地开口,季南风就把叉子横到了他的面前:“不要得寸进尺。”

燕鸥便又心虚地缩了回去。

手术之后消化系统逐渐恢复运转,燕鸥可以适当吃一些高蛋白的肉类,比如牛排,但红酒自然是想都别想——不只是术后,他今后大概再也不能喝酒了。

燕鸥恍惚了一下,回想起以前自己闲暇时总喜欢和季南风小酌一杯,两个人一起在微醺的状态下聊天、创作,便是最轻松惬意的时光。

他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果汁,还有依旧有些拿不动刀叉的手,又是不免升起一丝遗憾——现在,切块牛排都成了费劲的事。

燕鸥的负面情绪总是隐秘到几不可闻,但季南风却是个脑袋长了天线的雷达,永远能第一时间精准迅速地捕捉到位,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出神的燕鸥,然后笑起来说:“张嘴。”

燕鸥回过神来,本能地张开嘴,季南风便将一小块切好的牛排递到他的口中。

“我想喂你吃。”季南风笑着给自己的体贴找了个借口,“他俩秀恩爱,我不想输。”

季南风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非常温暖,燕鸥的小沮丧立刻消散了。他说:“好,那我喂你喝酒。”

看着这俩家伙开始你侬我侬,旁边俩人也腻歪得更放肆了——

“宝儿!我也要!”“来,啊——”“啊——”

倒是把一顿晚餐吃出了比赛的火星子来。

晚上,一行人都住进了季南风和燕鸥租来的别墅里,上下统共五层,各自也都不会打扰。

疯了一天的燕鸥,在洗完澡躺上床之后,终于还是扛不住发起了低烧。虽然猜到他放松下来之后,身体上多少会出现一些反应,但真看到这家伙当着自己的面烧起来,季南风还是紧张起来:“身体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燕鸥早已经非常自觉地躺进了被窝里,低烧让他的脸有些发红,精神也明显差了一些,但看起来心情倒是还蛮轻松。

“还好,就是没什么力气,其他没有明显的不舒服。”他翻了个身,搂住季南风的腰,“老婆……我不是很想去医院。”

这件事情由不得他想不想,季南风当即给医生打了个电话,整个过程里,燕鸥一直抬起眼悄悄看着,拳头也下意识攥紧,生怕自己又被打包扔进医院去。

好在季南风一顿“嗯嗯好”之后挂掉电话,只是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燕鸥小心翼翼问道:“医生怎么说?”

季南风叹了口气,说:“医生说温度不是很高,先观察一下,如果明天还在烧,就要去看了。”

先观察一下,就意味着今晚暂时躲过一劫,燕鸥知足地笑起来,轻轻挪了个位置,钻进了季南风的怀里。

季南风知道他准备睡了,伸手关了灯,又绕过他的疤,小心翼翼把他搂进怀里。

怀里的人滚烫的,因为脱力整个人变得柔软无比,季南风轻轻抚着他的背,似乎生怕一个用力就把他碰碎了。

眼看着这个人的呼吸越来越沉,似乎就要睡着了,却不想他突然又努力撑起眼皮,小声地说道:“老婆,我真的很替你开心。”

看他疲劳到眼睛都睁不动的样子,季南风心疼地捏了捏他的耳垂,轻轻对他说:“今天多亏你来了……没有你,这件事还真不一定。”

燕鸥听到这话,轻轻摇起头说:“不,无论我来不来,你都能成——他是被你的画吸引来的,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季南风看着他红扑扑的脸,忍不住吻上他的眼角。冰凉的唇落在脸上很舒服,燕鸥仰起头小心地蹭了蹭,又找他讨了一个对称的吻。

这两个吻落定,燕鸥似乎也心定了。他呼着温热的气,一边祈祷明天早上不要再烧了,一边昏昏沉躺在季南风的臂弯里睡过去。

似乎是睡前的祈祷起了作用。第二天清晨,燕鸥一睁眼便觉得全身清清爽爽的,还没等他说话,季南风就迫不及待给他塞来温度计。

“我觉得没有在烧了。”燕鸥眼睛亮亮的,声音也亮亮的,看起来确实不像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老婆,我昨晚做了个好梦,梦见你的画已经被送去加斯顿了,业内一片好评,我拍的照片也拿了奖,所有人都夸我们是天生一对、神仙眷侣,我夸他们说得对!”

季南风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心也暂时放下了,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就说呢,昨晚大半夜的,是谁笑得这么开心。”

“你梦到你也得笑醒!”燕鸥弯着眼睛说,“真是美死我了!”

为了奖励他美梦做得好,季南风特意去买了庐阳汤包和鸡蛋锅贴——这都是皖省当地有名的早点,也是燕鸥之前一直嚷嚷着想吃、结果一直赖床没吃成的。

这一趟来皖省,燕鸥觉得自己的遗憾似乎也在一点一点被填补,这再也不是那个让他看不见昙花盛开的伤心地,这是一个让季南风迈向新的舞台、让他吃到牛排、汤包和锅贴的好地方。

这次画展的展期一共是二十八天,按照惯例,画家本人需要参加开幕式,之后的常规展出时间便可以不去了。

季南风掐准了时间,尽快处理完剩下的事情,接着便立刻收拾行李、带着燕鸥起身返回上海。

尽管燕鸥不愿意面对,但现实就是,到了该准备放疗化疗的时间了。

临行前的那天清晨,一行四人起了个大早,来到在附近的逍遥津公园散步。

这个点儿能坚持来公园溜达的,除了年纪上已经不需要睡懒觉的大爷大娘,就只有他们这一群年纪轻轻却心事重重得睡不着觉的青年。

这一面之后他们就要分别了——燕鸥和季南风要返回上海治疗,赵明阳和徐敏则要准备去马来西亚的拍摄任务,再到下次聚首,便又不知是一番怎样的光景了。

这样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道别,让整个气氛都变得有些沉重,一向欢乐闹腾的小夫妻俩也罕见地缄默起来——似乎谁都不想提分别的事情。

这种时候,打破沉默的永远都是燕鸥——他今天带来了相机,一路走走拍拍,心情倒是比他们三个轻松不少。

“我们要不合个影吧?”燕鸥笑着说,“这一趟回去,我老婆身价可是要狂飙了,你们不抓好这个机会,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我靠你可说得太对了!”赵明阳一听,也立刻打起精神来,“来来,宝儿,跟咱们未来的巨星合个影!”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张照片里真正珍贵的人并不是季南风,但离别的场面不需要说丧气的话,他们强打起笑容,支起了三脚架,让专业的人像摄影师徐敏同志给大家指导拍照。

“我下场拍照也不便宜的啊。”徐敏笑着说,“这组照片价格不菲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那可不嘛!”赵明阳永远都是她最忠实的捧哏,“我宝儿的咖位,能请到她拍照都是在座各位的福气!”

气氛又一次乐起来。

他们仨虽然都是摄影专业出身,但最终的发展方向却都大相径庭——徐敏还没毕业就开始接拍人像写真,经过几年打磨之后成了圈内知名的时尚摄影师,和很多名流巨星都打过交道。赵明阳则是擅长创意摄影,主战场在广告圈,街头巷尾那些随处可见的商品创意照,有很多都是出自赵老师之手。

而燕鸥则是地理杂志签约的自然摄影师,除了季南风之外,他的镜头里很少会出现人物。他喜欢花上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寻找一串瀑布、等待一朵花开,他会驱车跟着奔腾的野马迁徙,也会匍匐在丛林之中看着母鹿带着小崽奔跑。

他们拍出来的东西放在一起,不能说有点关系,只能说毫不相干,但即便是风格差别如此巨大,也不妨碍他们从见面伊始就十分投缘。

想想却也合理,毕竟都是靠眼睛吃饭的人,他们三个是,季南风也是。

把燕鸥和季南风送去高铁站时,赵明阳还是没忍住哭了,燕鸥没嘲笑他,只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告诉赵明阳记得多运动,告诉他要对徐敏好一点,告诉他一定要注意健康,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他看着这个哭到瘫软的大码男青年被瘦小的妻子硬生生扛起又拖走,忍不住笑出了泪花。

坐上高铁的时候,季南风特意把靠窗的位置留给他看风景,又给他装了热水,告诉他累了可以安心闭眼休息,想要什么直接告诉自己。

燕鸥没说多余的话,只是悄悄牵过季南风的手,邀请他一起看着窗外渐渐后退的风景。

这一趟来得轰轰烈烈,回得匆匆忙忙,统共没有几天,却充实得让燕鸥觉得经历了很多、走过了很久。

看着逐渐从身后抽离的皖省,燕鸥心想,自己大概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窗外,是他来时就经过的一片田野,那里不久前还是一片翠然碧色,只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居然已经悄悄染上了一层浅金。

燕鸥想起今早出门时,他把短袖换成了长衫,他回头告诉季南风说:“夏天好像结束了。”

季南风跟他一起看着那窗外的田,许久才有些怅然:“嗯。”

眼前,一阵风吹过,灿灿的浅金掀起一阵波光粼粼的浪来,燕鸥看了,忽然笑起来,眼里的惆怅一扫而空。

“不过没关系。”他说,“因为这个秋天,看起来也不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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