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穆没发现他的异样,转身环住林殊止上半身,指尖与他的相触,摸到了一圈质地坚硬的金属。
“怎么还戴着?”
“忘摘了。”林殊止又混沌地想起陈穆今天戴的戒指与他的不一样。
这件事陈穆也没有事先告知他。
他反手握住陈穆的手,上下探索了一番,果然是空落落的,问:“你的戒指呢?”
“摘了。”陈穆被他的手摸得痒,在被子里又抓住他的手掌握主动权。
“不,我是说你原本和我配套的那枚。”林殊止执着地问。
“不知道放哪了,今天就随便找了一枚相近的戴上,”陈穆有些诧异竟然被林殊止看出来了,鼻息喷薄在他耳侧,“怎么了?”
果然是弄丢了。
“没事,就是有点奇怪。”
林殊止心下一凉,顺势往下滑了滑,离陈穆远了点。
陈穆又把他捞回去了。
林殊止第一次希望这种温情时刻能早点过去。
“你今晚回去睡吧。”他将下半张脸闷在被子里,语气不明道。
陈穆:“因为我把戒指弄丢的事?”他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林殊止有点小题大做了。
林殊止不说话,他又说:“好好睡觉,别想那么多,明天我再找找。”
林殊止一夜都睡得不好,那种陈穆与他演了场戏的消极情绪在起床时彻底将他淹没。
显然睡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第二天醒来摸到始作俑者的腹肌使得他状态差上加差。
一整天林殊止都不太愿意和陈穆说话。
陈穆当然注意到这点,从饭桌上林殊止话一下变得很少可以看出蛛丝马迹。
一开始他以为是起床气作祟,后来到了下午林殊止还是维持原状,几乎到了刻意避着他的地步。
晚饭也是如此,各吃各的。
晚饭后林殊止很早就回了房,一楼客厅那张电视机绒布一整天都没掀开过。
十点陈穆敲响了林殊止的房门。
陈穆只有周末在别墅待两天,两天时间如果精力有剩的话做那事是必不可少的。
今天正是周末的最后一天。
这种情况和去夜总会找只鸭没差。
陈穆敲门声响在耳畔时林殊止瞬间便对自己这个认知感到不可思议。
林殊止开门将人放了进来。
不过他说:“今天不想做。”
不是陈穆不想,是他不想。其实之前有很多次他都不太想,只是勉强奉陪而已。
他今天是连勉强都不想再勉强自己了。
陈穆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不好,问他:“你今天怎么了?”
他语气缓慢无力:“昨天累了一整天,今天还没调整过来。”
这是理由,认真算算他昨天刚从北城飞回来,落地就陪着陈穆去演另一台大戏,演完了回来还躺平让草,一直弄到半夜还胃疼,可不是调整不过来么。
陈穆却不听:“你不是调整不了,你是不想看见我。”
真敏锐。林殊止想。不过换做是谁处于如此境地也不会想见陈穆吧。
林殊止:“没有,你想多了。”
陈穆心下烦躁,在床边就顺势坐下了,抱着手臂盯着林殊止看。
林殊止躲到了床的另一边:“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今天想早点睡。”
避着他还不承认,陈穆心里窝火,腾地又站起来,“下午爷爷来了电话,说下周聚餐。”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房间,一点让林殊止答复的时间都不留。
林殊止眨眨眼,听见过重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莫名其妙。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林殊止就没再见到陈穆,一直到周五也没联系他一次。
周末很快到来,一周前陈穆通知他要回去吃饭,他虽然还有些郁闷,但这是他的义务,他要准时赴约。
徐筱在当天下午就给他打了电话,通知他聚餐别迟到。
林殊止说好。
过了不久徐筱又打了电话给他,告知他两个小时后过来接他前往陈家主宅。
林殊止还是说好。
他与陈穆兵分两路,最终在陈家门口未驶入停车场时见了面。
陈穆缓缓降下车窗,示意他坐到自己的那辆车上。
林殊止明白,这是从这儿就开始演了,怕人说闲话呢。
他十分配合工作,没多少犹豫就下了车,转而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坐到后面来。”陈穆出声提醒他。
他照做了,但与此同时与陈穆划分了一条清楚明晰的三八线。
陈穆眉头微不可察地收紧,林殊止这所作所为又像在刻意别扭着什么。
似乎是从上周开始的,林殊止忽然就离他很远了。
他不露痕迹地瞥了眼林殊止坐的地方,那人头低低的,也没有在玩手机,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身上,林殊止竟然将脸抬起,朝着窗外看去,只给他留下半个下颌角。
陈穆有些烦躁地将视线收回了。
如果说上次陈振的寿宴是个中型的社交场合,那这次就是家宴。
来的都是陈家的人。
陈振本意是将小辈凑在一起吃顿饭,但小辈中也有互相看不过眼的,没表现出来还好,倘若表现出来……
一顿饭吃下来倒还算和谐。
上次寿宴人太多,很多人林殊止都没能留下印象,因此打招呼时几乎都由陈穆带着。
陈穆说这是二叔,这就是二叔。陈穆说这是三表哥,那他就绝不可能是四表哥。
其中不少人是第一次见林殊止,好奇的目光差点让林殊止招架不住。
有些好事的起了灌酒的心思。
陈穆依旧表现得无可挑剔,在表兄弟要故意灌酒的时候还替他挡酒。
“酒精过敏,他以茶代酒。”陈穆代他说道。
林殊止闻言配合地淡淡一笑。
他有点演不动。
果然不让他得知自己是名演员的做法是正确的。
上次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演得多起劲,现在陈穆明面上告诉他这是在演戏,他就觉得很累了。
陈琸今天也在场,上次被陈穆揍了一顿脸上还有明显的两块乌青的印子,这人也不演了,一副臭脸都摆在明面上。
林殊止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后续,陈穆又是否会因此而受到什么惩罚。
他无从得知,但光从表面上看一团和气,他便猜测陈振似乎没有因此追究什么。
陈穆还在与人周旋,林殊止有点待不下去。
他迫切地想离开这里,又疯狂地说服自己只是演一场戏,往后还有很多场类似的等着他。
一开始谁也没说要当真,是他好像不小心当真了。
仅此而已。
一场戏终于过去,林殊止到最后已经笑得极不自然,嘴角明明上扬着看起来却有些歪斜,像是下一秒就要垮掉似的。
陈穆看着心烦,刚走出陈家门口上了车便忍不住了。
“别笑了。”陈穆说。
林殊止适时收起垮掉的嘴角。
回到别墅时陈穆一句话也没说,换好鞋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
房门关闭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了几声,最后归于平静。
林殊止怔愣着朝着楼上的方向看了眼,几秒后又收回视线,将陈穆换下后随意放在玄关处的皮鞋放进鞋柜里。
他跟着上了楼,回到与陈穆对面的房间,随后关上了门。
林殊止没有时间想太多,之前北城杀青的剧组负责人在第二天给他打来了电话。
演员没有双休日可言,同样剧组生活也是。
负责人说之前拍的一些场景因为限制无法使用需要补拍,询问林殊止的档期安排,希望能够尽快补拍,酬劳是之前的两倍。
林殊止想了想,他最近都没有工作安排,时间也很宽裕,当下就能飞往北城。
可陈穆那边他还没有知会。
……
最后他说最近几天就可以到位。
负责人似乎也是火急火燎的,听完林殊止的话后几乎是千恩万谢才将电话挂断。
楼下蔷薇花开得正好,爬了凉亭外的整一排木架,园丁拿着水管对其扫射,有几朵被水柱撞得落下几片花瓣。
之前共事的演员都比较配合,剧组重启补拍的日子比想象中的还要提前。
林殊止订了后天一大早的机票出发,晨光熹微的时候他已经乘着航班离开了洛城。
剧组生活还算习惯,需要补拍的戏份台词林殊止已经记过一次,短时间内忘记得还不是很多,重新捡起来不算太难的事。
他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这是一个契机,他之所以赶着来剧组,不仅是热爱工作,还带了点躲着陈穆的成分。
一直到陈穆亲自打电话过来。
北城正值盛夏,一天中最高气温可以去到三十五摄氏度。
林殊止从便利店买了玻璃瓶装的可乐,一边肩膀提起来将手机夹住,两只手配合着使了巧劲儿将瓶盖撬开。
哪怕将音量调至最低,陈穆低沉的声音仍具有穿透性,将他耳膜刺得发痒发麻。
陈穆问他:“你去了北城?”
“是。”林殊止答。收银台的微信到账提醒响起,将他的回答盖住一大半。
陈穆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为什么没告诉我?”
林殊止沉默了。
碳酸在热的作用下分解成二氧化碳,从瓶底咕噜噜地冒起来。
林殊止喝了一大口,未分解的碳酸在舌尖和喉咙炸开,发出小气泡破裂微弱却清脆的声音。
好辣。
“说话。”陈穆仍然很有耐心。
林殊止早有预料会有这么一个电话,可要怎么说他还没想好。
他已经失去了最适当开口的时机。
一句话在喉口滚了又滚,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像被冰可乐冰哑了。
最后他说:“忘了。”
“这不是理由。”陈穆不接受。
哪怕心虚他也再次强调:“就是忘了。”
陈穆还想继续追问他,下一秒他却把电话挂断了。
从那天之后陈穆再也没有打来一个电话。
林殊止也不主动联系,他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不该把过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件事上。
他需要研读剧本,需要分析角色刻画人物心理,需要考虑如何不刻意地寻找镜头却又能让镜头聚焦在他身上。
只有夜深人静时才会偶尔有那么些时候让他短暂地回想起——
不是,他就是在刻意分散注意力。
一直有个声音在脑海中尖叫,他还想和陈穆继续合作。
陈穆当他是演员,他亦觉得不舒服。
再怎么也要说清楚的。
他过了自己那关,必须要和陈穆谈谈。
可谈什么呢?
林殊止想好了。
谈他不开心。
谈他很在意。
谈他不是故意要生气。
作者有话说:
小林在认人这方面一直不太擅长。
上次寿宴:
陈穆:“这是三叔。”
小林:“三叔好!”
第二次见面,陈穆不在旁边。
小林(挠头)(再挠)(又挠):“五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