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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异时38

与神为邻 温泉笨蛋 3833 2024-06-28 09:25:59

半小时后,明净的玻璃窗上漾开一层薄薄的暖雾,朦胧地映出两道修长的身影。

宽敞的套房里有一块区域是小厨房,放有电磁炉和常用的厨具,不太适合做复杂的菜,但做些甜品、简餐之类的完全够用。

台面上摆着一个附近超市的塑料袋,里面盛着刚买来的鲜牛奶、淡奶油、黑巧克力、肉桂粉……

郁白在手机上搜到两份热巧克力的食谱,配料和流程都有一点区别,比如一种放了肉桂粉,一种裱有云朵般的奶油。

他觉得这两种风味应该都很好喝,所以前面跟谢无昉一起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把两份食谱的材料全部买齐了。

成年人才做选择。

醉鬼当然是全都要。

反正是谢无昉做嘛。

刚好这个小厨房里没有明火,是更容易操作的电磁炉,所以都不用郁白怎么教导烹饪常识,谢无昉看了一下使用说明,就彻底掌握了,这会儿已经开始拆牛奶盒。

毕竟,充满了不确定的火焰与时间,才是新手笨蛋们会炸厨房的最大根源。

郁白在熟练地支使非人类的同时,自己也没闲着,自告奋勇地要帮忙切巧克力,拦都拦不住。

散落着整块黑巧克力的崭新案板上,当白皙指尖第三次险之又险地擦过尖锐刀锋时,守在一旁的谢无昉终于不再依着醉鬼,不由分说地接过了他手中的刀具。

“我来切。”他的语气里透出不容拒绝的味道,“你在旁边坐好。”

这是谢无昉少有的强硬态度,郁白因而怔了一下,表情呆呆地松开手,又听话地坐在了谢无昉拿来的椅子上:“噢。”

他让出了位置,但在换了主人的银色刀尖刚要没入浓郁黑巧克力的时刻,忽然道:“等一下!”

谢无昉循声停下了动作,抬眸看他,有些疑惑。

他看见意识尚算清醒的醉鬼在厨房里张望了一圈,然后眼睛一亮,快步取来了一样什么,献宝似地递过来:“给你,做饭要记得穿围裙,不然会弄脏衣服。”

郁白一想起那天隔着窗子望到的场景,就忍不住想笑。

滚滚浓烟中,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站在煤气灶旁,有些茫然地看着铁锅里高高窜起的橘红火焰。

他没有穿围裙,白衬衫快变成熊猫衬衫,可能因为老板娘和菜谱都没教他做饭前要系围裙。

没关系,现在他教给祂了。

不是在每隔22小时57分14秒就会遗忘重来的循环里。

是在其他人终于不会再转眼就忘记的世界里。

尤其是记忆力绝佳的谢无昉。

言笑晏晏的醉鬼被回忆浸没,不禁小声揶揄道:“那天你试着做炸鸡的时候,就没有穿围裙,所以衬衫被弄得黑乎乎的……哎哎哎,不要把外套脱掉嘛!”

谢无昉接过围裙,顺手要脱掉那件之前郁白让他穿的黑色西装,却被拦住了。

“你把围裙直接套在外面就好了。”郁白主动凑到他身后,“我帮你系上。”

剪裁合衬严肃禁欲的正装外面,套着一件生活气息浓郁的围裙……对了,要再卷起一点袖口,露出清瘦有力的腕骨。

任性妄为的醉鬼打扮着眼前的人形玩偶,目光亮晶晶地赞美道:“这样更好看。”

别问为什么。

问就是性癖觉醒。

郁白低着头站在男人背后,手指灵动地将带子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再小心翼翼地帮他挽起袖口,浑然不知自己又得意忘形地说漏了嘴。

在现实世界里,他不应该知道那天把厨房变成硝烟战场的非人类,是在尝试做炸鸡。

但就像初次听闻的惠灵顿牛排一样,谢无昉若有所察,却没有再多问。

他任由郁白折腾,只是忽然问:“惠灵顿牛排好吃吗?”

“好吃。”郁白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觉得你做的比菜谱里描述的还要好吃。”

“但是——”他拉长了声音,扑哧笑起来,“我还是更喜欢糖醋里脊。”

谢无昉就问:“我给你做过糖醋里脊吗?”

“嗯!”

醉鬼用力点点头,仿佛已经嗅到了那股酸酸甜甜的香味,声音雀跃。

“那天我特地出去打包了一份糖醋里脊回来,是厉叔叔以前经常带我去的那家店,我最喜欢他们家做的口味,酸甜脆软都刚刚好。”

“然后,你只尝了两块,又花了一个小时试验,就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味道。”

哪怕后来又经历了很多循环的时间,郁白仍对那天记忆犹新,惊叹道:“真的一模一样,好厉害。”

那天的厨房里飘散着酸甜的糖醋香气,此刻的身边则萦绕着甜苦的巧克力味道,还有隐约的牛奶香。

穿上围裙的谢无昉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将巧克力切成碎块,刀尖在案板上碰撞出清脆均匀的声响。

那些有确定规则、清晰逻辑的事情,他总是学得很快,也做得很好。

郁白总算在椅子上老实坐好,向前微微倾身,手肘撑在沁凉的大理石台面上,目光艳羡地望着他:“如果我是你就好了,无论吃到什么喜欢的东西,马上可以自己复刻,想想都很幸福。”

垂眸切着巧克力的男人轻声说:“我可以帮你复刻。”

“真的吗?”

单手托腮的醉鬼仰起脸,惊喜地应了声,又皱起眉头:“但你也只能帮我一两次,总不能一直麻烦你。”

“不麻烦。”谢无昉说,“你每一次吃到喜欢的东西,都可以告诉我。”

“你现在当然这么说啦。”郁白连连摇头,“等我找你的次数多了,你就会觉得烦了。”

男人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凝眸看他:“我不会。”

“你会的!”醉鬼很固执地反驳道,“就算你不会烦,我也不能总是这样跑来浪费你的时间。”

“为什么不能?”

祂问得那样认真。

郁白却恍然地笑起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反正就是不能……你不明白的。”

人类的世界里没有至真至纯的永恒,却有无论喜怒哀乐,都得按部就班往前行进的生活。

每个人都在努力过着自己的日子,跌跌撞撞地适应着初次经历的人生,没有太多时间花在别人身上,除了理应被照顾的孩子。

客观上尚未成年的孩子,或是父母眼中永远值得悉心照顾的孩子。

这是每个褪去天真长大成人的普通人类,都应该知道的常识。

哪怕是在喝醉了之后,也不会忘记。

他很羡慕能完美复刻食物的谢无昉。

更羡慕无忧无虑,天真坦率的神明。

的确不明白原因的谢无昉仍想再问,却被打断了。

郁白看他切巧克力的动作停了下来,立刻有些懊恼地说:“我不跟你说话了,你先切巧克力。”

切东西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分心聊天。

这是小时候的他非要缠着在切菜的爸爸说话,结果被不慎切到手指后流的血吓得哇哇大哭之后,得到的深刻教训。

他也从来没有忘记。

醉鬼非常自觉地收了声,甚至为此特意挪动了自己的朝向,用后背对着案板旁的男人,态度十分坚决。

见状,谢无昉便不再问了,轻应了一声:“好。”

背对着他的人笼在昏黄光线里,柔软发丝被照得清浅温暖,而他手边深色的黑巧克力很快成了整齐的碎片。

与此同时,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空气里开始流淌间歇性的模糊等待音。

不远处,青年纤细的指尖攥着边框冰凉的手机,亮起的屏幕紧贴着白皙泛红的耳畔,毛茸茸的棕色脑袋一晃一晃的。

郁白在打电话。

……他真的很想跟人说话嘛。

暂时不能跟身边的谢无昉聊天,就只好给别人打电话了。

等待音嘟嘟响了几声,郁白拨出的这个通话很快被接起。

听筒里响起一个有些惊讶的声音:“喂,小白吗?”

郁白立马应声:“晚上好,厉叔叔。”

呛人的香烟、好喝的冰可乐,还有横亘整个少年时代的糖醋里脊,让厉南骁成了被醉鬼选中的聊天对象。

正在局里加班的中年男人听见了电话里这抹有些异样的熟悉声音,却眉目一凛,凝声问:“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出什么事了?”

醉鬼没听出他的担忧,反而有点不满地说:“没出什么事啊,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

厉南骁想,这样听起来更有事了。

从成年之后,郁白偶尔主动联系他,总是以一句“厉叔叔,你现在忙吗”作为开场白,而不是这么轻盈随意的一句晚上好。

“当然能,你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办公桌前的厉南骁放下了手中的案卷,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上,思绪飞转中,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问得很直接:“你是不是喝酒了?”

窝在椅子里的郁白听见这个问题,蓦地瞪大了眼睛。

……干刑侦的警察真的好恐怖!

“你怎么知道的?我只喝了一点点。”

他老实地承认了,同时特意强调道:“我没有喝醉哦。”

电话那端的厉南骁因此松了口气,没有戳穿醉鬼的坚持,而是温声问:“好,你现在在哪?一个人待着吗?”

“我在朋友家,不是一个人。”

郁白从这个问题里隐隐嗅到了一种异常的关怀气息,立刻说:“我真的没醉!我是有事要问你,厉叔叔。”

他确实想起了一件事,之前一直没空处理,刚好趁这个机会问厉南骁。

“什么事?你问吧。”厉南骁主动说,“我现在不忙,已经下班了。”

郁白就放心地继续说了下去:“我想问你……如果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遭到父亲的长期家暴,要怎么做才能摆脱他?厉叔叔,你熟悉这方面的法律吗?”

这个问题让刑侦队长略感惊讶。

不过这个假设显然完全不符合郁白自己的情况,所以他没有多问原因,耐心地回答着电话那端的醉鬼:“你是想问理论还是实践?”

酒后反应有些迟钝的郁白,茫然地问:“什么理论和实践?”

厉南骁平静地说:“法条是死的,人是活的,很多案子在处理的时候都要结合实际情况,尤其是涉及到未成年人的抚养问题,你举的例子里,这个小孩几岁了?”

“八岁!她妈妈应该是早几年就离开家了……”

空气温暖的屋子里,窝在椅子上的人絮絮地对着手机说话。

切过巧克力的案板已经被洗净放好,电磁炉上架着奶锅,煮沸的鲜牛奶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原本固态的巧克力慢慢融化,深重的黑褐逐渐浸染了纯净的白。

衬衫西装外系着围裙的男人握着勺子,安静地搅拌着香味馥郁的热巧克力浓浆。

周围是白茫茫的热气,他眼底的湖水却不受控制地结了冰。

感官敏锐的谢无昉听得见手机里的对话。

郁白在给别人打电话。

讨论着别人的事。

这间小小的厨房里,简直冰火两重天。

正在认真听讲的醉鬼,对此一无所知。

而半截泡在热巧克力液里,半截被冷冽寒气侵袭的勺子,实在有点不堪重负,受不了这个刺激。

好想碎掉哦。

直到握着手机说话的人蓦地提高了声音。

“……你问别人干嘛。”郁白不太高兴地说,“我又没有喝醉,不需要人照顾。”

法律咨询告一段落,厉南骁重新问起自己此刻最关心的事,还得尽量哄着醉鬼:“我没有说你喝醉了,只是好奇你在哪个朋友家里。”

郁白哦了一声,才慢吞吞地说:“是在一个你不认识的朋友家里。”

“那他现在在你旁边吗?你刚才说不是一个人待着。”

“不在。”郁白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但是有另一个朋友在我旁边。”

他不提人名,说得云里雾里的,电话那端的厉南骁想了想,却问:“是昨天下午派出所里那个朋友吗?”

郁白震惊之余,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的?!”

干刑侦的警察真的好恐怖×2!!

清澈的声音里满是惊讶,听起来格外生动和鲜活。

厉南骁就笑了:“猜的。”

他没说自己是怎么猜到的,而是语气平常地说:“你把电话给他。”

“要干嘛?”郁白当即警觉起来,“身份证的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别再追究了吧厉叔叔……”

这句话听起来有一点像极少见的撒娇,让父亲一般的厉南骁露出了无奈中带着怅然的笑容。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柔和一些:“别担心,我不追究身份证,就是想跟他说几句,他没喝酒吧?”

“没有。”郁白傻乎乎地应着,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背后的含义,忽然道,“但……但是他怕生!”

他又想起一点事。

今晚的谢无昉可是很排斥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的。

“他应该不想跟你说话。”郁白说,“不是我不想让他接电话,真的——”

他说着,目光下意识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话语便突兀地顿住了。

弥漫着浓浓巧克力香气的厨房操作台前,黑发蓝眸的男人将炉温调到最低,放下了勺子,正垂眸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人。

他朝一脸呆怔的郁白伸出手,淡色灯光拂过停留在半空中的指节与掌心,声音平静幽深。

“把电话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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