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脸瞬间便红了:“你在说什么呀。”她小声地吸了吸鼻子,埋头择菜。
吴玫看看她一大早就起来给施然煮面的样子,更正:“那要不就咱俩都是她的宫女,你是琴棋书画都比较好的大宫女,我是粗使丫头。”
她用平时赶戏的台词揶揄阮阮:“我不配近前伺候,你就准了我家去吧。”
“噗。”阮阮用洗菜的水弹她。
“那你能找到住的地方吗?”
“嗐,咱俩那房子还是我找的呢。”吴玫很机灵,“我上后边儿胡同里租个筒子楼,离这要不了几条街,开工的时候让司机顺道捎上我。”
阮阮觉得也行,她现在首演在即,不方便搬家,吴玫也知道,所以只能将她一个人撂在这儿,独自应对施然的霜雪。
她盘了一下,施然是千万粉顶流,动辄转发百万+,吴玫每次直面施然,都仿佛看到她背后乌泱泱摇旗呐喊的百万雄师,假如她不小心得罪施然,她的铁骑能把自己撕碎。
吴玫把自己想乐了,胳膊肘支着流理台,含笑转头却陡然对上了施然。
她睡眼惺忪地想到冰箱里找酸奶喝,还没开口打招呼,高挑的影子先从吴玫身上压过去,好像在说有什么好笑的。
吴玫咽了咽口水,觉得这个家她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
吃完饭,吴玫就走了,仿佛她从未来过。
阮阮又靠在施然怀里看小猫的视频,对坐着聊天,阮阮说排练的时间里,安露给她接了两个潮牌推广。在她的印象里,这类推广收入只有几千几万块,这样赚钱会不会规划不清晰,可她没好意思问安露。
施然反问:“你平常上网搜自己吗?”
“很少。”上交社交账号给新公司做背调时,公司就告诫她,没事少上网,不要因为网络舆论影响心态。
施然点头,解释说:“两方面,一方面是品牌背后的人脉。”这不用多说,通常一个快速进入大众视野的潮牌,要么是有行业背景,要么是有钱有关系。
“第二,成熟的经纪团队很少出单一的方案,我猜,潮牌推广只是第一步,宣传团队会将你的照片和其他几位穿同款的女星一起出通稿,而品牌的受众,以及其他几位女星的粉丝群体,大概率会跟你的粉丝画像高度重合。”
阮阮目前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宣发团队要想尽办法让她刷脸,当一个面孔以各种姿态出现在公众视野时,有更大概率被人记得。
“印象,记得,喜爱,了解。你现在在第一步。”施然说。
阮阮很奇怪,为什么“了解”是在“喜爱”之后,但她没有再问。
她捧着脸坐在茶几对面的地毯上,仍然是觉得施然讲话真好听,尤其是对自己倾囊相授的时候。
“施然,你演过话剧吗?”她小声说。
“没有。”
“不过,借着你去演话剧的契机,我想,点星应该已经跟陶浸搭上线,聊之后开发IP联动话剧的可能性了。”
阮阮张了张嘴,又抿住,她忽然发现,施然在给自己铺路的每一步,果真如她所说,都在默默扩张自己的事业版图,这令她很兴奋,有种与施然一起开疆拓土的感觉。
她们在江城繁华的外滩之上安静地对视,施然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微微低头,朝她清淡地笑了笑,阮阮也捧着脸温软一笑,四目相对,语言此刻突显多余。
下周六,《红楼梦》话剧在江城首演。
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花篮,流水般入席的观众,红丝绒一般拉开的舞台帷幕,同样色系的观影坐席,这场话剧在江城一票难求,观众们也十分期待,入座时除了衣物摩擦的响动,此外全无大声喧哗的吵闹,连交头接耳都很少。
灯影交错,哀声四啼,漫天花谢,万艳同哭。
话剧以一声女儿的悲吟开场,金堂玉马中掩映若有似无的背景音,似时断时续的呜咽。
整场座无虚席,唯有第一排中央空了两个位置,冷光打在暗红色的座椅上,像极了孤零零的道具。
一幕终了,剧目转场,才有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的人影被人领着躬身进来,将空着的位置填满,小林坐于身旁,施然手里抱着外套,目视着台上捋了捋耳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香菱在第四幕出场,用真发梳成的辫子,浓墨重彩的妆容被舞台灯一照,也显不出什么颜色来,只像通透的荔枝。她身姿款款,翻提水袖,宛转蛾眉,握着一卷诗书,正是如痴如醉。
盈盈双目,红痣当中,沐浴着舞台的追光,诗词的字句,也沐浴在花开正盛的女儿景。
她今夜成为了香菱,在一票难求的艺术殿堂,对手戏演员里有业界高山与泰斗。
与她搭戏的才真正像黛玉,一颦一笑皆是风骨。
剧目完结,台下掌声雷动,全体演员立于中央谢幕,香菱俏生生地站在一旁,呼吸急促,难掩激动之情。
这场戏比较特殊,有领导来观看,因此谢幕完毕之后,导演带着几位演员到第一排与领导握手。握完手,有近前的粉丝送上鲜花,一瞬便被团团围住。为保证安全,工作人员拥着演员们往右侧出口去,人头攒动中,阮阮抱着巨大的鲜花,挣扎着回头找施然。
好像已经有零星的观众在举手机拍她,施然站起身低头,在小林和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匆匆往外走。
一左一右,中间是涌动的人群。
阮阮正要收回目光,却见施然转脸瞥了自己一眼,阮阮笑了,与施然视线短暂交错,便各自往各自的出口去。
施然那一眼像极了当初她要去试镜的那一天,她路过阮阮,无声地说:走了。
而此刻,含义也差不多,她说: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