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进白鹤的宿舍太唐突,秦玚后知后觉有点不礼貌,这次他没贸然行动,站门口观察屋内片刻,将目光落在白鹤身上。
白鹤从柜子里找出医药箱,转身看着还站在门口的秦玚:“坐椅子上。”
秦玚这才进去,应白鹤的话反跨坐在椅子上,目光倏地瞥见书桌上的电脑,屏幕上挂着直播平台,还没点击开播。
他一愣,将目光移动回来看向白鹤:“白鹤,我听过你直播。”
白鹤坐在床沿上寻找处理伤要用的东西,闻言只是嗯了一声。
秦玚心里藏着心思,他想从白鹤面容上看到些其他情绪。
他承认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挺多恶劣的小心思,他期望白鹤花更多注意在他身上,但很显然现在不行,现在他还没挽回白鹤。
“不问问我什么吗?”秦玚趴在椅背上观察白鹤。
白鹤撩起眼皮:“你想我问什么?”
相顾无言,秦玚的目光很深,白鹤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
白鹤不太明白秦玚的意思,一个月前才拒绝他,现在又来对他说喜欢,就算……
白鹤心里抽.动,他重新埋下头,陷入长久沉默。
就算自己可能还存着对秦玚的一点喜欢,就算他不太能分辨得出究竟是不是因为信息素,他承认,现在的他心软了。
但更多的还是不爽。
白鹤翻出碘伏,目光沉下去。
心里渐渐升起复杂又烦闷的情绪。
他忽然将东西一并推给秦玚,站起来俯视坐在椅子上的alpha:“起来,我要直播了,你自己处理伤口。”
气势足以震慑人心,秦玚当即起身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不知怎么的,白鹤竟诡异的从高出他很多的alpha身上中看出一丝弱小无助。
幻觉。
白鹤闭上眼。
眼不见心不烦。
他拉过椅子坐去书桌前,时间正好九点整,点击开播的手顿了顿,回头看看站在旁边的秦玚:“你可以把医药箱拿去自己寝室处理。”
“我不回去。”秦玚脱口而出,立刻又道:“我的意思是等会儿再来还你医药箱挺麻烦,我就在你这里包扎,放心,不会打扰你直播。”
他说着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真不说话了,微笑着示意白鹤做自己的事。
白鹤沉默,眼看已经九点零三分,也没多说什么,调整摄像头遮挡眼睛,点击开播。
「叮——」
「[Good Night]开直播了,大家快来围观吧!」
今天直播需要使用的工具早早放在旁边,白鹤从中拿出一块小泡沫板,压低声音:“晚上好,今天是触发音轻挠声,大家晚安好梦。”
简单的开场白后,白鹤将泡沫板托放在手心,递近麦克风,用另只手指从上到下缓慢轻挠泡沫板。
说挠其实不太准确,白鹤不留指甲,每次直播轻挠触发音,其实都是用手指在抚摸各种工具发出细小摩擦声,偶尔剪得干净的指甲会触碰到工具表面,发出一声不同于抚摸的声音,短促而刺激。
用粉丝的话来形容,是很带感的。
泡沫板是白鹤拆快递时留下的,他在生活中时尔会发现某个小物件可以用以做触发音,就会留着尝试,除了泡沫板,还有猫抓板。
一想到猫抓板,白鹤又会想起铃铛,那块猫抓板还是他给铃铛准备的,结果货还没到,发现秦玚是铃铛,当时也没来得及把猫抓板退了。
不过后来他发现,猫抓板轻挠出来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好听,直播间的粉丝也挺喜欢这种触发音,物尽其用,那块板子也算没浪费。
抚摸泡沫板的声音窸窸窣窣,有点像摩擦布料的动静,稍微用点力又是揉搓沙子的声音。
换了几种触发音工具,差不多过去快一个小时,终于拿到埋在一堆工具最下面的猫抓板。
白鹤两只手轻轻把猫抓板捧过来,放在麦克风不远处,距离合适,他撮捏了两下手指,温热干燥的,不粘糊,刚刚好。
指尖扫过猫抓板,稍微用了点力气,让剪的干净的指甲碰到砂纸般的板面,声音有点脆,但很小,且十分密集,加快速度再放慢,那声音本就刺挠痒痒,缓急轻重合时宜,恰到好处得让人浑身发麻。
直播间又开始疯狂刷屏,白鹤没时间看,他很认真的执行自己的直播任务,全神贯注的将注意力投注在猫抓板上。
他没注意到的是,盘腿坐在地毯上的秦玚,那双早已竖瞳的眼睛灼热的盯着那块猫抓板。
更仔细观察才会发现,其实是在看猫抓板上白鹤的手指。
直播间喜欢轻挠猫抓板的声音,白鹤就多花了时间在这个项目上,回过神差不多快到下播的时间,他才将注意力跳出来,抬起头拿杯子喝水。
清凉的水滑过喉咙,房间静悄悄,白鹤忽然想起屋里好像还有个人,只是那人从始至终一点动静都没发出,甚至连呼吸都听不见。
白鹤放下水杯蓦然回头,看见秦玚埋着头盘腿坐在地毯上,alpha个子高体型大,安静盘坐在那里跟个巨型手办一样,一动不动。
但也不是完全没动……
白鹤下意识呼吸屏住,他愣愣的盯着秦玚发顶上那对时不时抖两下的猫耳朵,目光下移,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晃来晃去,快乐的拍打着地板。
而秦玚此刻……
将一大袋医用棉球裹成个巨大的棉球,用右手推一下球,停下又推一下。
白鹤:“………”
似乎是感知到视线,也可能是没再听见挠猫抓板的声音,埋头玩得不亦乐乎的秦玚突然把头抬起来,正巧撞上白鹤复杂的目光。
alpha很显然目光僵滞了一下,那张脸是真好看,怔忡时还显得茫然,白鹤甚至从那张脸上看到了无辜。
错觉绝对是错觉。
白鹤闭上眼,再睁开。
第一时间又看向对方顶着那对实在引人注目的猫耳朵。
白鹤喜欢毛茸茸,他对一切毛绒可爱的东西都没有抵抗力,此时见了秦玚头上那双抖动的耳朵,他完全抑制不住心里的痒痒,赶紧埋下头不去看耳朵,盯着被祸害的棉球问:“你不是在处理伤口?”
秦玚闻言抬起缠着绷带的手,绷带在手上缠的乱七八糟,毫无美感可言,他笑了笑:“处理好了,你看。”
白鹤知道单手处理伤口可能不太容易,但也不至于这么……
他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再扫一眼地上滚来滚去的棉球,也没兴师问罪,只是问:“身上呢?”
秦玚的表情滞了一下:“身上没伤……”
白鹤静静的看着他,秦玚再次败下阵来:“其实不严重,怎么看出来的?”
白鹤不想解释,秦玚身上有伤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拉链拉到最高,把脖子遮起来,衣袖也拉长了遮住手腕,全身上下挡的严严实实。
一眼就可以看出不对劲。
白鹤张了张唇,还没出声,宿舍的门被急切的敲了两下,外面传来白潞的声音。
“哥哥你在吗?我是白潞。”
秦玚看着白鹤,那双深蓝色眼睛清澈明亮:“你弟弟?我在这里他不会误会吧。”
白鹤觉得从秦玚嘴里说出来这句话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他摇头,起身去开门。
白潞似很急切,看起来要哭了,见到白鹤一瞬间眼睛更红:“哥哥,冠……”
他话还没说完,倏地察觉到白鹤身后房里的人,秦玚收了耳朵和尾巴,面色平静的扫了白潞一眼。
白潞后背顿时发凉,他本要上手扯白鹤衣袖的手下意识收回,声音也小了不少:“哥哥,冠嘉峪被人打伤住医院的,我想去看他……”
看来是和好了。
或者还没和好,这次是个契机。
白鹤没接白潞的话,只是看了眼时间:“现在十一点,你出去赶不回来,会被记晚归。”
“我知道,等会儿宿管查寝,你能不能帮帮我……”白潞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对白鹤说:“哥哥,我跟宿管说我住在你这里,你等会儿帮我应付一下好吗?求求你了。”
白鹤目光淡淡的看着白潞:“这是我第几次帮你了?”
“第……几次?”白潞自己都记不清楚,他只好浑身解数求白鹤:“哥,冠嘉峪他这次真的受了很重的伤,他家里没人有空去照顾他,我——”
“他告诉你的?”白鹤问,再重复:“他告诉你他受了很重的伤需要你照顾?你就信?”
怎么就不听劝呢?白鹤觉得头疼,白潞很显然是个吃一堑长不了一智的人,这算什么?就因为喜欢冠嘉峪?
白鹤不合时宜的想到了自己,忽然觉得自己也是这个德行,他还是会对秦玚心软,所以从根本上来说,他还是喜欢秦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确没什么资格说白潞。
“最后一次。”白鹤拧眉:“下次找我帮忙,按学校求助贴价位给钱吧。”
身上根本存不住钱的白潞顿时一愣,拉着眼:“哥哥……”
“撒娇在我这里没用。”白鹤无情的转身关上门。
门外的人没了动静,好久后隔着门对白鹤说了声谢谢,然后踩着步子离开了。
室内安静,白鹤回身,盘坐在地毯上的秦玚睁着双满含事不关己的眼望着白鹤。
白鹤身形顿住,没过去,他埋着眼注视秦玚那条越甩越欢的大尾巴,闭上眼说:“冠嘉峪受伤了。”
秦玚轻轻蹙眉:“我也受伤了。”
白鹤睁开眼,对上秦玚那双好看的眼睛,现在,那眼睛是竖瞳,花青深蓝似乎明亮了许多,猫耳猫眼,还有那不容忽视的尾巴,实在难以让人当看不见。
白鹤压直唇线扭开头:“刚才问你,你自己说伤不重。”
“那我现在反悔来得及吗?”秦玚眼巴巴的对白鹤说,故意似的小声又可怜道:“白鹤,我好疼。”
白鹤手指缩了缩:“………”
“真的疼,”秦玚压着声,颇有点撒娇的意味,偏偏那声音又不粘糊:“他们几个人打我一个,我差点没打赢。”
白鹤受不了了:“那你不去医院?”
“不去,不想和姓冠的呆同一所医院呼吸同样的空气。”秦玚啧声,尾巴加快速度甩来甩去,勾得白鹤的目光不受控制去追。
白鹤觉得自己抵抗功能好像要罢工了,可他又不是没摸过那条尾巴,只是现在……
尾巴长在秦玚身上,感觉好奇妙。
有些羞耻,但白鹤在心里承认,他的确很想摸那条大尾巴。
但他绝不可能说,本来白潞来之前他就想让秦玚离开,现在倒好。
总不能人身上的伤还没处理就赶人……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白鹤反应过来,立刻就开口:“医药箱你拿去自己宿舍用,我要睡觉了。”
秦玚闻言猛一怔,本要脱口而出的话绕了一圈,忽然压着眼皮抿直唇,眼里多些忧伤,似强颜欢笑:“好,那我不打扰你,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上药的。”
白鹤听完浑身一僵,目光复杂的望着站起来alpha。
“我走了,你晚上要盖好被子,不要着凉。”秦玚站着,尾巴下垂,也不晃了,那尖尖的猫耳朵已经快要压成飞机耳。
白鹤:“…………”
目送秦玚到宿舍门口,白鹤发现对方把手放在门把上,突然又没了动静,
果然,秦玚回头轻轻道:“那十五朵坏了的白玫瑰先放在你这里,扔了也没关系,我会再送你完好无损的。”
还没完,秦玚又要张口,白鹤眉心跳了三跳,及时阻止:“行了别说了,回来。”
秦玚眼里闪过一丝光,而后又暗淡下去:“会不会打扰你?”
白鹤:“………”
他阖上眼:“你别浪费时间。”
“好。”秦玚乖乖回来,在刚才的地毯上坐好,还是盘着腿,尾巴又开始撒欢。
白鹤心里痒痒,极力装作看不见。
他让秦玚把衣服脱了,alpha犹豫几秒,将上衣脱了干净,身上的伤展露无遗,不是非常严重,但也不能用轻来形容。
白鹤拆了包新的棉球,一点点给对方清理伤口,上药,缠绷带,认真得一丝不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很安静,窗外有夜晚独有的虫鸣,没夏天那般聒噪,挺清悦。
宿舍里,两人的呼吸都很缓,白鹤在秦玚的身后处理背上的伤,那条毛色漂亮的大尾巴时不时扫到白鹤的脚踝,碰到会僵一下,又小心翼翼避开,没过多久,安分不下来的尾巴又会不小心扫过来。
扫得白鹤脚踝酥麻。
好像猫咪的尾巴生来就有自己的想法,但白鹤清楚,尾巴可以影射主人的情绪,秦玚现在是高兴的。
许久,背对他的alpha轻轻开口,用很平常的声音,温和得就似在聊家常,如果忽略说的内容的话。
“白鹤,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安好心?”
白鹤沉默,边上药边淡淡道:“你安什么心,现在在我这里都不管用。”
背对他的秦玚埋着头笑了,笑得很轻,肩膀微微耸动,片刻,秦玚坐直,回身注视白鹤的眼睛:“我这个人挺混蛋的,我们以前是朋友,是我的举动超过了朋友的关系,所以也是我给了你错误的引导,抱歉。”
沉默。
长达许久。
白鹤垂着眼用沾了碘伏的棉球抹秦玚的手臂:“我们只是朋友。”
秦玚愣住,苦笑了一下:“谢谢你没把我扔了。”
白鹤不说话。
秦玚盯着白鹤的眼睛看,慢慢下移,最后不知道停在哪,他有点出神,声音似在引导:“白鹤,要摸尾巴吗?”
给他处理手臂伤口的手倏地僵住,白鹤脸上一瞬而逝的表情被秦玚捕捉,秦玚扬了扬唇,主动将尾巴靠近白鹤,还没等他说什么,白鹤蓦地抬起头看着他,很显然那是得到同意后完全不隐忍的表情。
看似冷静,其实心里有什么快要呼之欲出。
白鹤很喜欢毛茸茸,这点以前秦玚当铃铛总被白鹤抱着吸时就看得出来。
果不其然,白鹤慢慢放下手上的东西,紧接着,双手一起抓住秦玚的尾巴,没其他动作,就是抓着,也没放开。
秦玚浑身僵住,他眼睫低垂,慢慢抬起手遮住脸,正经的声音说求饶的话:“别抓尾巴根啊白鹤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