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疗进行到深夜,白鹤中途被医生带出去两次,第三次进隔断室,他换了个新的阻隔面罩,医生帮着拿了把躺椅放在进门口,白鹤的确也有点累,也就不客气,在躺椅上躺着休息。
他没睡,闭着眼,继续释放信息素。
这个过程需要花费精力,加之时间晚了,白鹤的生物钟自然定点到休息时刻,他有点困乏。
同时能感觉到,盘腿坐在病床上的秦玚,仍一刻不眨眼的盯着他。
凌晨,半梦半醒的白鹤被陈文晟叫醒,他睁开眼,有点茫然:“不好意思,我睡着多久了?”
“十几分钟。”陈文晟看看手表:“辛苦了,秦玚的信息素已经安抚到阈值,接下来交给我们,我让人带你去休息。”
白鹤嗯了一声,从躺椅上起来,隔断室的门打开,医生推着医用小推车进来,动静不大。
他顺着几位医生看去,瞧见秦玚仍坐在病床上,医生们小心翼翼的靠近,秦玚慢慢抬起头。
那眼睛里有诸多阴郁。
白鹤愣了一下。
他收回目光,不去关注那边,跟着护士离开隔断室。
秦玚后来怎么样,白鹤就不清楚了,因为时间太晚,他去了另外楼层的病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护士又带他去陈文晟的办公室,白鹤拿到陪疗志愿者活动的盖章表。
这八个学分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白鹤收好表格,谢过陈文晟,转身要走,被对方叫住了。
“那什么…秦玚已经没事了,你别和他置气。”陈文晟看起来很疲倦,下巴的胡渣都没来得及收拾。
白鹤闻言没什么反应,只嗯了一声。
“好吧,”陈文晟耸肩,颇为无奈:“我得承认,作为朋友,我是在帮他说话,但如果他做的混蛋事太糟糕的话,你就当我没说。”
他对白鹤挥挥手:“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白鹤点头,他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打车返回学校的路途中,白鹤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六。
大学周末没课,白鹤偶尔会去图书馆,不过这周末是不能去了。
明天要回白家一趟。
至于今天,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昨天晚上耗费太多精力,深夜才睡,现在还是很累。
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周六,下午两点。
秦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只围了条浴巾,他伸手抓了两把湿头发,也没吹,站在室内吧台前喝水。
加了冰块的冰水滑过喉咙,郁闷的情绪跟着冰凉的温度一起散去不少。
放下杯子,他久久的盯着空中某个点,忽然,伸手遮住脸笑了,越笑越大声,止都止不住,肩膀都快抖成筛子。
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秦玚长腿跨几步,懒散的倒进沙发,他仰头闭上眼,脑子里不受控制的闪过昨天晚上白鹤的样子。
太可爱了。
就算是在发脾气,也还是太可爱。
“怎么办。”秦玚眯着眼,抬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指尖收拢握成拳头,似要逮住什么:“我真的好喜欢你啊,白鹤。”
此时的白鹤才醒来,他没听见闹钟,一直睡到现在,很奇怪,意外的睡得很死。
从深睡后茫然的状态中调整过来,下午剩下的时间继续整理【天地】,白鹤想起之前秦玚说可以弄到【星辰】的内部号和【天地】的二测号。
其实根本不需要,【星辰】要公测了,【天地】二测的时候,社团肯定也可以弄到号,白鹤不用担心这些。
余下的时间,他将初版修改的文案压缩包发给社团小组长。
退出聊天框,看到白裘发来的消息。
大概意思是,时间改到明天晚上。
白鹤最初的意思是中午回去,他不明白为什么白裘要改时间,也没多想。
直到次日下午,他抵达白家,迎面来的管家给他一件礼服让他换,白鹤这才觉察出不对劲,路过别墅大厅,看清布置好的宴会场景,这才幡然明白。
着了白裘的道。
白鹤回到房间,没开灯,房门关上后他站着没动,抬眼扫了圈室内,陌生的环境,这地方他只呆过一次,以后也不想久留。
去洗手间换礼服,是白色的小西装,很精美,白鹤站在镜子前,心里萌生起烦躁。
有人敲门,他几步过去拉开,迎面是熟悉的气息。
白鹤呼吸滞住,他抬眼看着穿得很正式的秦玚,对方脸上有笑意,躬身绅士的伸出手:“宴会要开始了,要一起下去吗?宝贝儿~”
后三个字是故意的,拉长了尾音。
白鹤压下眼皮,心里烦躁少了些,但一些莫名的胜负欲又激了出来。
他绕开秦玚的手:“不。”
秦玚也不恼,脸上笑意显然更盛,亦步亦趋更在白鹤后面,目光深深的看着白鹤的背。
白鹤身形挺直,光是站着仪态也十分好,白色的礼服修身,将腰线完美展现,秦玚眯起眼,心里痒痒的。
宴会还没开始,已经有不少宾客到场,白鹤从楼上下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蹙眉,环顾,找到人群中的尧霖。
“尧叔,他人呢?”
白鹤被四面八方打量的视线看得有点烦,他今天本来只是来找白裘谈事。
“他马上回来。”尧霖沉吟须臾,打量了白鹤几眼,温和的笑了笑:“礼服是你大爸亲自选的,很适合你。”
白鹤扭开头:“他要是没其他目的,会亲自给我选礼服?”
他的声音不小,周围的宾客闻言表情变得复杂。
尧霖显然被白鹤的话噎了一下,而后他轻轻笑:“你大爸是为你好。”
“不需要。”白鹤的声音很冷,似乎周围热闹的气氛立刻降低了不少,尧霖脸上罕见的有点挂不住,他笑了一下,还要说什么,见到对面簇拥着来的人,脸上的表情倏然松懈:“你大爸回来了,去和他打声招呼。”
白鹤回身,不远处,被宾客簇拥的alpha男人西装革履,手里托着一杯酒,与人洽谈,抬眸见到白鹤,脸上虚伪的笑意更盛 。
“这就是我的大儿子。”白裘的声音高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白鹤身上,还没完,白裘上前几步站在白鹤旁边,举杯:“各位,今天将大家邀请来,是想宣布一件事,我的大儿子白鹤前段时间分化为omega,分化晚,今天晚上的宴会是为他庆祝,大家——”
“有什么值得庆祝?”白鹤出声打断白裘,声音不低,场面立即僵住。
宾客们面面相觑,白裘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立刻又掩盖下去:“我的老大性格比老二强硬,这点我还算欣慰,他可能是觉得这样的宴会没必要举办,做父亲的肯定不能亏欠他。”
他说着温着笑看向白鹤,那眼里分明是警告:“好了,今天晚上就好好开心一下 ,不要闹别扭。”
白鹤与白裘对视,须臾,转身拿了杯酒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站在白裘面前,一口气把酒喝光。
“你说你是父亲,那好,我直说了。”
白鹤抹掉唇角沾染的酒水,直视表情欲崩的白裘。
“我今天晚上回来是找你,不是让你给我办什么宴会,你邀请这么多人,并不妨碍我说事。”
“白总,这么多年你从没管过我,父亲这个词你配不上,我的父亲从始至终只是十几年前去世的小爸。”
白鹤一字一句:“你花在我身上的费用我算了个大概,昨天晚上我给你转了八十万,剩下的会继续还给你,你以前不管我,以后也别想管我,如果因为我分化为omega,你想通过联姻拯救你那个残废公司,那我告诉你,不可能,别做梦了。”
“白总,你当年白手起家的本事呢?”白鹤毫不留情戳他心窝子:“现在怎么落到要靠卖自己的omega儿子维持了?”
“还有一件事。”白鹤从兜里拿出一个戒指盒:“我今天要带走这个,我替我小爸说句话。”
他冷冷道:“他这辈子遇到你就是孽缘,下辈子别出现在他面前了。”
白裘的脸涨红:“白鹤!你对你爸是这么说话的?!”
白鹤不听,转身就走。
靠在旁边看了出好戏的秦玚站直,在白裘要冲出拦他的人去逮白鹤前,过去拍住白裘的肩膀。
“白叔,别生气。”
白鹤已经走远,白裘这会儿想追都不一定追的上,他听见秦玚的声音,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位年轻的alpha,立马认出是秦家的公子。
白裘立刻整理仪表:“抱歉,让大家看到家里的笑话,白鹤这孩子就是这样。”
周围的宾客其实都懂,听白裘掩饰的话,也只是赔笑不语。
白裘对秦玚笑:“你是秦玚,我记得我记得,秦总最近怎么样?”
秦玚微笑:“挺好。”
他没有久留的意思,寒暄两句就要走:“白叔你们聊,我去找白鹤。”
“…你们认识?”白裘眯眼:“朋友?”
秦玚笑了笑:“我在追他。”
他们的对话声音不大,周围注意秦玚动向的人听见了,顿时有些惊讶,包括白裘,显然,白裘惊讶过后是压不住的惊喜:“那好,那好,我们家白鹤……”
“白叔,”秦打断白裘,似笑非笑,眸里情绪不明:“我是追白鹤,不是追你们家白鹤。”
白裘僵住了。
“你们玩的愉快。”秦玚抬了抬酒杯,一饮而尽,转身优雅的离开。
从白家出来,秦玚没去开车,他在路口站了一会儿,往右边走。
没过多久就见到走在前面不远的白鹤。
他没立马上前,就缓缓跟在后面,白鹤走的极慢,秦玚也跟着降低速度。
夜色渐深,天上挂着星星,这条路上没什么车,白鹤在一盏路灯旁停下。
秦玚挑眉,慢步上前,他双手放在兜里,俯身埋头,观察白鹤的脸。
“醉了吗?”
白鹤闻声抬起头,然后扭开:“没那么快。”
“嗯哼~”秦玚弯弯眼,站直:“那怎么还不回家?喝醉了在外面走夜路很危险的。”
白鹤不语,抬头看了秦玚一眼,埋头点开打车软件,手指马上就要点下单,被秦玚伸手轻轻阻止。
“我送你。”秦玚轻声:“打车也不一定安全。”
“……”白鹤收了手机,没什么表情:“我喝酒不忘事。”
秦玚顿住,失笑:“明白,我保证老实。”
回家的路程不长,途中两人没有交流,一路抵达学校,秦玚把车停好,没立刻下车。
不大的空间里很静,秦玚靠在椅背上,歪头,发现旁边的白鹤闭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几下,倾身过去,挨近了,慢慢解开白鹤的安全带,动作可谓是很轻,白鹤还是醒了。
茫然的目光投向秦玚,那双眼没有聚焦。
白鹤醉了。
秦玚见识过白鹤喝醉后的状态,刚才宴会上见白鹤那么勇,他差点以为白鹤的酒量稍微好了点。
现在看来,并没有。
秦玚轻轻笑,下车绕去副驾驶外,开门俯身,伸手:“宝贝儿,下车了。”
白鹤把手放在秦玚的手上,慢慢下车,很听话。
秦玚勾唇,锁车,就这样牵着白鹤往寝室走。
一直到宿舍,瞧着白鹤拿钥匙开门,瞧着对方走进去,秦玚懒懒的站在门外没动,紧接着,已经进屋的白鹤转身,目光紧紧黏在秦玚身上,和上次一模一样。
秦玚失笑,很轻一下。
他往前走一步,埋头:“你自己说的,不许我不老实。”
“白鹤,我可老实了,你自己呢?”秦玚垂眼,笑眯眯的看着白鹤伸手捏住他的衣服。
好一个考验。
秦玚心想,有些无奈,又觉得刺激,他必不能做些什么,不然明天有得他哄的。
秦玚抬手拍拍白鹤抓在他衣服上的手,安抚道:“乖,我现在没名没分的,不合适。”
轻轻掰开白鹤的手,退一步离开白鹤的宿舍,秦玚眼疾手快把门给关上,隔绝了白鹤那双勾人的眼睛。
他背靠在门上,长呼一口气,笑了起来,又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