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到晚上八点的时候散场,白鹤告别大家,打车回了家。
这个时间天已经完全暗下去,城市夜灯璀璨,夜晚降临,夜生活刚开始,沿途经过城中心可以瞧见许多人,越往住处,人影就越少。
公寓的位置其实不算偏僻,兴许是没多少人住,时常见不到什么人。
白鹤在公寓门前下车,乘电梯到顶楼,出电梯后,他踟蹰着看向秦玚的家门。
没感知到信息素,秦玚好像还没回家。
白鹤又想起昨天晚上的梦。
……是梦吧?
他手指蜷缩着,深呼吸,踩着几乎轻得没声的脚步来到秦玚家门前。
慢慢抬起的手悬在空中,僵硬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心脏已经快得要跳出胸口。
白鹤咬唇,按下门铃,随之隐约听见里面门铃响的回荡声,接着就没有然后了。
没人来开门,一分钟两分钟,一直没人来开门,秦玚是真的不在家。
莫名的,白鹤提在喉咙的气息缓缓松开,他将头埋下些,咬着下唇,站在门前久久没有离开。
这是在干什么啊……
白鹤心里酸酸的,他觉得自己很奇怪,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要溢出来了。
他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
太多格格不入,再次形单影只。
在曾经的世界,白鹤其实没什么朋友。
关于朋友的定义,他自己都觉得模糊,字面上的理解,朋友是关系好的伙伴。
白鹤以前有朋友,但论不上交心,他无法做到和任何人交心。
可如今,他似乎变得贪心了,他和秦玚成为朋友到现在,也只是朋友。
白鹤贪恋秦玚的温柔,他早就发现自己内心隐秘深处的想法。
他在想,或许,能不能再进一步?
可似乎秦玚没这样的想法。
上次教室里的轻吻,白鹤后知后觉太唐突了,他的确藏有私心,想要试探秦玚,结果却让两人本就不多的交集变得更少。
秦玚似乎在有意拉开距离,白鹤察觉到对方的疏离。
可是怎么办啊,就算秦玚好像是在用非常礼貌的方式婉拒他,可还是会见到他站在公司门口时倒车回来送他一程。
那家伙……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白鹤的头低垂,抵着门,他紧紧咬住下唇。
过去好久,白鹤才调整好情绪,他抬起头,忽然瞥见旁边的衣篓,里面放着衣服。
他没忍住多瞧了几眼。
“怎么好像……秦玚刚刚穿的那套衣服?”
白鹤有点诧异,忽然电梯叮一声开了,他吓得浑身一抖,猛地转头,发现是快递配送,悬着的心又放下。
白鹤抬手虚虚的拍抚胸口,叫住往自己家方向走的快递小哥:“你好,是配送摄像头吗?”
快递小哥转身,拿着手里的包裹仔细看了一眼:“呃对,这上面写的是2号住户。”
站在1号住户门口的白鹤莫名尴尬,快速掩饰表情走过去:“我是2号住户,这边住的是我朋友。”
说完白鹤又愣愣。
其实他没必要解释的啊?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
白鹤报了自己的尾号,小哥扫描订单,将包裹交给白鹤。
包裹不大,是小型摄像头,有个外壳包装,白鹤买了只猫咪外壳,可以把摄像头放在里面,从外观来看完全只是一只猫咪玩具摆件。
白鹤思索要把这个摄像头摆在哪里,推门进去,发现铃铛坐在阳台上看窗外,一瞬,白鹤觉得缅因猫的背影有点孤单。
他心里动了动,轻声走过去,蹲下伸开双臂抱住铃铛:“我回来晚了,抱歉铃铛。”
铃铛任由白鹤抱着,乖乖将前爪放在白鹤手臂上,似乎是专门为了回应白鹤,特意绵软着声叫了几声。
白鹤笑,把头埋进铃铛的软毛里深深吸气,又起身去给铃铛开罐头。
不厌其烦的观看铃铛吃罐头,白鹤心里痒痒的,他自顾自开始说话,却又好像是真的在征询铃铛的意见。
“铃铛希望我再收养一只猫吗?”
话音才落,缅因猫忽地抬起头,因为离得近,尖尖的耳朵扫过白鹤的鼻尖,挺痒。
“喵~~”
拉得极长的叫声,白鹤心里一顿,他似乎听出了缅因猫的不满,那声音里埋怨颇多。
这还没收养回来呢。
白鹤用手指刮了刮自己的鼻尖,失笑:“你真听懂我说的话了?好了好了铃铛要是不想我再养,那就不养。”
白鹤趴在自己臂弯里,歪着脑袋用手指触摸铃铛柔软的鼻子:“我这不是怕你一只猫在家会孤单嘛。”
铃铛又叫了两声,听不出什么情绪,白鹤不逗猫了,在旁边安静的看着铃铛吃罐头。
对了,周洛洛推荐的特制罐头好像要吃完了,白鹤心想着得找时间再去买。
这时又记起自己带回家的摄像头,白鹤起身,去沙发那坐下,拆开快递,发现厂家已经给他全都安装好,只管通电就行。
白鹤端详一只手就可以握住的小型摄像头,只看外观的确看不出是摄像头,外壳是一只膘肥体圆的卡通白猫,仔细观察,摄像头在卡通猫的眼部。
很有趣都设计,白鹤抬头扫视屋内,思考放在哪里合适,他起身在客厅里走了一圈,最后定夺了电视旁边那面墙,高度适中,可以看清楚整个客厅甚至餐厅。
只是如果要上墙的话,得先弄个托架。
白鹤将摄像头放回包装盒,去铃铛旁边摸了摸猫脑袋:“我下楼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他说给缅因猫听,铃铛在他话音落下后给予了两声回应。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家里真的有人在盼着他回来,白鹤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有时候会觉得铃铛很有灵性,会在恰当的时机给予他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白鹤忽然想起白天工作谈到的兽人。
他发愣片刻,垂眸看向自己的猫,对刚才奇怪的想法感到无奈。
怎么可能,铃铛就是铃铛,不会哪天突然变成人的。
公寓楼往外绕两个街道就有超市,白鹤选了个粘黏性置物架,付款后沿路返回。
夜晚的温度清凉,白鹤打了个寒颤,返途中有段街道路灯不怎么明亮,好在散步的人多,白鹤胆子还算大,很快赶回公寓楼下。
到这里彻底没了人影,一股冷风吹来弄乱了他的头发,白鹤眯着眼,在幽深的夜色里,似瞧见个人。
步子慢下来,如果是陌生人的话,白鹤应该跑,但他没有,那家伙在盯着他看。
算不上陌生人,但着实也不熟,甚至还有点梁子。
白鹤站定,隔了好几米,他也毫不客气的回望那家伙。
兴许是没想到白鹤丝毫不带怕,alpha有一丝惊讶,不过那惊讶也只在脸上表露一瞬,紧接着又板起脸,像谁欠了他钱。
“白鹤。”
冠嘉峪的声音称不上友善,甚是有点不客气。
白鹤缄默不言,目光淡淡扫过冠嘉峪凌乱的衣领,空气中有一丝甜腻的玫瑰花气息,是omega的信息素,不是白潞的。
白鹤记得原文提过,白潞的信息素是山茶花。
应该到了原文关键节点的剧情,白鹤恍然。
原著里,白潞与冠嘉峪差了两岁,第一次见面是在白潞升学酒宴上,白潞对冠嘉峪一见钟情。
原文前半部分白潞追冠嘉峪,到了中期的时候主角两人产生了几次误会,上次冠嘉峪订婚算一次,这次又是一次。
至于原文后半部分,白鹤没看完,但他猜测应该是冠嘉峪追白潞。
这个节点正是冠家内部斗得厉害的时期。
白鹤瞧冠嘉峪衣冠不整的状态,猜测应该就发生在今天晚上。
冠家老爷子大寿,酒宴订在市中心最出名的酒店,本该是皆大欢喜的好日子,主角攻不出意外要出意外了,冠嘉峪被下了药,房间里扔了个发情的omega。
据原文描述,那个omega差点被标记,冠嘉峪被注射的药物很烈,就算他自控能力再如何的强,也差点暴走,正是要咬脖子的时候,白潞来了。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白潞震惊,白潞不敢相信,白潞转身就跑,冠嘉峪清醒了不少,赶在发疯前让医生带走发情的omega,自己靠大量药物压制了身体里的烈.药。
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找白潞。
所以玫瑰味的信息素是那个进入发情期的omega,白鹤表情凝住,嗅到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渐渐浓郁。
他蹙紧眉,往后退几步,表情颇为嫌弃:“你站那别动。”
要往前走两步的冠嘉峪:“……”
白鹤懒得解释,直言:“你找白潞的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在哪,请回吧。”
他声音冰凉,好好说话已经是白鹤最大的礼貌,他实在不想和主角有任何牵扯,白鹤惜命。
说完,转身要上楼。
“等等!”
冠嘉峪叫住他,罕见的,声音里没了之前任何一次说话的傲慢。
白鹤停下,站在楼梯上侧身回头:“还有事?”
沉默。
冠嘉峪张了张唇,始终凝重的表情里多了些踌躇,那是一直站在上位,忽然有一天要他拉下脸来求人才会出现的拧巴表情。
原文主角攻的人设其一,死嘴硬且超拧巴。
白鹤等了差不多一分钟,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有耐心了,不想继续站在这里吹冷风:“不说我走了。”
“等等!”
白鹤:“…………”
他深吸一气,再次回身:“你的嘴只会说等等?”
冠嘉峪似被当头敲了一棒,他缄默不言,死盯着白鹤的脸,嘴硬程令人发指。
“如果是找白潞,我帮不了你。”据原文走向,白鹤就算不看小说,也能猜到冠嘉峪想做什么:“你想让我联系他,觉得我是他亲人,他会接我电话,所以想从我这里破局。”
冠嘉峪没否认,白鹤继续:“既然我是白潞的家人,那你觉得我会帮他还是帮你?”
“这不是帮谁,你是他哥,就不担心他一个omega在外面遇到危险?”冠嘉峪顿时皱起脸。
“看来那天之后你没有好好去学习怎么说话。”白鹤目光冷漠:“你觉得白潞会遇到危险?那白家是什么摆设吗?”
冠嘉峪很显然噎了一下。
“白裘这么多年来积攒的家业不算大,但也不小,你觉得他会让作为omega的白潞遇到危险?”白鹤:“白潞比任何人都安全,他不想见你,我作为哥哥,即使关系和他称不上好,也没有理由帮你。”
冠嘉峪的脸色阴沉,眼里闪过晦黯:“那如果,我用东西和你换一次给他打电话。”
“不换。”白鹤拒绝得很利落,转身朝阶梯上走。
下面的冠嘉峪嘁声,周围的alpha信息素浓度又升高了。
“关于秦玚,你确定不换?”
白鹤脚步顿了顿,他侧身,俯视下方的alpha:“收好你的信息素,白潞要是知道你用信息素压他哥,你觉得他会怎样看你?”
冠嘉峪脸色降到了冰点。
“关于秦玚的事,我有什么必要非得从你这里得知?”白鹤的眸子静得如同一潭水。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告诉你了?”冠嘉峪收敛了信息素,反而冷笑:“或者,你觉得他会告诉你?”
白鹤蹙眉。
“白鹤,你不会真以为他把你当朋友吧?”
这句满含讽笑的话刺了白鹤的心脏,白鹤压紧了唇。
alpha的洞察能力很强,冠嘉峪自然看清了他一闪而过的微表情,哼道:“你和他交集并不多,甚至这学期之前见面都不会互相打招呼,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那家伙?”
白鹤面无表情的看着冠嘉峪,刹时,对方的眸在夜色里忽然闪了一下,颜色变成璀璨的金黄色,随之,那双眼睛倏然竖瞳一秒,瞬息而过。
白鹤看清楚了,他愕然睁大了些眼。
“看来我猜对了,你真的喜欢他。”冠嘉峪毫不掩饰他变化的眼睛:“还有,你的反应告诉我,你知道兽人的存在。”
白鹤垂在身侧的手指缩了缩:“你调查我?”
冠嘉峪扳回了一局,脸上得意见涨,他抬抬下巴:“你那一张纸的背景,用调查两个字都是浪费。”
他说着笑了:“白鹤,你是omega,秦玚知道吗?”
白鹤不语,他有点生气了。
“看来还不知道,我该说他是绅士,还是根本不在乎你?身份性别上政务系统一查就知道,可他没去查,他好像也没怎么把你放心上。”冠嘉峪注视着白鹤的脸,扬起嘴角:“你看,他不了解你,而你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白鹤心脏下沉,有一瞬,他其实想转身就走,但挺不甘心的,他咽不过这口气,脚底如同灌了铅,一步没挪。
“秦玚会告诉你他在做什么吗?他协助秦维打理分公司,老子和儿子加起来快压另外两家人头上了,因为他我遇到不少麻烦。”冠嘉峪似乎有些信息素上头,不知不觉就打开话匣子,但中心还是冲着气死白鹤来的。
“你在他老子公司实习,只知道秦玚也是实习生,不知道他早就开始着手帮秦维打理分公司,你也不知道他有病,从分化开始得的病,我们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他失眠常态,还有——”
alpha说着懒散的笑了两下,抬手撩开左眼上的头发,将更加清晰可见的眼睛展现给白鹤看:“你知道兽人的存在,却不知道秦玚也是兽人,和我一样的猫科兽人。”
白鹤心脏狂跳,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面上的平静将要破裂,他是被冠嘉峪的话激到了,因为冠家嘉峪说的所有,他的的确确什么都不知道。
他和秦玚的关系,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朋友,甚至,这种朋友关系,还保持着礼貌与梳理。
他不了解秦玚,秦玚也不曾真的与他分享自己。
他们之间,只是互相认识的平常朋友。
或者……
在秦玚心里,连朋友都不算?
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里时,白鹤为自己感到羞愧,他怎么会因为冠嘉峪几句话就怀疑秦玚。
白鹤呼出一口气,冷静下来,他仰起头,俯瞰得意的冠嘉峪:“我不知道又怎么样?我可以花时间去了解他,现在还不了解,以后还有大把时间。”
说着,白鹤侧回身,声音淡漠:“我和他至少还是朋友,你呢,你和白潞还能做朋友吗?”
说着又露出无语的表情:“还有,你说拿秦玚的事和我作交换,我又没答应你,你自己倒直接把话说出来了,脑子抽风嘴也跟着抽吗冠少爷,回去再看看医生吧,筹码全吐光了。”
互相伤害,谁怕谁啊。
白鹤见到冠嘉峪脸上裂开的表情,心里算是出了口气,他不再愿意听冠嘉峪废话,转身往公寓内走。
忽然,背后风声呼啸,后面的人扯着嗓子大吼。
“——你知道秦家的猫科兽人是什么种类吗?”
白鹤抿着唇,他加快脚步往里走,心里烦极了。
“前面那些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筹码还在我这里。”
“白鹤,你早晚会来找我。”
…
电梯上行,冠嘉峪的声音终于被隔绝,白鹤无力的靠在电梯内侧,他神情有些恍惚,大脑空白。
什么都不想去想。
烦闷。
叮——抵达顶楼,白鹤挪着步子迈出电梯,他站在廊道中央,侧身望着对面紧闭的门。
没有信息素,秦玚不在。
秦玚一直不在。
白鹤好不容易平静的内心此刻终于抑制不住,他颓丧的埋着头盯着地板,失神落魄。
秦玚这几天很少回来住,是不是因为那天他亲了秦玚的腺体?
白鹤有些懊恼。
他发现自己做错了,他不该那么心急,不该试探对方,以至于现在两人本就有距离的关系变得更加梳理。
他犯了错。
也不得不承认。
秦玚好像真的是在回避他。
回到家,铃铛依旧蹲在窗台上看外面的城市夜景,它好像真的很喜欢呆在窗台上,白鹤过滤难过的思绪,过去在窗台前的地毯上坐下,趴在铺有软毛垫的台沿,脸轻轻埋进缅因猫后背。
柔软的毛发裹住他的脸,很暖和,白鹤心里很惆怅。
良久,白鹤慢慢起身,在屋里绕了几圈,忙活一阵,将买来的置物架挂上墙,架子粘黏性很牢固,白鹤将猫咪外壳摄像头放在上面。
站远了看就是个简单的卡通玩具摆设,不突兀,他想了想,去阳台上端来一盆吊兰放在旁边,再退后观察。
挺搭配。
白鹤坐回沙发,按说明书链接蓝牙,手机上可以看到客厅内乃至餐厅的情况,范围很大。
他放下手机,坐得很直,一动不动,良久,又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
1,记得要给铃铛添置罐头。
2,买菜,
3,
……
白鹤的手指停止打字。
他其实根本没什么事需要记录,屋里只开着玄关的灯,白鹤后知后觉自己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没开客厅的灯,他坐在光影与黑暗的切割处,眼睛在暗处闪着微光。
阳台上呼啸而过风声,吹得挂在外面的衣服摩擦作响,有风,好像要下雨了。
白鹤站起身,又去收衣服。
从阳台到客厅,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外面又没吹风了,被黑云压着的月亮冒了头,银色的光落在白鹤脸上。
他的脚底有温热的触感,埋头,发现是铃铛,缅因猫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很亲昵的贴着他的腿转圈,好像在问: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白鹤怀里抱着盆栽,他已经往屋内搬了好几盆,直到现在才从浸泡的情绪里岀来,他只是想让自己忙起来,忙起来就不会去想。
他将盆栽放回架子,蹲下来,紧紧抱住铃铛,炽热又潮湿的呼吸落在缅因猫的脸上。
白鹤感觉到,铃铛舔了舔他的脸。
后来很多天,白鹤一直将自己置身忙碌中,最近办公室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大家整天都泡在公司,白鹤上午上完课就赶去公司帮忙。
晚上回到家,一有空就开直播,完全不给自己喘气的机会。
半个月都这样度过,白鹤一直没见到秦玚,不管是在公寓还是公司,都没有秦玚的影子。
或许真如冠嘉峪所说,秦玚去了金玉分公司,很少会再来金玉了。
一想到这些,他难免去回忆那晚上冠嘉峪的话。
秦玚是兽人,猫科兽人,白鹤猜过秦玚可能是兽人,因为那天在车上,秦玚的反应实在不能算平淡。
一桶水告捷,饮水机又没水了,最近大家长时间呆在办公室里处理产品审核,水见底得极快。
白鹤转身问办公桌最近的李柚子:“柚子姐,你有配送水那位小哥的联系方式吗?”
“送水小哥儿?”李柚子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目光疲倦,神态凌乱:“我刚刚联系他了,可能就快到了。”
白鹤点头嗯了一声,去自己位置上拿了块醒神糖放在李柚子桌面上。
“谢谢,对了。”李柚子撕开糖纸把糖扔嘴里,望着白鹤:“那小哥上次走偏了没找到我们办公室,我担心他又走岔,白鹤你有时间的话,能去电梯口看着点他吗?”
白鹤是实习生,工作量的确没李柚子他们大,大家忙起来,他一有空闲就很乐意帮忙:“我明白了。”
去这层楼电梯口接送水小哥,小哥接到了,上完水,把人再送回电梯,对方趁着电梯门关上前塞给白鹤一张纸条。
白鹤懵了一瞬。
摊开纸,里面有一行字。
——哥哥我在你公司楼下,你能下来一下吗?
白鹤神情顿住,叹息,他将纸对折放进兜里,转身回办公室。
季风在和孔沂州对文案,白鹤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两人交流完,他才开口。
“组长,我想请假。”白鹤估算了一下时间:“大概半个小时,很快回来。”
季风听了,抬起眼看他:“半个小时不用请假,你有事就去,我知道就行。”
白鹤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组长。”
离开办公室,乘电梯下行,白鹤望着虚空想事。
白潞为什么会来找他?
半个月了,冠嘉峪和白潞还没和好,原文中一笔带过的冷战期是站在白潞的视角描写,冠嘉峪那边发生了什么没在文中说明,白鹤也不清楚这半个月冠嘉峪到底干嘛去了。
可能冠家斗得水深火热吧。
想着,电梯打开,他收回望着上方的目光,随人流出电梯,快步来到公司大门外,长阶梯往下,白鹤环顾四周,发现白潞坐在左边的长亭里。
omega体格小,缩在长廊椅子上,不仔细看还看不见,白鹤过去,对方立刻抬起头,眼里露出惊喜:“哥哥!”
白鹤站定,他扫了一眼周围,发现不远处站着刚才送水的小哥。
“那是你的保镖?”他问。
白潞顺着白鹤的视线望去,点头:“嗯。”
行,白家保镖兼职到金玉送水,主角光环总是会出现在这么离奇的地方。
白鹤也不多想,看着失魂落魄的白潞:“为什么让保镖上来给我塞纸条?手机呢?”
“没电了。”白潞缩了缩手指头,可怜兮兮的说:“我进不去金玉,前台让我走呜呜……”
白鹤:“……”
他叹气,颇为无奈:“保镖的手机也没电了?”
“有电,可我记不住你的电话……”白潞小心翼翼的观察白鹤的脸色:“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记不住的,通讯录里面的号码太多,而且,现在也没人去记住那玩意……”
“不用道歉,是我没考虑到。”白鹤揉了揉眉心:“我也没记过你的号码。”
白潞呆呆的噢了一声。
“为什么不回家?”白鹤又问。
这位主角受的确有半个月没回家了,白裘中途给白鹤打过电话。虽然知道有保镖一直跟着白潞,但一直不回家也不像个事,白裘叫不回人就来询问白鹤。
直言是想让白鹤去逮白潞,白鹤拒绝了。
他自己还烦心事一堆,没空管别人。
“我回去不就等于让步了吗……”白潞低声说,似在抱怨,又听得出一些委屈:“哥哥,我有像你说的那样主动,可他好像真的不喜欢我,那天他还——”
实在说不出口,像被堵住的开水壶,白潞憋屈得满脸失落又恼怒:“不喜欢就不喜欢嘛,非得让我看到他和其他omega在一起,好讨厌啊…”
原文前期白潞追冠嘉峪,看似单箭头,上帝视角的读者其实看的出来很早就已经双箭头了,只是冠嘉峪这个人,全身上下嘴巴最硬,还偶尔毒舌,死活不长嘴。
白鹤没看完小说,他预言后期绝对有追妻梗,作吧,早晚作没。
再看看眼前满脸幽怨的白潞,白鹤心里喟叹,心想那个是个嘴硬的,这个就是个傻的。
“你好像忘了件事。”白鹤双手环抱:“那天他来我家找你。”
白潞闻言抬头,眨眨眼:“什么?”
白鹤:“……”
要怎么说,那天这两个家伙在他家门口抱着啃对方嘴的事?
都接吻了,白潞难道看不出冠嘉峪对他有意思?
所以说啊,设定害人,一个死嘴硬,一个榆木傻白甜。
算了,主角的事少管,惜命要紧,白鹤摇头,又说:“所以你不回家,只是不想让步?”
“对!”白潞仰起头,看起来气愤极了:“我要是回去了,他一定会马上来找我,我凭什么给他这个机会!我现在很生气!我不要再喜欢他了!呸!渣男!!亲了我还去找别的omega!!我诅咒他一辈子硬不起来!!”
白鹤:“…………”
所以知道亲过这件事啊?
“哥哥,大爸把我卡停了。”白潞又泄了气,他眨巴眨巴眼,仔细观察白鹤的神色:“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白鹤打断白潞的期望,话音刚落,阖上眼:“你和冠嘉峪冷战,不是和你大爸小爸冷战,半个月不回家,你觉得他们不会担心?”
“大爸爸知道我在哪,他的保镖每天都跟着我。”白潞瘪嘴:“再说了,你都可以在外面租房子住,我为什么不可以,他们都不管你了为什么要管我啊……”
白鹤缄默不言,他神色冷了几分。
白潞立刻捂住嘴巴,愣神望着白鹤,声音小了不少:“哥哥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我能养活自己,你可以吗?”白鹤淡淡道:“你说的也没错,他们的确不管我,或许因为你们才是一家人吧。”
“哥哥,我……”
“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白鹤面无表情:“但是不好意思,听者有意,我心思狭隘,你担待着吧。”
没开玩笑,白鹤在生气,本来最近就烦,他故意把自己搞得很忙,为了不去想那些难过又揪心的事。
忙多了,身体疲乏,精神也在堆积负面情绪,白鹤的身体本来就称不上好,身体上心理上都不好受,他就算脾气再好,也会触底反弹找到爆发点就爆炸。
他本来就没义务理会原主认识的人,仔细想想,原文中原主本来过得也不顺遂,家里人对原主的态度只是表面融洽,实则根本不管,不然原主这么厉害一号人物,到头来成了推动主角攻受感情线的献祭品。
所以就算站在原主的角度,他也没理由对白潞这群人客气。
互不相欠,爱怎么着怎么着,白鹤挥挥手:“回家去,别来烦我。”
“哥哥对不起!”
见到白鹤转身要走了,白潞赶紧站起来拉住白鹤的手臂:“哥哥,哥哥你让我在你那住一晚上,就一晚上,我……”
omega的声音着急得起了哭腔,是真的很委屈:“我今天不能回去,明天,明天好吗……”
白鹤压紧唇,他攒眉回身:“为什么今天不能回去,理由?”
白潞的唇张了张,又合上,埋头不说话。
“是今天不能回去,还是不想回去。”白鹤一语戳破:“你觉得只要能成功在我那里住下?就有办法一直赖着?”
“哥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白潞赫然抬起头。
“不是?”白鹤反问。
白潞不说话了。
白鹤将手臂从白潞手里抽走:“你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为什么不去酒店?”
“我——”白潞又可怜上了:“……真没钱了,大爸每个月就给那么多,我自己在外面呆了半个月,已经没有了……”
白鹤打开手机,找到白潞,在屏幕上按了几下:“转账给你了,够一晚上住宿和吃饭,自己找地方。”
他放下手机:“明天你再不回去,我不会再管你。”
说着转身就走,这回白潞没再跟上来,白鹤在心里长叹气。
刚好半个小时 ,踩着时间回十三层,刚出电梯,白鹤就见到了秦玚。
很久没见的人,忽然出现。
秦玚穿着一身正装,头发往后梳起来,英气十足,alpha像行走的衣架,肩宽腰窄,西装套在他身上刚刚合身,往那一站像个模特,偏偏秦玚还穿着这么正式的衣服露出懒懒散散的痞笑,强烈的反差让白鹤心脏如鼓,震得他耳膜疼。
他屏住呼吸,花了好久才朝那边走过去。
秦玚靠在这层楼销售部门区域的某个办公桌旁边,似乎在与人谈公事,时不时引得旁人笑出声。
白鹤瞧出了秦玚的游刃有余,alpha在这里就是在舒适区。
或者可以说,秦玚在各方面都是舒适区。
这样的人太具有魅力了。
白鹤心里乱七八糟,他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从簇拥秦玚的人群后面走过,白鹤抿紧唇。
他想,秦玚没发现自己也好。
紧接着下一秒,秦玚叫了他的名字,声音与往常一样清朗:“白鹤,在忙吗?”
白鹤停住脚步,他听着自己乱糟糟的心跳,回头对秦玚轻轻笑了笑:“没,还好。”
“这位是?”站在旁边的中年男性顺着秦玚的视线看向白鹤:“你的朋友?”
秦玚点头,他长腿朝白鹤跨去,手搂住白鹤的肩膀,笑逐颜开:“介绍一下,这是白鹤,在政务部门实习,我朋友。”
听见朋友两个字,白鹤下意识紧张,紧接着又见秦玚看向自己。
“白鹤,这位是产品销售部何经理。”
白鹤只反应了一瞬,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微微俯身:“何经理您好。”
“你好啊白鹤。”何书右笑吟吟的看着白鹤,再抬头看秦玚:“你小子是真的人缘不错,政务部门可难去了,小朋友很厉害啊。”
后一句是对白鹤说的,白鹤微笑回应,秦玚轻轻拍了拍白鹤的肩膀:“白鹤可是我们学校思政院年年第一。”
“呦,那可真是了不起!”何书右笑起来很温和,说话也照顾人,谁都聊得起来。
白鹤本来话不多,被留在这说了些话,何书右的话一点不会让他觉得尴尬。
可时间久了,局促感就会渐渐上来,秦玚和何书右聊工作,涉及到白鹤不懂的领域,他说不上话。
“白鹤。”
秦玚的声音忽然传来,在侧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白鹤抬头,对上对方漂亮的眼睛。
“我和何经理还得聊会儿,不打扰你的时间,先走吧。”秦玚对白鹤笑:“有空了我去找你。”
白鹤怔愣片刻,摇了摇头:“不,没打扰我。”
他认真的秦玚说:“谢谢你。”
谢谢什么,秦玚自然知道,他只是愣了一下,笑着不语。
秦玚在帮白鹤拓展关系,白鹤怎么会不懂?对方又瞧出他的不自在,帮他说话让他先走。
白鹤该谢谢他。
他抬起头,对秦玚露出一个真挚的微笑:“晚点再见。”
被白鹤的笑晃了眼,秦玚一愣:“…嗯,好。”
白鹤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别样的情绪,只是他说不上那是什么情绪。
不过都没关系了。
半个月的郁闷在见到秦玚那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
原来解开心里的苦恼只需要一个见面。
白鹤心想,哪管那么多,他还教白潞要主动出击去追求喜欢的人,到了自己这里反倒是颓丧起来。
秦玚不喜欢他没关系。
他可以努努力,争取让对方喜欢上他。
天不会塌,人也不会。
白鹤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他转身往办公室走,还没跨出去两步,迎面拿着水杯过来的员工脚底下忽然趔趄,杯子倾斜,水朝白鹤泼洒而来。
是开水,冒着热烟,连同玻璃杯一起砸在白鹤身上。
滚烫的温度激起一阵烧灼感,瞬息传来火辣辣的剧痛,被烫的部位迅速发红,仿佛有无数根灼热的细针在不停刺向脆弱的皮肤。
灼热感迅速蔓延开来,让人难以忍受,白鹤喉咙里发出沉重的气音,生理泪水打湿了睫毛。
“对不起对不起……”没拿稳热水杯的员工连连道歉,手忙脚乱的想要查看白鹤,被上前来的秦玚拦住。
“先别碰他。”秦玚一只手环着白鹤的腰,扭头对何书右说:“何叔,麻烦你叫一下公司的医生,去十九层。”
话音刚落,秦玚俯身把白鹤抱起来,乘旁边的总裁专用电梯上十九层。
将人抱进办公室后面的房间浴室,秦玚把白鹤轻轻放在浴缸边沿上,打开冷水:“来,手臂伸出来我看看。”
白鹤实在是疼,他将赤红得近乎骇人的手臂伸出来,睫毛上沾满水雾。
“没起泡,凉水冲上去应该会舒服些。”秦玚将花洒扭向冷水,调整和缓的流速,另一只手轻轻握着白鹤的手腕,极认真的将每一处被烧红的皮肤冲淋降温。
“还很疼吗?”秦玚垂着眼,边处理烫伤边说:“再等等,医生马上就来。”
在alpha视线外,白鹤被疼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
眼里的情绪化作水雾,快要溢出来。
“不疼了。”白鹤声音很小。
因为太急切,两人挨得极近,秦玚一抬头,他们的鼻尖差点碰上。
alpha呼吸一滞,他下意识往后退开一小步,将手上的花洒递给白鹤:“另一只手能拿吗?”
白鹤点头,接住花洒,对着烫伤的手臂继续冲淋。
秦玚犹豫了几秒,在白鹤面前蹲下,两人视线齐平。
“我得解开你的衣服看看。”秦玚温着声:“刚刚水泼衣服上,小腹上是不是也被烫了?”
白鹤僵了僵,点头。
他感觉得到小腹有点疼,衣服很薄,抵挡不住烫水,很有可能也烫伤了小腹。
只是白鹤现在单手不方便解扣子。
秦玚得到应允,伸手从下面慢慢解开白鹤的衬衣扣子,撩起衣服,平整的小腹上的确有一块面积被烫红,他站起身,冷水打湿毛巾再回来,用湿毛巾轻轻按着烫伤的腹部。
白鹤的呼吸很慢,小腹的起伏隔着毛巾传递到秦玚的手上。
浴室里极静,两人似乎都渐渐从急迫中回过神,淋漓的水声里伴随着两人的呼吸,挨近了,对方的温度感知得一清二楚,好像要融在一起,暧昧在生根,空气中隐约裹挟着对方的信息素。
白鹤垂眼看秦玚,秦玚没看他。
“秦玚。”白鹤轻声呼喊,似乎是怕惊扰了什么。
alpha唇线压了压,很轻的嗯了一声。
“你很久没回公寓了。”白鹤说。
“是吗?”秦玚愣了愣,失笑:“我都忘了,好像是很久没回去了。”
白鹤咬了咬下唇,呼吸一紧:“是因为那天我亲了你的腺体吗?”
“……”秦玚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抬起眼,两人的视线相撞,白鹤心跳加快,赶在alpha开口前,白鹤一鼓作气:“秦玚,我……”
没能谁说出来,因为唇被按住了,秦玚的指腹很热,轻轻压在白鹤的嘴唇上,下意识摩挲了一下。
alpha眼里的情绪很认真:“白鹤,我不想因为信息素,让你对我产生错误的理解。”
他的目光是真挚的,声音礼貌克制,白鹤不得不咽回即将说出口的话,可他觉得不能停在这里。
“你觉得是因为信息素?”白鹤问。
秦玚没回答这个问题:“抱歉,一直没告诉你,我的病跟信息素有关,我很清楚信息素会让人失去理智。”
白鹤不说话了,他愣愣的望着秦玚,手上的疼痛似化作冰凉的水,随波流逝。
再无交流,直到医生赶来,白鹤心里已然凉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