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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斯巴达小祖宗 云从龙也 3294 2024-06-16 17:05:30

亚基亚德家族的聚居地傍山而建,据说祖辈选址时,考虑到了战略需要,背靠高山能够保证此地易守难攻,如果战败,也方便安排撤退。

简朴古老的房屋矗立在山麓中,掩映在枝繁叶茂的橄榄树下,是雅辛托斯熟悉的童年居所。

沿着微陡的小径靠近时,雅辛托斯意外在聚居地外围看见一些熟面孔:“艾芝?诺姆,你们怎么在这里。跟我兄长来的?”

他们加入兄长麾下的事,他倒是清楚。但奥斯本身也有亲信,雅辛托斯没想到兄长会放着自己的亲信不用,让艾芝这群新兵蛋子跟在他身边。

“不,殿下。”艾芝晃晃脑袋,将淋进头盔的雨水抖开,“乌纳陛下昨晚才从奥斯将军那里讨过我们,现在我们已经加入负责守卫国王安全的近卫军了。因为我们刚上任,需要熟悉岗位,所以陛下安排我们今天在这里站岗,顺便熟悉一下聚居地的巡逻路线。”

诺姆也带着他那队人上前行礼:“殿下。”他看向雅辛托斯身后的黑劳士们,每个人都或抱或背着一大堆东西,“需要帮忙吗?”

“不了。”雅辛托斯摆摆手,目光投向聚居地。

苍翠繁茂的树叶掩映下,某间焦黑的屋子混迹在漆着白漆的砖石屋中,显得格外突兀。

木质的房梁和屋顶只残留下寥寥几寸焦木,丑陋地支棱在空中,此时有个人影正骑在断壁残垣上,顶着滂沱大雨,笨拙艰难地将遮雨的毯子展开,试图铺到全然中空的屋顶上。

那条洗褪色的旧披风吸了水,颜色变得深沉些许,紧紧黏在奥斯将军的后背上。

说来也奇怪,明明紧贴身躯的布料更显出他矫健结实的身材,但在茫茫大雨的映衬下,他的身影却莫名像个手忙脚乱、紧张无措的孩童。

“……”雅辛托斯静静看了一会,迈开步子,“我去帮忙。塔娜,你们把东西搬进去。”

被雨冲刷过的山路和砖石很滑,雅辛托斯也是费了番劲才爬上屋顶,和兄长打了声招呼:“吃过了?”

“……”这应该不是这种情况下该说的话,奥斯无言地看了雅辛托斯一眼。

虽然如此,他也没耽搁手上的动作,将毯子的另一端递给雅辛托斯,两人一起将这块明显是从军帐上拆下来的、极为老旧的布料铺开。

屋子的四角各钉着几根粗长的铆钉,显然就是为这简易遮雨棚准备的,已经存在不知道多少年了。奥斯和雅辛托斯各自负责两边,将雨棚固定好,才哧溜从墙头滑下来。

雅辛托斯将淋湿的头发捋到脑后,走到门口,往门洞里看了看。

满是灰烬的灶台,残余的锅盆,显示这里是一间经历过大火的厨房。

只是出于某种心态,住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想来收拾这场残局,这么多年下来,踏足这间厨房的可能就只有饥不择路的山间松鼠,或者对自己的落脚点一视同仁的阳光雨露。

这是吕忒斯王后生前常待的地方,曾经这里的某个角落还有一套餐桌椅。

这在斯巴达也很少见,更别提将厨房当做“只有奴隶或是女人才会待的地方”的雅典等其他城邦。

雅辛托斯的目光从只剩下几断焦木的角落划过,想起很早之前自己曾和家人们在这张桌上用餐,他第一次坐上这条长椅时,下巴胖得嘟出一个褶儿,脚都踩不着地面……

他侧开目光,将记忆压回脑海深处。

奥斯慢了雅辛托斯一步下来,他展着身后的披风,望向门洞里被雨水打湿的灰烬,哑声道:“抱歉。我……有点事,没及时反应过来。”

雅辛托斯很难得没有摆出万事不上心的样子:“不。谢谢。”

这两句话说完,兄弟俩又在雨幕下沉默成两块石头,直到近旁某个空旷已久的院落里传来声响,将两人从令人窒息的大眼瞪小眼中解救出来。

黑劳士们正将包裹着遮水层的桌椅床被往院里搬,奥斯看着在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们,反应了一会,才有些惊讶地看向雅辛托斯。

雅辛托斯已经恢复了惯常的作态,面不改色地迎着奥斯的目光:“我想了一下,今天是个搬回家的好日子。父亲呢?”

“……”好日子?奥斯将军默默仰头看了一下正往下砸着暴雨的天空,随后收回目光,他看起来并没有心情和雅辛托斯掰扯,“在议事厅。”

雅辛托斯挑眉。

当初他爬上议事厅顶的时候,议政就已经告一段落,父亲也早就回私殿批阅公务了,现在还在议事厅,看来是出了什么需要紧急商议的事。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比起自己费脑力去猜,雅辛托斯伸手拦住抱着汤锅的塔娜,把那锅骨头汤端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踏进奥斯的院落:“是吗?看来这是个好机会,让很久没说过话的我们好好聊聊。”

亚基亚德家族的聚居地虽然很大,但现存的子嗣拢共也就乌纳父子三人。三人居住的院落离得相当之近,基本出门就免不了得面对面打招呼。

基于某位不孝子总爱往老父亲院里塞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有人居住的院落都围上了比奥斯本人还高的围墙,毕竟一些野兽的弹跳能力不容小觑。

于是,当雅辛托斯端着骨头汤踏进奥斯院落,看到围墙里的情况时,奥斯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在后头匆匆喊了句:“雅辛!”

雅辛托斯端着骨头汤,望向院落。

原本宽敞的前院搭起了一个个雨棚,十来个受了伤的人正躺在雨棚下小声呻.吟。

他们穿着寒酸的衣物,显然是黑劳士。他们中有的人腹部剌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有的人甚至少了一只眼睛。

但这些肯定不是伤得最重的,不然不会被安排到屋外。

雅辛托斯的目光最终落在某个坐在门槛上的人身上。

和黑劳士不同,这人穿得还算体面,即便满脸愁苦,身板仍然绷得笔直,带着一股经历过斯巴达训练的军人气质。但比起粗蛮的士兵,他又显得有些矜持忧郁。

雅辛托斯正思忖着这人的五官好像有些眼熟,对方就看见了他,愁苦的表情一懵,接着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殿下?”

雅辛托斯神态自若地撩起腿往里走:“我来送骨头汤。”

那人呆了一下,表情从摸不着头脑变得感动,显然是产生了某种误解,连忙跟上雅辛托斯:“谢谢,谢谢殿下。有奥斯将军愿意帮阿兰就已经很让我们感动了,没想到殿下还会专门为阿兰送骨头汤……”

“?”雅辛托斯心里一跳,脚步依旧流畅,淡定地应了声,“嗯。”

阿兰?阿兰不是去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去了吗。

他心中转着万千思绪,面上却不显:“他怎么样了?”

“雅辛。”奥斯总算跟了上来,他皱着眉头伸手,看起来是想拦雅辛托斯,但伸到一半,又定住,最终缩了回去。

雅辛托斯并不能从一句“雅辛”中猜透兄长的想法,于是他理直气壮地选择无视:“怎么会有这么多受伤的黑劳士,阿兰还好吗?”

他总算反应过来门口坐着的人为什么眼熟,这位应该就是阿兰的父亲。

阿兰的家庭情况,曾经在聚餐时他也有所耳闻。

和兄长一样,阿兰出生于一个斯巴达父亲和黑劳士母亲组成的家庭。如果说和一般混血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的父亲身份更特殊一些。

在斯巴达,祭祀和音乐是神圣的事情。后者被认为是献给神明的礼物,所以乐手在斯巴达享有和祭司一样高的地位。

战士在出征之前,必须进行祭祀来占卜,而在行军时,乐手将吹响阿夫洛斯管来激励、佐助军队战斗。

因此,就像很多神殿的祭司一样,乐手也在斯巴达某些古老家族中世袭。阿兰的父亲就来自这样一个音乐世家,自小学习各种乐器,负责在祭祀、战斗中奏乐——直到他和阿兰的母亲在一起。

他被自己的家族夺走了红披风,驱逐出门,并严禁在有生之年触碰任何一种乐器。

“医者已经处理完大部分伤,”阿兰父亲振作起精神,“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只要撑过今晚,再休养几天,都会慢慢好转。只有他手腕上的伤不大好说,虽然做了处理,但不确定能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医者说他的腕骨应该是某处折断了。”

走进屋内,更多的痛苦呻.吟在封闭的房间内回荡。

医者在屋内穿梭,为伤者提供医治,奥斯代替有些拘谨的阿兰父亲引路,走到主卧外推开门:“他就在里面。”

奥斯不常回这里,主卧里的设施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位妇人坐在床沿边默默流泪,从五官可以推测,这应该是阿兰的母亲。

阿兰父亲走进屋来,伸手扶了一下爱人的肩膀:“殿下也来了。”

阿兰的母亲这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雅辛托斯殿下。”

雅辛托斯望向床上静静躺着的阿兰,视线划过对方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庞,以及在胸腹、四肢纵横的伤口,最终落在绑着夹板的右手手腕上。

奥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隐怒:“我收到消息,见到阿兰的时候,元老院的人正要把他送进神殿。美名曰‘让神明治愈伤痛’,那个随行的祭司却想把一条毒蛇放到阿兰身上。”

即便是在整个伯罗奔尼撒岛上最负盛名的医者聚集地——阿尔戈斯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圣殿中,也时常会出现这样的医者兼祭司。

他们让前来求医的病人进入圣所睡一觉,以期许医药之神阿斯克勒庇俄斯能够入梦,治愈病人。

在圣殿后的石碑上,也记满了类似于“毒蛇用蛇信治愈了我的脚趾疼痛”“神明将绷带缠在我头上,一觉睡醒后,我发现头顶的烙印转移到了绷带上”的荒唐故事。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奥斯已经很擅长于克制、隐藏自己的情绪,愤怒在他语调里一闪即逝,他很快便恢复一贯冷静沉稳的口吻:“相信我,雅辛。在战场这么多年,我们比谁都清楚哪些办法是救命,哪些办法是要命。受伤时与其向阿波罗或者他的儿子阿斯克勒庇俄斯祈祷,还不如用烧过火的刀子将溃烂的伤处剜掉。”

“嗯……”雅辛托斯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阿兰的手腕。

说起阿波罗啊,他其实在想,阿波罗离开前为了获得夸奖,好像写全了一两个方子。

其中一个貌似是对阿波罗神殿药方的修改,当时阿波罗怎么说来着?“能够通过外敷以及特定的手法治疗骨折……”

奥斯看雅辛托斯心不在焉,还以为弟弟是对自己的经验分享不屑一顾:“我从未插手过你的任何事情,”他加重语气,“但你必须将我这段话听进去,如果有人以阿波罗的名义,让你——”

“哦,我明白。我在想别的事情。”雅辛托斯斟酌着措辞,好让兄长接受,“是这样,你可能不知道,前段时间我养了一条金毛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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