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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春日负暄95

旅鸟 山颂 3000 2024-05-14 17:36:17

在松林边休歇了一晚, 燕鸥状态良好,两人再度启航。

这一回,两个人一鼓作气, 乘着巴士前往特罗姆瑟。

随着路程一点点向北, 四周山峰上的雪越来越厚, 仿佛乘着一辆时间巴士,从浅春逆行到了寒冬。

燕鸥本来昏昏沉沉不大舒服, 直到被季南风唤醒, 回头就看见外面茫然的雪景,紧张疼痛的大脑便一下子清醒过来——

“哇!这么厚的雪!”燕鸥一下子趴到窗边,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雪了!”

过去一整年里, 他们都在追逐太阳、追逐温暖, 在鄱阳湖看到的雪简直就像是夏天睡觉时盖的薄被,仅仅只能意思一下。而现在,他们面前的雪是厚重的、广袤的, 直接将这世界换上了银装, 是毫不含糊的春日的雪。

看到这番景象,季南风在背包里翻出针织帽给燕鸥戴上, 又给他披了一件外套。这是过冬必须要有的仪式感,燕鸥非常虔诚地接过了这身装备——空气确实有些凉了。

路边的雪景吸引了燕鸥的注意, 让他短暂地忘掉了身体上的不适。等下车的时候, 腿又在不知不觉中坐到失踪。燕鸥趔趄了一下,好险被早有准备的季南风一把捞起。

到站了, 特罗姆瑟, 北纬六十九度, 挪威北部最大的城市。

燕鸥从浑身无力中缓过劲来,然后亮着眼睛, 伸手做出一个旋转钥匙的动作:“咔咔。”

季南风会意,笑着配合他,伸出双手,假装帮他推开了眼前一扇无形的门——

特罗姆瑟,又被称为北极之门,它坐落在北极圈内,是人们曾经前往北极的停靠地,也成了当今旅人前往北极的必经之路。

来到了特罗姆瑟,他们通往北极的大门,便正式敞开了。

“哈,北极圈就是不一样!”燕鸥站在原地,一边裹紧自己的外套,一边抬头呵着气。

在寒冷的空气里,他的一呼一吸都变成了可以看见的具象,这也是他活着的证据——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季南风怕他着凉,又一股脑儿给他围上了围巾、戴上了口罩和手套。燕鸥就这么乖乖地任由他摆弄,放任自己逐渐变成一个圆滚滚、暖乎乎的小球。

看季南风还不放心,燕鸥弯着眼睛,脱下手套,把双手塞进他的掌心:“很暖和!”

确实热热的,季南风搓了搓他的指节,又小心翼翼帮他把手套戴好——这一路,他准备得最充分的就是保暖用具,因为对一个生命来说,似乎只要能保持住温度,TA就一直是存在的、鲜活的。

两个人掐准了时间,决定在这座城市过渡一到两天。

走在路上,厚厚的雪踩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回头,他们已经留下了一串脚印。

燕鸥很喜欢这样的触感,他努力抬着腿,牵着季南风一步一步往前走,让两个人的脚印印起来整齐又漂亮。

然后,他让季南风在包里取出无人机,嗡嗡放飞到天上,让摄像头落在他们的头顶正上方。燕鸥向后退了一步,踩出一个小圆圈,然后转过身,抬起头吻在季南风的唇上——摁下快门。

画面里,他们在雪地中央拥吻,燕鸥身后的那个圆圈像是一个句号,而季南风背后的脚印,就像一串省略号,一直延伸到画面之外。

就像是他们的人生,燕鸥的路程已经走向终点,而季南风一如他身后的省略号,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无人机缓缓落下时,燕鸥才弯着眼睛撤后一步,他看着面前的季南风,两个人都是眼睛雾蒙蒙的、耳尖烧得通红。

“这个才是取暖最有效的办法。”燕鸥笑起来,“如果我说我冷,你就要来吻我,知道了吗。”

季南风也笑起来,把他抱进怀里,又亲了他几口:“好,好。”

嬉嬉闹闹间,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着,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铺满白雪的长坡,站着的时候没有感觉,等一步一步往坡顶爬的时候,燕鸥就有些吃不消了。

没走两步,他就喘着气往山顶上望,季南风看他,问:“继续向前还是休息一会?”

燕鸥扶着腰,怕自己歇下去就走不动了,便深吸一口气,说:“继续向前!”

季南风便来到他面前,蹲下身:“来,上座。”

燕鸥愣了愣,笑起来——原来那人就没想着要自己走。自己这个样子,也确实没必要逞强了。

他嘿嘿乐着贴过去,环住季南风的脖子,把自己固定好:“起驾!”

“嗻!”季南风应声起身,带着燕鸥一步一步往坡顶进发。

燕鸥真的变得太瘦太瘦,即便被裹得像个圆球,挂在季南风身上也显得轻飘飘的。

对于这个薄纸一样的人,季南风担心一不小心将他揉碎,便竭尽全力轻拿轻放,又生怕他被迎面的风追走,忍不住伸手紧紧抓牢。

这一份担心弄皱纸张的心情,比背着他行走本身更加消耗体力,山坡爬到大半,季南风的耳后便渗出微微的细汗。一直趴在他颈侧的燕鸥见状,伸手用指腹轻轻抹掉了他的汗滴,然后搂紧他。

“这一路走来真是辛苦你了,老婆。”燕鸥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坡顶,“不过马上就要到站了,你就能好好休息啦。”

季南风顿了一下,也看着眼前的坡顶。

“没事。”他假装没听懂燕鸥在说什么,“我再背你一会儿也没事,我不累。”

燕鸥闻言,妥协般笑了笑,将脑袋贴紧他的颈窝:“好。”

他半睁着眼,看着季南风背上的世界,在差点因为疲倦阖上眼的前一秒,山坡的那一面,随着季南风的步子一点点推移进来。

首先冒出来的是一个山尖,形状和他们身后的群山如出一辙,它们的头顶覆着白雪,像是迟暮之年的白发老人,又像正值青春的白衣姑娘。

但随着他们的脚印距离坡顶越来越近,山腰、山脚、山的全貌都显现出来,再看时,两个人一起睁大了眼睛——

雪山脚下,不是茫然的白,也不是绵延寂寥的公路,而是一大片闪烁着的灯火。

此时应当是下午,但是天色因为大雪略显阴沉,山脚下的大片城镇提前亮起了灯,仿佛一把绵延的野火,将这座冰冷的城市悄悄点燃。

而再往前走,他们又看见万家灯火的另一头,是一片宽阔而绵延的海。海上是星星一般的亮光,是斑斑驳驳的飘雪,还有宽广的游轮信步闲庭地拨开海浪,扬起悠悠的鸣笛。

此时此刻,天光仍在,是日落前自然光最温和的时间。季南风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将人放下,帮他一起架好设备、拍下照片。

“好少见啊。”燕鸥看到了照片里的景色,忍不住称赞道,“雪景、山峰、城市、大海,居然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上。”

季南风也被这美景震撼到了:“如果只是给我描述,我很难把这么多元素编排到一张画里,会觉得很乱,没有重点……但是现在它们就散在这里,比想象中的一切组合都要完美。”

燕鸥点头:“所以呀,大自然永远是最伟大的艺术家。”

两个人在山顶上拍了好一会儿,天色终于扛不住疲惫,昏昏暗了下去。两个人一起收好设备,季南风便又蹲下身,像约好的那样,继续背着他一路前行。

长坡的尽头,便是那座星河般璀璨的小镇,他们今晚会在这里住一夜,再根据情况,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这里虽然已经在北极圈,但却又是一座不缺烟火气的城市。这里有颇具规模的城镇,也有震撼人心的美景,人与自然在这里恰到好处地交融,互不打扰却又相得益彰。

燕鸥看着一旁亮起的酒吧和餐厅,听着歌手嚎着他听不懂的歌曲,看着路尽头,尖尖的教堂也和冰雪融为一体,成为这个北极小镇里晶莹剔透的星……

再然后的事情,他便一点也记不得了。

这一日透支的疲累,让他直接断了电,从某一刻一声不吭开始,一直到步入旅店安顿到床上,这人都闭着双眼,没有动静。季南风以为他又昏迷了,匆匆喊他的名字,这人听到了,非常艰难地抬起眼皮,打了声招呼便翻了个身,继续断电。

听着他绵长平稳的呼吸,季南风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睡着了。

他轻轻给燕鸥换好睡觉的衣服,伸手帮他掖好被子,感觉到他足尖有点凉,便又给他装了个热水袋塞进被窝里。

临走时,他想起眼都说过,如果他冷,就去吻他,季南风便弯下腰,轻轻在他的眼角落下一个亲吻。

夜里,被头疼扰醒,迷迷糊糊中,燕鸥似乎听见季南风站在走廊外,用不太熟练的挪威语和人交谈,他想去凑个热闹,但实在是太困了,还没来得及翻身,他便又就着脑袋痛睡着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头疼还在继续,他却醒不来,被困在了一个窒息的噩梦里,怎么都逃不出去。

他觉得很难受,心想着如果有谁能把自己的脑袋撬开就好了,下一秒,他就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刺穿了他梦境上方的雾霭。

“崽崽,崽崽……?”

在季南风的呼唤中,燕鸥拼尽全力抬起眼睛望着他。

他不知道季南风喊自己做什么,只知道四周还黢黑一片,大概是没到该起床的时间。

但季南风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喜悦和兴奋,他三两步来到窗前,然后“哗”地一下拉开窗帘。

燕鸥的眼睛立刻睁大起来,浑身的不适也在顷刻间一扫而空——

面前的那一小方窗外,是特罗姆瑟无边的夜空。此时落在眼里的,不是漆黑无垠,也不是满天星罗,而是一片流动着的,宛如一大片在轻舞的绿色薄纱。

这是一片抽象而奇幻的场景,光影在漆黑的画布上产生了奇特的化学反应,仿佛那苍穹之上,真有神秘未知的另一个世界,在向他们发出邀请。

“看,是极光。”

季南风的声音落在那旷野之间,让燕鸥隐约想起因纽特人的一个传说——

极光,是引导逝者灵魂步入天堂的火炬。

他下意识轻轻伸出指尖,探向那窗外,似乎在回应这来自彼方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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