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藻出发前,贺饮还自信地说:“小藻你放心,虽然没有这次相亲男的资料,但我姐夫给我透露那人是个未婚带孩子的海龟。”
“精神损失费我会给你的!!”
眼前人,海归,未婚有孩,孟煦洲。
余藻内心惊涛骇浪,面上冷静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对方长得比余藻印象里成熟许多,也比余藻的前男友更高大。
余藻以为自己表现得很正常,实际上慌乱到脖子上的围脖还没摘。
打了招呼也没有和男人对视,默默低头,看着桌上茶水沸腾冒出的白色热气。
孟煦洲突然想到昨晚和侄子看的古装剧,里面有个角色就戴着这样雪白的围领。
他完全想不起那个演员长什么样,却想起了眼前人高中的模样。
孟煦洲没有戳穿眼前人的真实身份,问了句:“贺先生很怕冷吗?”
他身形就极具压迫感,和孟潮东的像也仅仅是一双唇,气质天差地别。
余藻忍住多看两眼的冲动,一边压下内心的荒诞和没被认出的失落,他当孟煦洲忘了自己,低头说:“不冷。”
男人在余藻低头的时候多看了他两眼,问:“那你戴着毛领不热?”
余藻这才摘下围脖,他的慌乱也不明显,只是动作快了许多。
男人一直在看他。
余藻高一的时候孟煦洲高三,他们也不是一个高中的学长和学弟。
孟煦洲家境殷实,和贺饮才是真正的校友。
不过他们的高中都在A市同一个学区,公交站和地铁站的出口都是一致的。
英荣私立高中的学生家境非富即贵,很少有坐公共交通的,上下学的时间看到的校服都是余藻他们公立学校的校服。
同龄人难免会有接触,比如校区外的各种商铺,也有应对这帮少爷小姐需求开的高级餐厅。
余藻的学生时代沉默寡言,穿着书包校服经过,一开始从不往里多看一眼。
但那是遇见孟煦洲之前。
窗外是二月的临湖风光,室内温度不冷不热,余藻无心欣赏盆景,他后悔来了。
贺饮似乎坐上车了,给余藻发自己上车的图片,又问他怎么样,说受不了的话可以提前走。
余藻遇见孟煦洲的时候十六岁,今年他二十六岁,在一家不到五十个人的外贸公司上班。
他表面看生活不算拮据,实际上负债不少。交际圈也很窄,除了同事的固定交流,唯一的朋友就是贺饮。就算有个恋爱多年的男朋友,本质上他们各自心怀鬼胎,也不熟悉。
他以为自己可以面对这样的场合,把相亲对象当成客户聊几句就好了。
但谁代替朋友相亲能相到高中时期暗恋对象的。
这个暗恋对象连贺饮都不知道。
对方以为余藻和孟潮东这个渣男在一起浪费了多年青春,却不知道余藻在孟潮东穷追不舍很久后松口的答应,只是因为孟煦洲海外社交账号发的结婚照。
没想到七年过去,对方出现在贺饮的相亲名单,那为什么是未婚有孩?
气氛实在尴尬,也是第一次相亲的孟煦洲心情倒是很好。
本应该来相亲的也不是他,只是对方项目告急,又推不了长辈的好意,干脆把自己朋友的资料传给长辈秘书了。
说是怕对方看上孟煦洲,给他加了个未婚有孩子的标签。
孟煦洲本就打算见到贺饮聊聊余藻的,他印象中这两个人是朋友,没想到来的是余藻本人。
他不说话,隔着茶水的热气看着对方。
摘下白色围脖的余藻脸依然有股似有若无的青涩,也不说话,或者不知道怎么开口。
“贺先生。”
还是孟煦洲打破了平静,他看对方抬眼,眼神又飘忽,似乎不想看他,也清楚对方认出了自己。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余藻抿了抿唇,目光扫过对方袖口似乎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贴纸,是最近很热门的卡通IP形象。
结合贺饮说的未婚有孩,想了想问:“您真的有孩子了?”
男人梳着背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成熟,点头说:“是有一个。”
余藻又问:“那为什么是未婚呢?”
问完他说了句抱歉,可以不回答的。
成年人有些问题不需要刨根究底,余藻之前就听贺饮说过圈子里的留学生回来带着孩子的事,想来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奇怪。
但孟煦洲是这样的人吗?那张结婚照明显不是假的,难道最后没结成?
孟煦洲:“不是我的孩子,目前我是监护人。”
对面的青年猛地抬眼,这会孟煦洲终于看清了余藻的眼睛。
和从前一样,像是受惊的动物,又像是亮晶晶的宝石。
他好像一点儿也没变。
余藻愣了,但对方似乎觉得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反问余藻:“那你呢,我听说您是有男朋友的。”
贺饮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余藻还没有回答,眼前的男人又问:“你能接受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吗?”
你上一句还清楚相亲对象有男朋友好吧?
这就要结婚了?
情绪再稳定的人也遭不住这种连问,况且余藻原本就理亏,匆忙抓起手机说了句我接个电话就去了茶室外面。
A市是国内一线城市,经济发展迅速,也有知名的景点。
孟煦洲无心欣赏,回了朋友的微信:来的不是贺饮,你们还挺有默契,真不考虑认识一下?
那边的人赶飞机路上瞥见这句震惊地打了个电话,“贺饮也跑了?要不是我那位辈分太高我不好推辞,我也不会把你资料报上去,对不住了。”
这才发现袖口粘着大侄子贴纸的孟煦洲明显心情很好:“不用客气,我很满意。”
那边的人:“来的是谁?听说贺饮之前找过有对象的来相亲,结果和相亲对象看对眼了,差点被人追杀呢。”
余藻之前的确有对象,想起孟潮东,坐在窗边的男人眼神微暗:“他现在没有了。”
朋友听出了言外之意,“他不会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人吧?”
孟煦洲长得不好接近,这也算一个事实评价。
他有严重的肢体接触障碍,和父母长辈靠近,握手和搀扶已经是极限,一般人靠得近他都难以接受。
这样的人自然没什么深交的朋友,更谈不上恋爱对象,需要克服的障碍太多了。
对方和孟煦洲关系很好,有次听孟煦洲说漏嘴有个人可以搂抱,可惜对方已有对象。
此刻朋友问:“那现在呢,打算怎么做?”
孟煦洲看了眼余藻咬了一口的糕点,想起以前他吃早饭温吞的模样,说:“当然是结婚。”
余藻回来的时候室内已经没人了,贺饮还和他打着电话:“你说来相亲的是孟煦洲?那不是孟潮东的大哥?他什么时候结的婚,等会儿……我怎么就有男朋友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余藻:“他走了。”
贺饮也没多想,“走就走呗,我们都完成任务了。小藻今天谢谢你了啊,等我回来请你吃大餐,转账也请笑纳。”
贺饮倒是客客气气的,余藻的心却乱得很,没和他怎么聊就回去了。
余藻在A市长大,七岁以前的生活很幸福。
妈妈和舅舅各自在城东西开蛋糕店,父亲在银行上班,家长会定期带他去旅游,关系也不错,算得上美满。
直到一场事故,来接她放学的妈妈当场死亡,余藻也被送进了医院,他受到惊吓,不会说话了。
本该照顾他的父亲却在母亲葬礼半年后带着赔偿款新婚,结婚对象已经怀孕,不喜欢余藻。
父亲那边长辈都不在了,余藻被送到了外婆家,每个月有固定的生活费。
再后来,父亲再婚举家搬走,外婆去世,固定的汇款也没有了。
余藻舅舅把他接走抚养,又导致舅舅和舅妈的感情不好。
他上大学后自己赚学费和生活费,毕业就在本地租房工作。
半个月之前,他的生活格外平静,工作稳定、上班下班、有一个谈了好多年但不怎么见面的男朋友。
唯一算不稳定的因素是,他清楚自己不会和孟潮东结婚。
或者说孟潮东不会和他结婚,这个人傲慢自大,认为余藻除了脸之外毫无可取之处,殊不知余藻也是这么看他的。
余藻从小到大循规蹈矩,唯独在感情上维持不心动状态。
因为余藻清楚,孟煦洲遥不可及,也在大洋彼岸,是不喜欢挪窝的余藻不可能奔赴的远方。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孟潮东选择不分手先去结婚,对方的未婚妻联系上余藻演了一出轰动的戏,孟煦洲回国了。
晚上余藻探望完舅妈又去公司加班,刚结束聚餐,接到了贺饮的电话——
“余藻,完了,你的相亲对象说要和我结婚!”
团建结束后余藻约的网约车到了,他开车门的动作一顿,“什么?”
贺饮还在演唱会现场,背景音乐震耳也遮不住他的绝望:“孟煦洲说相得很满意,让我下周就去领证!那不是明天吗?”
“余藻!怎么办啊!!!他是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