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怎么回事, 怎么四处都是巡逻的修士?”
“听说前天夜里城东的庙里死了人,据说身份不一般,好像是某位长老……”
“不对不对, 死的可不止一个……”
“不止一个?唉,真可怕……”
声音渐渐飘远,几个路人行色匆匆,结伴快速离开。
路旁生着一棵大树, 足有几人合抱那样粗。没人注意到高处树枝上坐着个一身白衣, 容貌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修士。他百无聊赖的望着几人离开,垂下的腿不紧不慢的荡。
一片黑影鬼魅一样出现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向他靠近。
那人动作极轻,几乎连一片秋叶都没有惊动, 但姜意绪还是立刻便察觉到了。
姜意绪放松的状态被打断,摇晃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又缓缓松开。最后, 他语气轻松道:“巡查完一遍了?”
“没有,忍不住想回来见你。”见他已经发现, 那人便径直在他身边坐下:“师兄是怎么发现我的?”
姜意绪对他的感觉很复杂,厌烦,恶心……还有难以抹除的恐惧。
莫悬在他身边让他感到不安和危险,他精神紧绷着, 因为他摸不准这人下一刻会做什么。
姜意绪忍着抵触,尽量表现得自然:“听声音。”
但下一刻他就被一股大力推着抵到身后的树干上,这动作来得突然又没收力道, 他的后脑一下撞上身后坚硬的树干。一时间他只觉得头昏眼花, 恶心欲呕。
“师兄怎么这么冷淡?”莫悬贴着他耳边低语,一字一句:“我很伤心啊。”
姜意绪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让他不满了, 他突然又发这样的疯。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这是在外面!”在发现他的手在扯自己衣服时,姜意绪顾不得身体上的不适,急急去拉他的手,语气有些崩溃:“一定要这样侮辱我吗?”
“这怎么是侮辱。”莫悬一只手便能将他两手禁锢按到头顶:“师兄,我只是太爱你了,才会忍不住这样。”
姜意绪惨笑,别开脸:“爱我就是把我当玩物?”
“师兄,你被人完完全全控制在手里的时候,想要挣扎却无力抵抗的样子实在太美了。”莫悬不想听他辩驳,于是拿手捂住了他的嘴,自顾自道:“师兄,你生来就该是做玩物的……这么漂亮的皮相,不拿来把玩欣赏多可惜。”
姜意绪不知道被哪句刺激到了,反应突然激烈起来。他仰着脖颈,皮肤因为缺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莫悬怕他被憋坏了,不得已松开他让他说话。
姜意绪眼睛都是红的:“我不是,不是玩物……”
莫悬捏着他的下颌让他仰头,将他摆弄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又去亲他的脖颈:“你不是玩物,还能是什么?”
“我是宗主亲传弟子……”姜意绪眼泪都滚落下来了:“我师尊是东阙宗应宗主,是世上最好的人……”
莫悬看着他的眼泪。先是怔愣,随后表情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
他正欲说些什么,一柄长剑不知从何处飞来,直直从他一侧肋骨间惯入又从另一侧腰际穿出,力道之大让他飞出去三五丈又被狠狠钉到地上。
姜意绪神色恍惚朝剑飞来的方向看去,虽然远处两人都戴了面具,但姜意绪还是认出了那两人是谁。
他们戴了和在殷氏时相同的面具。
远处,岑丹溪踩在殷云度剑上,胳膊还保持着将剑掷出的动作没收回去。
殷云度御剑靠近并未多言,岑丹溪自剑上下来站到姜意绪身旁,殷云度自剑上跃下,疾走几步提剑去劈地上的人。
莫悬反应也快,他半点都没犹豫直接将身体里的剑拔出来丢到地上,唤出自己的武器,半点不在意身上的伤和殷云度缠斗起来。
岑丹溪收回视线,转头去看身旁的人:“还好吗?”
见姜意绪身上的衣服已经在方才被撕扯坏了,他想了想,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到他身上:“这个给你。”
“见笑。”姜意绪有些窘迫,大概是因为岑丹溪没有流露出鄙夷之类的情绪,他情绪很快又镇定下来,轻声道:“多谢。”
“不必客气。”
尽管神色平静下来,但岑丹溪留意到他系披风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不知为何,他的样子让岑丹溪想到从前在路边遇到的,被人养过之后又被主人遗弃或者自己走失了的小猫。
同样的狼狈,可怜,无家可归。但又忍不住对人抱有善意。
这种猫不是对人不屑一顾的野猫,它们身上带着明显的家养猫特质,温顺,亲人,对人抱有善意却又因为流浪遭受着恶意的虐待。
姜意绪就像这种猫,他自身遭遇了足够多的苦难却并不偏激,因为被人善待过,所以哪怕自己处境堪忧也会竭力去帮别人。
另一边,因为曾经砍过一次莫悬的脑袋,殷云度已经对他的招式轻车熟路,再加之他已经受了重伤,殷云度没费多少力气很快便砍了他的脑袋。
殷云度提着他脑袋御剑飞回来,直直飞到这棵树最高处,揪着他头发打了个死结将他的脑袋绑到了树顶上。
做完还觉不够,殷云度又飞回去,拎着他脚把他身体拎起来,御剑往另一个方向飞。
像是想到什么,殷云度拐了个弯回来对岑丹溪道:“阿圆,你先在这里陪姜前辈说说话,我把这遭瘟的畜生处理了就回来。”
“等等——”姜意绪抓着披风突然开口:“现在还不是时候,把他彻底杀了会生出很多麻烦,他还有用,暂且不要毁坏他的尸体。”
“如此……”殷云度沉吟片刻:“我知道了,不毁尸就可以对吧?”
姜意绪点头。
“放心。”殷云度说完,便抓着莫悬一条腿御剑不知往哪里去了。
几刻钟后,殷云度御剑回来时岑丹溪和姜意绪已经在树下了。
岑丹溪见他回来,将自己的剑递给他看:“这次我把血擦干净了。”
殷云度笑着揉他的头发:“做的特别好。”
岑丹溪很受用。
“我将那家伙的尸体扔到了城西义庄,待会儿姜前辈回宗门只管说是碰到了匪徒,挟走了那家伙。”殷云度看向姜意绪,热情的招揽人替自己打工:“前辈的处境似乎不太好,需要帮忙吗?我知道有个宗门待遇很好,还特别缺长老……”
“多谢好意,我必须留在这里。”姜意绪垂眸:“该走的从来都不是我……”
殷云度明白了,于是转而掏出一枚玉佩问起别的事:“这枚玉佩,可是前辈留下的?”
姜意绪点头:“正是。”
殷云度道:“不知有何深意?”
“若我没猜错,你们应该也查到了现在东阙宗主的异常。”姜意绪扫过这枚玉佩:“现在这个人,他不是我师尊。我查到他几十年前曾通过丹药取信于各宗主家主……又将他们毒杀。但我也只查到了这里,就因为行踪受到了他的怀疑,于是他转而去培养了莫悬为他做事。”
殷云度想通了什么:“前辈也查过檀楼的契约?”
姜意绪点头:“正是。”
殷云度原本存着些希望对方是凤凰一族的遗脉,尽管自己也清楚可能性不大,但现在被明明白白告知,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升起些失望来。
“我师尊曾经和此人很……要好。我师尊为人良善,有意要保护他。此人从前出现时从未摘过帷帽,因此就连我也从未见过他的容貌,唯一的线索,就是这块玉了。”
姜意绪继续道:“这玉佩是许多年前他遗落的,我捡到后一时忘记归还,再后来的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
殷云度打起精神,摩挲了下手中的红玉:“前辈是想,要我们借这块玉去查那人的身份?”
“这玉是凡人界的东西,他对我有所顾忌,我离不开他的势力范围,没有办法放手去查。”姜意绪俯身要拜:“还请两位帮忙查清此事,还我师尊身份,来世愿当牛做马相报……”
殷云度赶紧去拦:“言重了言重了,这本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姜意绪将姿态放的很低,分明清楚殷云度他们也需要自己手里的这条线索去查背后之人,却绝口不提,只将自己摆在一个求助者的位置。
他很聪明,如果拿这些线索做要挟,对方反而可能会厌烦,不如卖个人情。
“前辈不必如此。”殷云度将人一扶,便朝后退了两步:“凡人界这一趟,于公于私我们都是要去的。”
“多谢二位。”姜意绪道:“那我便静候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