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瑞看了看外面的时辰, 已经过了午时了,从西郊大营调兵过来还需要些时间,便对吴蔚说道:“咱们先回去吃个午饭, 下午再继续吧。”
吴蔚十分佩服东方瑞这迷人的松弛感, 调查出这样惊人的消息竟然还能吃的下饭,要是换做自己, 大概会乘胜追击, 争取及早得出结论,把更大的祸患扼杀在摇篮里。
但转念一想:纵然有一半的衙役是骑墙派又如何?吴氏一族的阴谋又如何?反正清庐县的城门已经关闭,由西郊大营的兵马看守, 瓮中捉鳖的局面已经形成了, 解决这帮人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儿!
吴蔚起身, 抬手示意东方瑞先行,后者则是拉着吴蔚, 二人并肩朝衙门的后院儿走去,穿过后院的门,街道的对面就是吴宅。
……
回到吴宅, 吴蔚第一时间就是把身上这套官服换了下来,捧着一个冰碗吃了起来, 东方瑞见了,不解道:“午后你不和我一起去衙门了?”
吴蔚真想回答一句:“不去了!有你在,我这小小知县毫无用处!”但这显然是不行的, 便有气无力地答道:“去啊,能不去吗?”
东方瑞见吴蔚这般模样, 忍不住调侃道:“你年纪轻轻, 怎么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你虚啊?”
吴蔚狠狠地瞪了东方瑞一眼, 说道:“你才虚呢!我这是轻微中暑好吗?”
“那不还是虚吗?气虚,体虚,才会让暑气入体,你看看你脸上这汗,捧着冰碗都止不住。”
吴蔚受不住东方瑞的接连调侃,忙对一旁的柳翠微说道:“三娘,快给她也来一只冰碗尝尝,堵堵她的嘴!”
柳翠微笑着将一只冰碗送了上去,东方瑞笑着舀起吃了一口,赞道:“你审案的本事不怎么样,研究吃的本事倒是一流的。”
房间里立刻传出了一阵欢声笑语。
……
关于上午的案情,吴蔚并没有和柳翠微细说,只是叮嘱她不要去见吴沛,更不要随意出门,清庐县内很快就会有大动作,家里可以适当屯点粮食和肉食,至于新鲜蔬菜,吴宅的后院开辟了一个小菜园,足够她们吃的。
柳翠微表示记下了,催着吴蔚去小憩片刻,养足精神也好继续审理案子。
知县的午休时间还是很人性化的,若是碰上下午有案子,那么午休大都是一个时辰,若是下午没有案件要审理,不去府衙办公也没人管得了。
吴蔚回房间午睡去了,东方瑞则是先去了一趟吴沛的院子,又借用了吴蔚的书房,继续办公。
难怪人家是大名鼎鼎的玉面神机呢,真是处处都存在着差距,吴蔚如是想着。
……
未时一刻,身穿官服的吴蔚和东方瑞再次出现在了公堂上,一声惊堂木,击碎了所有人倦怠。
两排衙役手持杀威棒,胸膛挺得笔直。
东方瑞却直接越过这些衙役,对堂外喊道:“来人呐!”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兵器击打皮甲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公堂上的衙役们面面相觑,有些心思敏捷的,眼中已经出现了慌乱之色。
吴蔚看着堂下这些人,说不痛心那是假的,可以说在所有外人里,吴蔚是比较相信这些衙役的,平日里也从未苛责过他们什么,一直都是以礼相待,以德服人。
可就是这样一群人,拿着宜王给的俸禄,却还贪心不足,竟然妄想骑在墙上,给自己搏一个更好的前程。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道理若是不懂,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段的俗语也总该听说过吧?
东方瑞敏锐地感受到了吴蔚的情绪起伏,对她投去了一个宽慰的目光,低声道:“有些时候,光有仁善之心是不够的,这世上总有些人是不识抬举的。偶尔也要略施些雷霆手段,才能保持长久的太平,机会难得,好好学着。”
“嗯。”吴蔚点了点头。
东方瑞亮出令牌,厉声道:“将场中一众衙役,全部拿下,若敢有试图反抗,妄图逃跑者,可杀!”
“是!”
得了命令,西郊大营的步兵们如饿虎扑食般,冲向了两旁的衙役,别看这些衙役平日里都很威风,遇到这种见过血的硬茬子,根本是不够看的。
不过一个照面,这些衙役就被制服了,是杀威棒也丢了,哨棒也被缴了。
只剩下一片片的哀嚎和求救声,试图唤醒吴蔚的仁慈之心,放过他们。
吴蔚冷笑道:“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错放一个叛徒,你们究竟背着我见了什么人,答应了什么事儿,收没收不该拿的银子,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听到吴蔚的话,衙役们才知道事情败露了,有当场表态忠心耿耿的,也有垂首沉默,不再言语的。
东方瑞可不听这些无用的辩解,是非曲直要调查之后才知道。
“将这些人即刻押往西郊大营,单独关押,不许私下说话!”
“是!”
东方瑞对其中一位先锋说道:“宋先锋,你亲自带上一队人马,将在外值勤的,在牢房中值当的,还有今日休沐的衙役,牢役,全部羁押至西郊大营,待本官亲自审问。”
“是!”
宋先锋当即点了一个二十人的小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冲出了县衙!
紧接着,东方瑞又下了第二道命令:“张先锋,马先锋,你们二人各自带一百人马,将这份名单上人全部控制起来,包括其家眷,家中的下人,以及所有产业里的掌柜,伙计,尽数控制,一个不留!”
“是!”
张先锋和马先锋拿了名单,反身出了县衙,由于县衙的空间不够,西郊大营的兵马都停在了外面的街道上,一共来了八百人,剩下一百人在扼守城门,还有一百人在西郊大营内执守。
东方瑞又对最后一位先锋说道:“杜先锋,点二十人暂时接管牢役,衙役的工作,你先回西郊大营去坐镇,其余的人都留下来。”
“是!”
杜先锋到外面去挑选了二十个好手,十人留在县衙暂时充当衙役,十人则去了清庐县大牢,暂时担任牢役。
东方瑞拿出几份告示,对“梅兰竹”说道:“你们三个,带上剩下的兵马,拿着这几分告示,挨家挨户给我搜,发现可疑人员,或是可疑物品,一律收缴,把人控制起来!”
“是!”
小梅上前来接过了告示,分成三份,交给另外两人,领到了命令的梅兰竹也快步出了县衙,跨上早已准备的高头大马,带着各自的士兵,浩浩荡荡地朝不同的方向走了。
东方瑞的一系列命令,的确是把吴蔚给惊到了,待人都走光,吴蔚问道:“你要搜城?”
“是啊。”
“这……不会惊扰百姓吗?”
“敲山震虎罢了,由她们几个亲自带队,西郊大营那边我也早就吩咐过了,手底下会留分寸的,不会出问题。”
吴蔚叹了一声,说道:“如此气魄,你让我学了……我也不会对百姓用的。学了也是白学。”
“万变不离其宗,若是今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你至少也知道宜王殿下能允许的底线在哪儿,就足够了。”
“我和你不一样,你是玉面神机东方瑞,是戏文里的传说级人物,百姓们都信赖你,宜王殿下倚重你,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县令,还是从幕僚身份走上来的,没经过科举认证的县令,我若是如你这般做了,只怕是会惹来民意沸腾,得不偿失。”
东方瑞轻笑一声,说道:“真比出身,你比我可强多了,我当年不过是沿街乞讨,随时都会被饿死的乞儿。你的能力并不在我之下,宜王殿下未来可期,早晚有用得上你的一日。”
……
对整个清庐县的搜查,整整持续了三日,收获非常惊人,大到吴蔚半夜惊坐而起,都忍不住的一身冷汗。
吴氏一族的成员都被有效的控制了起来,还查出了另外几个家族与吴氏一族的人暗通款曲,小梅她们已经把相关涉事人员都抓了,等待调查后再交由东方瑞定夺。
至于吴沛说的那位“使者大人”很可惜并没有找到,不知是早一步望风而逃了,还是畏罪自尽了,不过士兵们在吴氏成员的家中搜到了一些信件,以及好几位吴氏的族人,顶不住压力主动选择了招供,证明了吴沛所说的这位“使者大人”的存在。
真正令吴蔚感到冷汗直流,噩梦连连的是……
小竹带人从一家仓库里搜到了简配版的“燃烧的瓶子”虽然瓶身不是琉璃制作的,但只要投入到实战中,效果是一样的。
而且经过小竹的亲自审问,从仓库拥有者的口中撬出了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火烧绣娘阁,火烧吴宅,火烧清庐县衙。
只等着西郊大营的士兵撤走,他们便联合衙役一起行动,将吴蔚和柳翠微以及负责保护他们的人,一网打尽!
一连好几天,吴蔚都没有从这份惊恐中走出来,就连近在咫尺的柳翠微一度在吴蔚的眼中都变得不太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