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止思来想去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在陈穆生日的前一天回去。
他想不到还有什么更适合见面的时刻,这是个好时机。
这也会是他第一次零点为人送上生日祝福。
那天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他的工作得以结束,还恰好是周末,陈穆会回别墅的。
林殊止用补拍戏份的酬劳给陈穆买了条领带,他很少使用这种东西,也就没有什么审美可言,因此款式挑选了很久,有几天晚上做梦都在挑领带。
最终还是敲定了一开始看中的一条。
领带采用邮寄的方式到货,林殊止收到后又不禁思考陈穆是否会喜欢,毕竟那人用惯了高定,对他只花了高定十分之一价格买的领带不知看不看得上眼。
也不管看不看得上了,能送出去就是他的心意。
礼轻情意重。
飞回洛城的那天,林殊止刚落地天上便下起了小雨,街上都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泥土与车尾气混杂的气息浓郁,但是不难闻。
彼时尚是下午,林殊止提早一天定好了蛋糕,蛋糕店位于春堂步行街的街口,他提了便往家里赶。
奶油是动物奶油,夏天气温高,放久了会化。
林殊止一回到家便把蛋糕塞进了冰箱,张姨问他饿不饿要不要给他下碗面,林殊止一口回绝,并把属于张姨的那条围裙系在了自己身上。
他打算亲自下厨做顿饭。
虽然他很少正经做吃的,但他今天突然有迷之自信,做出来的东西一定能吃。
冰箱里食材很多,他取了几样常见的,埋头一忙活就是一下午,再抬头看墙上挂钟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三刻。
是时候了,他想。
他不擅长为人准备惊喜,但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细心准备一番也一点事先告诉陈穆的想法也没有。
他关闭油烟机,解下围裙,回到安静的客厅沙发上坐下,拨打了陈穆的私人电话。
天边是灰蓝色,花园里的园丁已经下班很久,窗外若隐若现蝉鸣声。
电话里对方未响应的铃声响了四十三秒,冰冷的电子女音用中英文各播报了三遍后自动挂断,林殊止似乎想到什么,转而给徐筱去了电话。
徐筱告诉他陈穆今天是准时下班的。
林殊止这才又给陈穆打过去了第二次电话。
这一遍意想不到地很快接通了。
陈穆那头背景音有点嘈杂,林殊止没忍住把手机拿得远了些。
陈穆问他:“什么事?”语气是一贯的听不出喜怒。
林殊止声音隐隐有些期待:“你在哪?”
“朋友聚会。”鼓点声从手机里穿出来,重一下轻一下地好像要敲在林殊止心上。
林殊止:“什么时候回别墅?我回来了。”
陈穆刚开口说了句什么,声音突然有些模糊,原来是朋友见他开小差接电话,凑上来掰了下他的手。
明天是他生日,但工作安排他明天就要出发前往B市,因此从小相识的几个好友特地提前一天组了局要为他庆祝。
这几个好友里就数发小徐青最为跳脱,刚才手机差点飞出去也是这人干的好事。
陈穆对徐青使了个眼色,徐青当看不见,没有话筒声量却胜过话筒:“跟谁打电话呢?”
这一声也让林殊止听到了。
陈穆朝徐青又使了个眼色,这回徐青识相了,捂着嘴降低音量:“叫你回家呢?”
周围有人也听懂了,纷纷开始起哄。
陈穆莫名对“让他回家”这个说法感到厌烦。
他又想起方才林殊止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更觉不舒服,刚准备让徐青闭嘴,拿着话筒的朋友玩嗨了,直接对着话筒来了一句——
“陈哥你不然把他叫出来一起玩儿?”
陈穆几乎是下一秒就道:“不了,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这回声音依旧不大,但清晰到足以让林殊止听见了。
陈穆真是比他更会演,连朋友面前都是滴水不漏,仿佛将另一半的喜好都摸得清楚透彻,谁见了不夸他一声完美伴侣。
林殊止还没太反应过来,陈穆又对着话筒里的他说:“今晚不回去。”
紧接着又道:“很吵,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林殊止总算意识到什么,抢着要说话,结果电话那头的嘀嘀挂断声已经传过来了。
手机贴着脸被震得有些痒麻,他慢慢地放下手机,从客厅走向餐厅。
夏天的饭菜冷得慢,哪怕放了快一个小时也还是留有余温,林殊止不打算加热,就这么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嗯。
他不该盲目自信。
因为真的好难吃。
他该对陈穆今晚不会回来感到庆幸,因为越吃越难吃了。
但他还是有点难过。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的。
合作要当真戏才会真,但又不能太当真让自己陷进去就出不来。
坏就坏在他从来都没出来过。
冷冰冰的回复言犹在耳,他知道陈穆一定不喜欢他。
好感归好感,当时上了头,如今认真想想这种好感可能永远不会上升为喜欢。
所以当陈穆问他兔子玩偶的来历时,他才没正面承认。
喜欢与付出是双向的,林殊止愿意为陈穆降低标准,自己将这段婚姻当真并配合演戏也没什么。
但想象是一回事,真正实践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事实是他好像有点受不了。
林殊止吃不了几口,剩下的饭菜如同当初在北城吃过的海鲜粥一般被他送进了垃圾桶,他将那条精心包装过的领带塞进了衣柜的最里面,眼不见心不烦。
北城带回来的行李不多,林殊止以前用惯的手提行李袋都没有装满,他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收拾规整好。
舟车劳顿,他没什么心思再进行什么睡前看手机的活动,被子一掀一盖倒头就睡。
如果不是要刻意制造惊喜,他大可以回来后倒头就开始补觉,白瞎他忙活一大圈。
林殊止头闷闷地睡着了,迷糊中觉得有鬼压床。
鬼压床的现象大多出现在下午,晚上却是少见。
他感觉被人用手捂住了口鼻,无助又苍白的呼救无人听见,无论怎么剧烈挣扎都无果,最后只能平静成一摊死水。
也许是挣扎得太过剧烈了,林殊止惶惶睁眼,眼前小夜灯的光芒略显刺眼,他抬手掩住了眼睛。
从指尖缝隙里他发现床尾有个黑影立在那儿。
他差点一蹦而起。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床尾的黑影是陈穆。
陈穆发现他醒了,逐步接近,直到在靠近他的那侧床边坐下。
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了小夜灯微弱的光芒。
林殊止把手撤下来,转了个身挪进床里闭眼假寐。
“别装睡。”
“……”
陈穆:“徐筱告诉我,你回来了。”
林殊止将脸更埋进了枕头一些。
他也亲口告诉陈穆了,陈穆却当没听见。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今天回来?”“提前”二字被陈穆咬得极重,他隐隐有些不悦,他喜欢凡事都有个计划。
这是林殊止第二次毫无准备地做事,上一次是贸然前往他的公司。
今天与朋友组的局也是事先已经计划好的,林殊止突然一个电话打来难免会成为打乱计划的一环,他将电话挂断后他的生活助理又再次告知他林殊止已经回到了别墅。
今天过了零点就是他生日,稍微将其与林殊止的举动结合一下不难推测林殊止的动机是什么。
且不论林殊止为什么要给他这么一个“惊喜”,但商场上无准备的谈判便需要承担高风险的失败。
惊喜也容易变成惊吓。
……后来他不知经历了怎样一番心理斗争才选择在解散后驱车二十多公里回到这里。
林殊止却是这样一副反应。
他有些后悔回来。
林殊止依旧不答话,陈穆的耐心隐隐有被耗尽的趋势,下一秒大力一扳就轻松将林殊止翻了个面朝向他。
陈穆:“说话。”
林殊止睁眼,眼里是十足十的清明。
他清醒得很,但不太知道陈穆想让他说什么。
而今天之前想说的那些,他自己反倒也不愿意说了。
他干脆地拍掉那只被子外的手:“很困,我想继续睡。”
拒绝交流的模样很轻易将陈穆惹恼,陈穆再次将他翻回来,并用手钳制他的下巴限制他的活动:“你急着把我叫回来,就真的什么都没有要说的吗?”
林殊止艰难地摇摇头。
陈穆手上力度加大些许,嘴上却是又退了一步:“冰箱里的蛋糕我看见了,你知道我今天生日?”
如果原本还有些不确定,那到家后亲眼在冰箱里看到蛋糕算是彻底板上钉钉了。
林殊止此时不知名的情绪也有些涌上来,冲动道:“我买回来自己吃的。”
卡在下巴上的指节有一瞬间僵硬,紧接着那力道不见了,床也轻了轻,林殊止皱着眉睫毛轻颤着,耳边突然响起巨大的关门声!
陈穆走了。
他回了自己房间,有些粗暴地扯了换洗衣物便进了浴室。
别墅隔音很好,隔着条走廊和两道门林殊止只能听见水声若有若无地响着。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沉重的房门被打开,陈穆又回到了他面前。
这一次不是坐在床边,是直接翻身上了床。
身边的床垫传来明显的凹陷感,林殊止都被带得往那处凹陷倾斜。
陈穆面朝他的后背,手臂一张就将他圈进了怀里。
“今天也不太想做。”林殊止说着往前扭了扭,那只刚搭上来还没捂热的手顺势又滑了下去。
他眼皮耷拉着,像是下一秒就要闭上了。
陈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做做做,林殊止与他相处时除了做还能想到什么?
事不过三,这是第二次了。
陈穆语气很不好:“为什么不愿意?”
其实他压根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他只是单纯地想在这张床上睡一觉。
林殊止:“累了。”
又是累了又是困了,在陈穆看来找借口居多,分明就是不愿交流。
“闹什么脾气?”他又问。
林殊止面色不改:“没有。”
“……”
好好好,误解他就误解他,不愿交流就不愿交流。蛋糕也是买给自己一个人吃的,全是他一派臆想自作多情,自始至终都与他的生日无关。
既然不愿意分享,那特意打个电话叫他回家算什么事?
不过就是一场与利益挂钩的合作而已,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一点都不生气!
作者有话说:
可能和从小接受的教育有关,陈狗还蛮喜欢把很多东西都往商业谈判策略上面套的……
这章后面给我写笑了,怎么陈狗炸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