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水凉透了。
阮阮换上了新睡裙,跪坐在床上叠被剪坏的衣服。手从破洞里穿过,耳边还有施然说“嗯”的时候,被沾湿的语气,从喉头放一个字出来,就要再从舌尖里勾一点东西回去。耳廓又漫上红晕,阮阮拆开,再叠起来,想将被剪坏的部分藏好。
“不扔吗?”施然侧卧在一旁,手搭在枕头上看她。
“这套衣服我穿了好久,”阮阮摸上面毛球的质感,“穿着特别舒服,后来我想再买一套,那个网店关了。”
施然略带讶然:“我不知道你很喜欢。”
阮阮也没说。
她将阮阮的手腕拉住,轻柔地牵过来睡下,望着她玲珑剔透的眼睛,问:“为什么不说?”
“你想剪。”
“我想剪,你就不说?”
呼吸在枕畔间交缠,一个略冷,一个略暖。明明已经洗过澡了,阮阮却仍觉得施然的唇舌间有一股诱人的味道,像含着很淡的麝香,不清白的味道。
她第二次问自己,为什么不说,阮阮垂下眼帘:“也没那么喜欢。”
“没有喜欢施然那么喜欢?”施然哑声道。
阮阮呼吸一收,心里砰砰直跳,对上施然的眼神,里面有少见的侵略性和占有欲。
施然就这样慢吞吞地用自己的目光拨阮阮心头的琴弦,一根,两根,嗡鸣,颤动。
“施然。”阮阮敛着气息叫她。
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有好好看一看施然,视线胶着,才发觉自己对她喜欢的分量越来越重。她漂亮,孤高,像夜晚星河里游上岸的神女,她又冷淡,温柔,令人捉摸不透欲罢不能,她在教自己时,还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阮阮二十六岁了,并不算情窦初开的年纪,可哪怕三十六岁,四十六岁,都能被面前的施然激发出神魂荡漾的少女心。
“嗯。”
“施然。”她又以气声叫她。
这次施然不说话了,用那对被镜头视若珍宝的双眼睥着她。
阮阮喜欢施然这副微微带点傲的样子。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听见施然说:“不是每件我跟你说的事都要照做,冷就别往花园去,喜欢的衣服买不到了,就别让我剪。”
阮阮眸子里的微光一闪而过,她颤了颤睫毛,小声道:“我要。”
“嗯?”
“我在想办法,”阮阮用悄悄话的音量说,“让你一直喜欢我。”
气息浮动,施然笑了:“所以,你刚刚真的有那么冷吗?”有空调的车开了一路,回来仍然瑟瑟发抖。
“你猜。”
小面包抿了抿嘴唇,话语诚挚又温软。
到家时没有那么冷,可在花园里时真的很冷,她那么乖,要想办法让施然知道。
显然,施然知道得很开心,这也是一个“阳谋”,施然哪怕怀疑自己没有那么冷,也会给她倒上一杯热水。施然教她的。
还有施然没教她的,自己发挥的部分。
“你剪了我的衣服,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她软绵绵地问。
施然沉静地望着她,没说话,意思是听听再看。
阮阮眼白都隐隐发红,她说:“我脱衣服不好看,你教我。”
顶级的演员会根据情境设计最合适的动作,譬如说,施然捉住了阮阮的手,教她怎么将下摆撩上去,怎么掠过山峰,穿进衣裳里,将手搁在自己的肩头。
再自领口中穿出来,捧住施然的脸,意乱情迷地亲吻她。
小臂压着柔软,隔着千山万水触摸施然的心脏。
阮阮发现自己又更了解施然了一些,她越来越会笑,也会笑得很开心,可她冷淡的时候更多。在遇到无所谓的事情的时候,在心动的时候,在害羞的时候。知道了这个真相后,阮阮总是忍不住回想施然对自己莫名冷淡的时候,好似在寻找遗落的,心动的证据。
剪坏衣服总要赔偿,被小面包吃掉一次显然不够。年末的活动比较多,阮阮需要更能衬场合的私服,却也没有时间出去扫货,而施然令她大开眼界。
她又一回知道,有钱人的世界与普通人真的有壁。
以前,阮阮对富裕阶层的想象也无非是去奢侈品店里可以清场,而施然可以令奢侈品店在自己家里开一个小小的分店。Sales带着当季新款来到客厅,甚至还带来了品牌定制的下午茶。施然和阮阮一边用点心,一边听Sales介绍。
起初,她以为这仅仅是个排场,后来才逐渐意识到,对绝大多数极其富裕的人来说,最有价值的,就是她们的时间。
因此,如果购买物品仅仅是一种需求,她们会尽量选择最节省自己时间的方式。当然,如果有逛街散步的闲散心情,那就另说。
而施然这样的高价值时间者,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在阮阮身上。想到这里,她便不免有些走神。
原来幸福是有形状的,它渐渐长在施然的眼睛里。
12月底,大街小巷逐渐热闹起来,这无论是过得好还是不好的人,对跨年总会有一些期待,而对于娱乐圈,这份期待值就更高,集中的高强度曝光与宣传的机会,各类红毯徐徐铺开,似纵横交错的康庄大道。
有野心又有条件闯颜值赛道的团队都希望自家艺人做红毯上最靓的那个崽,再不济,也要是第二靓的。因此有媒体也将红毯礼服叫做“战袍”。
这是一年当中,除了国际电影节以及时装周以外,造型工作室最能大显神通的时刻,不乏提前几个月从国外借调高定礼服的举动。
出方案,试妆造,改尺寸,拍大片。各项操作行云流水,艺人像被打包在精美礼盒中一般,坐上赞助商提供的车辆前往红毯,再按照主办方安排的顺序,依次出场。
微博盛典则是其中最众星云集,关注度都最高的活动之一。
和前方粉丝与媒体齐聚的状态很不同,后台休息室比想象中杂乱很多,由于来的艺人太多,除一线大咖外,大多数二三线都提前备场,再乘坐商务车前往红毯签名处。锦衣华服的姑娘们坐在大休息室,身边站着抱着衣服拿着手机的助理,像一朵朵姹紫嫣红的花。
有难得相聚的好友坐着聊天,也有新认识的互相加微信。
有特别吃得开会Social的在狂笑,也有事业心爆棚的现在还在角落跟助理对Vlog的词,候场比较久的几位,在联机打麻将。
而阮阮安静地呆在一旁,看千人千面。
她出场的时间比较靠前,没等多久,吴玫便跑来说:“走吧,他们说可以出去了。”
悠扬的音乐,璀璨的灯光,两旁都是攒动的媒体镜头,尽头处是端庄得体的主持人。
红毯很新,哪怕被人走过,仍旧洁净得仿佛刚刚铺上来,这说明,踩上它的人,鞋底从来就不怎么沾泥。他们是被千万人用目光托举起来的公众人物,她们在后场打麻将,她们在前场拎裙摆。
音响中主持人热情洋溢地采访和介绍,前一位正在签名留影,后一位的商务车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下来一位穿着香槟色鱼尾礼服的艺人,无肩带的设计将她白皙的肩部和修长的手臂展露无遗,腰肢款款而动,面料的反光如金似雾,配上经典的斜侧边长卷发,婀娜有致,美不胜收。
她挽上身边之人的臂弯,笑起来时眼睛正下方的小痣活色生香。
身旁的人比她高半个头,长直发,礼服很特别,上身是星光熠熠的抹胸裙款,下身却是精致利落的黑色裤装,她眉目恣意而清贵,衬得一身率性风流。
阮阮挽着钟意,笑眼盈盈地走上红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