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北国怎么看?
几位议政立时都绷紧了神经,李鸿章略有些谨慎的道:“殿下,臣下以为,奕訢这两年与罗刹人勾结甚密,早晚为心腹之患,只是我朝休养生息之间,经济一途畅通,若陡然起衅,兵连祸结,为仁者所不取也。”
李小村淡淡道:“合肥此言差矣,若不早日一统,我朝命脉尽在北国之手,三五年后,怕我等要看北国眼色了。”
袁甲三蹙眉道:“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什么命脉?什么在北国之手?”
李小村冷冷道:“资源,不说其它,就说煤炭,三五年后,若无北煤支撑,怕我们的工厂都要歇工吧?这还不是命脉?还不是咽喉被人掐住么?”
李小村虽有些危言耸听,但也确实,南朝虽有煤矿,但大多是深层煤,现时条件,开采不易,现今南朝煤炭尚能自给自足,但却也已经开始大量采购北煤,而随之,北方煤炭业蓬勃发展。
按照南朝经济发展规模,对煤炭需求量一年一翻番,数年之后,可就真少不得北煤支撑,若被其突然掐断供应,到时怕很要有些伤筋动骨。
袁甲三脸色有些难看,显然被踢到了短板,显得他对经济一道嗅觉迟钝。
李鸿章道:“师出总要有名,现今停战和约纸墨未干,英法美三国公正,贸然毁约,未免落人话柄。”
李小村道:“这有何难?北国与我南朝商人商业纠纷甚多,我商务部和外务部本就该为国人谋利,而不应处处谨小慎微。”
袁甲三道:“我大清仁义播于天下,以挑衅之心行兵革之事,未免用心太恶。”
李小村冷声道:“袁公迂腐了,一统南北,众望所归,然则北地千万流民,闻听袁公之言,怕是要心寒了。”
叶昭品着茶,听着李小村、李鸿章、袁甲三三人针尖对麦芒,实则朝堂局势微妙无比,就说对南国的称呼吧,李小村、李鸿章、李蹇臣均自称为南朝,袁甲三则是一口一个大清,认为南朝是大清正朔。
李鸿章沉稳有余进取不足,袁甲三则在苦心经营他的后党圈子,李小村又西化太甚,平时行事也少了圆滑,不但和李鸿章水火不容,更和袁甲三成了对头。
品着茶,叶昭心中也叹息,不过想也是,难道还真指望他们有人事事合自己本心?
叶昭放下茶杯,听到那轻微的脆响,几名议政就都不言语了。
“南北一统势在必行,明年的财政预算再合计合计,准备出个特别战争拨款,多发些国债也无谓,只是这一切务须守秘。”
“是!”众议政躬身,不管怎么争吵,但摄政王一言而决时,现今还没有议政大臣有勇气当面反驳。
……
新年将至之际,从云南发来一条电文却令叶昭为之愕然,电文是云南巡防总兵官冯子材发来的,言道西藏摄政热振活佛的代表多嘉拉一行到了云南,路途艰险,据说本来上百人的队伍有大半丧命在丛林中。
也难怪,现今云南西部与四川西北、藏东等交界处,势力错综复杂,盗匪横行,西藏摄政活佛之使团来南朝,自要避开四川清军,又路途不明,能抵达云南已属不易。
现今西藏政事军事外务事,以乾隆年间的《钦定藏内善后章程》为准。
政事方面,北京驻西藏大臣督办藏内事务,地位与达赖、班禅平等,所有噶伦以下的首领及办事人员、管事僧人皆是隶属关系,事无大小,都得禀明服从驻藏大臣办理。噶伦、代本的任免升迁,由驻藏大臣会同达赖喇嘛拟写两份名单,呈报中国大皇帝选择任命。
噶伦、代本即是西藏僧俗官员,协同驻藏大臣、达赖、班禅处理西藏政事。
其中前藏事务,驻藏大臣与达赖共理,后藏事务,驻藏大臣与班禅共理。
宗教监管方面,灵童的认定,需由驻藏大臣认定,并报北京正式批准。
军事方面,设三千名正规军,前后藏各驻一千名,江孜、定日各驻五百,兵员由全藏征调。军队粮饷由地方政府筹办,交驻藏大臣分春秋两季发给。军队所需弹药,由噶厦派人携带驻藏大臣衙门公文,赴工布地方制造下发。
司法方面,最终权力尽属驻藏大臣,呈缴驻藏大臣衙门或报经驻藏大臣审批,始能处理。各地汉官、噶伦和宗本等,如有依仗权势,无端侵占别人财产,欺压或剥削人民事情,即可报告驻藏大臣予以查究。
外事方面,集权于中央,一切西藏外事交涉权,统归驻藏大臣负责办理。西藏地方与外国行文,须以驻藏大臣为主与达赖喇嘛协商处理。
从司法权和外事权可以看出,此时的西藏已经是清版图的一部分,北京政府在西藏行使完全主权,而不再是前朝类似藩属国的存在。
而这几十年,因为达赖与班禅时常早逝,是以北京中央政府一直在西藏任命活佛摄政,协助驻藏大臣办理西藏事务。
现今八世班禅和十二世达赖均年幼,摄政之活佛乃是三世热振活佛阿旺益西·楚臣坚赞。
这些年,西藏地方僧俗上层贵族矛盾不断,几年前,热振活佛和“噶伦”夏扎、旺秋杰波等控告第穆活佛不守清规,经驻藏大臣奏准将第穆活佛押往后藏宗喀监管,接着英国人支持下的沙阿王朝(尼泊尔)入侵后藏,而中原政府正剿灭太平军、南北冲突之际,无人顾及西藏,驻藏大臣与尼泊尔人签订的贸易协定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损害了西藏的利益。
由此,热振活佛与“噶伦”夏扎之间爆发了冲突,夏扎和甘丹寺、哲蚌寺的一些上层僧人合谋,借发放布施的一些问题,鼓动两寺的僧人发动暴乱,驻藏大臣满庆支持夏扎,热振活佛深感威胁,遂起了与南朝接触之心。
冯子材的电文里,也附上了热振活佛写给“南朝大皇帝”之信,显然西藏方面,对南朝局势并不十分了解,只是知道中原王朝之争,而且是南朝节节胜利。
冯子材自老实不客气的将写给“南朝大皇帝”之信默认为给摄政王之呈情。
信里热振活佛请求南朝大皇帝出兵解困,并言藏兵必然响应,将北逆赶出藏前、藏后。同时恳请南朝大皇帝下令旨令附逆之沙阿王朝(尼泊尔)重新与西藏签订贸易协定。
附逆,自然是指尼泊尔现今仍是北朝的朝贡国。
实际上,这些年西南诸国情报内务府多有搜集,是以这片不怎么熟悉的区域,叶昭眼前迷雾渐渐揭开。
沙阿王朝(尼泊尔)虽然名义上仍是大清的朝贡国,但实际上早与中原王朝渐行渐远,六十年前英国东印度公司发起了对尼泊尔的侵略战争,但在山地作战,打的极为惨烈,加之那时火器不似现今发达,是以英国人虽然战胜,却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英国人随即放弃了继续征服的打算,签订条约使得尼泊尔人割让了大片土地给印度后,开始扶持尼泊尔权贵做代理人,以便更好的控制这个国家。
现任尼泊尔首相忠格·巴哈杜尔·拉纳便是英国人扶持的独裁者,在十五年前发动政变,杀死首相、将军、大臣四百多人,自封首相,废掉前任国王,自己则扶持起了一个傀儡国王,由此也拉开了拉纳家族这个世袭首相家族对尼泊尔的百年独裁统治。
忠格·巴哈杜尔·拉纳这个人很有传奇色彩,十年前漂洋过海见过维多利亚女王,亲英情结浓郁,几年前,印度大起义,忠格派出一万五千名士兵帮助英国人平叛,为英国人剿灭印度大起义立下赫赫战功。
英国人当年与尼泊尔的战争惨淡获胜,对尼泊尔廓尔喀人的骁勇甚为震撼,从此每年都会招募廓尔喀人雇佣军,而廓尔咯人雇佣兵更是大英帝国海外雇佣兵团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
尼泊尔也在忠格领导下建工厂,造火器,数次挑起与后藏的纠纷,可谓野心勃勃。
热振活佛在信里,更请南朝大皇帝协调锡金与英国人之间的矛盾,遏制英国人一次次割占锡金领土的野心。
看到这儿,叶昭目光闪了闪。
纵观英国殖民者在印度次大陆的历史,可以说,远在伦敦的英国政府要比英印政府谨慎,而坐镇加尔各答的英官员又比其派驻在各地的殖民官员谨慎,正合了那句老话:天高皇帝远。越是远离指挥和制约,英国官员往往表现得越是富于冒险精神。
吞并锡金,实则也正是印度地方殖民地官员所为。
西藏一直以来是锡金的宗主国,虽西藏并入大清版图,锡金对拉萨的朝贡却从未中断过,也就理所当然成为中原王朝的受保护国,现今英国人侵扰锡金甚急,正是锡金生死存亡之秋。
对于英国人来说,如果打通从锡金的大吉岭到藏边的亚东之间的通道,英国人即可把货物从加尔各答一路畅通无阻地输入西藏而无须经过转口贸易。此外,大吉岭气候凉爽宜人,是苦于南亚酷热的英国殖民者最理想的避暑胜地,也具备种植茶叶的各项条件。
而叶昭,同样也知道锡金的重要地位,知道锡金茶的兴起和中国茶的衰落。
看着这封信,叶昭在信封上写上“李蹇臣、李小村并外务部转阅,锡金事可与英人议。”
藏西之事,南朝委实鞭长莫及,但却也可以与英国人谈谈,毕竟外人眼里,南朝自认大清正朔,谈谈西南藩属国的外事无可厚非,至少要令英国人多些顾虑,在南亚的步子不要走得太快,也可以令南朝多些缓冲的时间。
中英荷三国瓜分南洋利益的谈判已经接近尾声,草案里,三国协定在南洋贸易自由,婆罗洲除文莱王国外的绝大部分区域由中国维护各国商业贸易之权利,中国在坤甸设立南洋总督衙门,一体暂理南洋事务。
在荷兰人承诺善待华人的情况下中国承认荷兰对苏门答腊、爪哇等诸岛的临时管辖权。
英国人则获得了文莱、安南藩切等港口的使用权,对于其维持黄金海道畅通的意义不言而喻。
三国又联合声明,待东印度群岛原住民之“文明程度”发展到三国认可之时,将帮助其建立各个“文明国家”。
这一条是中国人一定要加上的,也是摄政王授意,叶昭知道,殖民地不可能万世永昌,民族独立运动早晚会兴起,现今加上这么一条条款,对于后世中国在南洋持续不断的行使影响力很有好处,实际上,只要施政得法,很多殖民地国家就算获得独立地位,也会对宗主国感激涕零。
因为热振活佛的来信,叶昭在下午又召集了众议政议事,会议上,又是一番唇枪舌剑,最后议定,由赵三宝赴贵州,抽调各地巡防营兵组建一支西征步兵团,为进袭四川早作准备。
第四镇暂与第五镇一般,由苏红娘节制。
一来大肆调动兵马很容易引起南朝警觉,二来若与北国开战,奇袭登陆之外,主战场必然是江北中原地带,在主战场保持优势兵力,闪电般击溃北国新军,那将会是最理想的情况,北国将会不战而乱。
众议政这才知道,摄政王对北战事决心已下,现在只等合适的时机了,现今,自然只能协助王爷全力备战。
至于锡金什么与英人交涉等等,只怕只是虚晃一枪,以此为压力换的英国人中立态度,至少要令英国人不能直接干涉南朝政事。
说不定,锡金就是摄政王准备牺牲的砝码,用来换取英国人的不干涉承诺。
当然,这些均是议政们肚子里嘀咕乱猜的,摄政王到底怎么想,他们可看不明白。
……
散衙之后,叶昭才发觉整个王府泠清清的,可不是吗?快过年了,蓉儿去了广州,莎娃和花姬都跟了去,莎娃去看她老妈,花姬则是去探望奶奶。
莎娃老妈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要说教她乖乖留在金陵定然千难万难,不过花姬的奶奶,叶昭已经叫花姬接了来照顾,而花姬自怯怯的答应,当时那大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更大着胆子主动亲了叶昭一口。
当时,叶昭是与花姬和莎娃躺在大床上胡天胡地之时,每次都被这俩丫头搞得骨软筋酥,今次更不例外,借着花姬感激自己的当口,叶昭更厚颜无耻的叫两人一起吃冰棒,看着那娇美清嫩的小脸蛋和性感深邃鼻梁高挺的碧眸美女一个娇羞一个甜笑的凑一起顽皮的吞吐,叶昭骨头都麻了,心中泛起无限怜爱,那种情感上的满足远远超过了淫乱的快感,最后,却是抱起两人一边一个,爱怜亲吻,给她们讲故事,哄着她们入眠。
现今想想,叶昭更是一笑,真是可人疼的两个小丫头。
蓉儿去广州,可是背负着叶昭的期望,叶昭叫她无论如何要请两宫来金陵过新年。
既然已经决心篡国,怎么废掉小阿哥就成了不得不面对的难题,而若能得到两宫支持,小阿哥自动禅让,那阻力就会小许多,而且,一些不好把握的官员,更没了反对自己的主心骨。
尽快发动对两宫的亲情攻势,看来迫在眉睫,要两宫多出来走走,多些社交活动,日子岂不甚好?
琢磨着这些事,叶昭回了澄心苑。
进了院子,叶昭就微微一怔,内院里传来熟悉的银铃般柔媚笑声,是金凤的笑声,叶昭快步进了内院,可不是,院内红柱走廊旁,金凤正与苇月伊织说话呢。
金凤一袭玫瑰红绣花边旗袍,红色高跟皮鞋,淡色的棉丝袜,万种风情,和苇月伊织站一起,旗袍丽人与和服丽人争艳,一位娇媚性感,一位气质娴静,可真令人赏心悦目。
叶昭就笑:“你不冷啊?”
金凤道:“这不等老爷呢吗?爷,您来,我带您去个地儿,月姑娘也来。”
叶昭道:“去哪啊?”不过也就任由金凤安排,三人上了三顶轿子,其实叶昭每次坐上女婢抬的轿子心里都怪怪的,不过幸好抬轿女婢多高大健硕,令人心里还坦然些。
穿桥过园,叶昭掀开轿帘欣赏外面美景,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殿宇楼阁,碧水绿木的清雅,心下更感叹,王府委实太大了些,就自己,还好些地方没去过呢。
一路北走又转而向西,叶昭这才发现高大的宫墙竟然有一处侧门,心中一奇,外面不是壕沟么?几时有了侧门。
出了宫门,又是石桥,甚至能感觉到桥下流水轻响,两旁又是高墙,就好似在走一线天,只能看到头上白云悠悠。
走没两步,前方又是一红木门,两旁女侍卫推开门,轿子鱼贯而入。
从轿帘向外看,叶昭就是一呆,这整个一日本风情的庭院啊,看来占地极广,层层叠叠宽阔绵延的杉木屋顶,鱼池假山,竹筒清水,异国风情浓郁。
“这几时建的?”叶昭打量着四周。
金凤笑孜孜走过来,说道:“也一年了吧,这不,刚刚造好,通了通风,现今住进来可无碍了。”
“搞这么个东西干什么?不伦不类。”叶昭训斥了一句,实则庭院乃是独立结构,四周便是碑亭巷的各色建筑,宅院隐于其中,倒是为巷子平添了几分清幽。
掐掐时间,开始建造这庭院正是王府工程收尾之时。
金凤笑孜孜道:“本来吧,那时节我听闻有人提议老爷迎娶日本公主,就和姐姐商议,姐姐也同意,建了这宅院,免得人家小公主来了不习惯,谁知道老爷没这心思呢,不过倒好,月格格以后想家的话,就来这儿住几天,也免了她几分思乡之苦。”
又娇笑道:“我可是搜刮了不少日本宝贝,就说那竹竿。”金凤指了指那滴水的竹筒,说:“听说这就是一个日本大名献上的,可有典故呢,不过小矮子那点破事,咱也记不住。”
叶昭就笑,想想也好,这以后没准能成个博物馆什么的,不知道会是自己哪代子孙给捐出来。
“月格格,喜欢吗?”金凤笑孜孜问苇月伊织。
苇月伊织嗯了一声,静静的看着园内风景,说:“谢谢三夫人。”想了想,说:“谢谢先生。”
叶昭指了指前院,说:“外面是碑亭巷?”
金凤笑道:“是啊,从这儿出去还方便呢,可谁也想不到这宅子通王宫。”
叶昭立时来了兴致,说:“走,出去看看。”
宅院外是一条颇为宽敞的石板路,向前再走一个街口,就是南京城贯通南北的大马路。
金陵马路以乾王府为中心,东南至通济门驻防城边,出王府西行北折穿碑亭巷,绕鸡笼山麓,过鼓楼,再循旧石路出仪凤门至下关。路幅宽六米至九米,全长九千米,是贯通城区南北的第一条干道,也是南朝刚刚占领金陵就开修的马路,早已经完工,大部分为石铺路面,可行黄包车和马车。
而碑亭巷内,衙门众多,不但有苏皖盐运司、南京盐运分司、南京按察分司等几个小衙门,更有外务部这等大的部衙。
此外巷子里住的多为富户,自然是因为此地紧邻王府,从治安到环境都是极好,富户们也更喜欢住在这里沾沾摄政王的龙气。
以前城北一带,杂草丛生,盗匪潜伏,命案以及抢劫,接连都有发生,经商的往来以及地方官员的视察都颇为不便,不过金陵公路建成,加之南朝巡捕力量的完善,移民的增多,现今南京城治安已经得到根本的改善。
碑亭巷一带,更是风气渐新,概因这里生气勃勃的部衙吏员汇聚,不管是行人衣饰穿着,还是作风作派,这里都是南京思想最开放之地,黄包车也最喜欢在这一带转悠。
而且因为新兴薪金阶层多,碑亭巷里应运而生了不少饭馆,又叫做“包饭作”,每人每月五角亦或一个银元,每天就可以到“包饭作”享受三餐,根据月钱不同饭菜有别,一元饭的话,中午一荤一素一汤,倒是极为实惠,吸引了不少单身的吏员阶层。
叶昭在外边转悠了一圈,看着街上熙熙攘攘人流,各式着装,这些日子紧绷的一根弦儿也慢慢放松下来,脖子上搭着汗巾黝黑健硕的工人,领着漂亮太太一起坐黄包车的文员,茶馆里正畅谈国事的青年学生,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充满活力。叶昭的心情也立时变得畅快。
回到碑亭巷“十四号”日式大宅,餐室里,金凤和苇月伊织正等着他呢,竹木桌上摆着几道比较清淡的刺身,其中三文鱼刺身叶昭比较喜欢,大鱼大肉吃腻了,吃些清淡的刺身自会觉得鲜美可口。
金凤和苇月伊织在桌侧一边一个跪坐,叶昭看了就笑,“我就盘腿了啊,这跪着坐实在不舒服。”说是这么说,但女人,不管和服也好,旗袍也好,跪坐的姿势确实端庄典雅,更别说是这么两位美艳夺目的女子了。
“伊织,你应该喜欢吃。”叶昭笑着给苇月伊织夹了一片三文鱼。
“谢谢先生。”苇月伊织拿起筷子前,按照惯例双手合十,对着满桌饭菜说了几句日文,意思好似是感谢,我开始吃你了之类的话。
金凤看着她,眼里露出一丝羡慕,毫无疑问,这个美艳的女孩,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清新,异国风情扑面而来,将来,不知道要带走多少相公的宠爱。
身为人妇后才嫁给叶昭,她心里总有些自卑,每当见到叶昭身边这些或明艳或可爱的女孩儿们,她都会觉得比不上人家。
叶昭看着金凤笑道:“腿木不木?”
金凤轻摇螓首,收拾起复杂的心绪,嫣然一笑,说:“吃日本菜,当然要这样吃才原汁原味。”
说着话,外面传来日本三弦琴那独特的悲凉而又优美的乐曲,有女子边弹边唱,歌喉舒缓沧桑,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染力。
叶昭看着金凤就笑,心说这要在后世,肯定被人骂文化侵略,不过现今,却是全无压力,静静欣赏,实在别有一番拨动心弦的风味。
“啊,是井上老师。”苇月伊织一呆,听得出,是教过她三弦琴的井上老师,日本国最有名的琴师,更是皇室乐师,仅仅教过她三个月,已经令她获益匪浅。
可苇月伊织没有动,来到中国,她也知道了很多中国人的规矩,先生是中国最有权势的人,不管在外面弹琴的是谁,自己只能跟着他静静欣赏。
听着沧桑的日本乐曲,咀嚼着嘴里的生鱼片,叶昭轻轻点头,倒觉得颇有陶冶情操之效。
苇月伊织现今不管叶昭做了什么她都不会惊奇了,就好比在中国吃到刺身,酱油和芥末和日本的不同,却显然更能配合刺身之鲜美。
她自不知道,各种刺身是叶昭几年前就鼓捣出来的,反而这两年政事繁忙,很久没在吃喝穿戴上下功夫了。
三人都吃的不多,两首乐曲完毕,见金凤和苇月伊织都不怎么吃了,叶昭这才放下筷子,本就是陪她俩用餐,若自己先落筷,她们没吃好也不会再吃了。
金凤拍了拍手,随即糊纸的推拉门被人拉开,十多名和服小婢端着铜盆、毛巾和漱口水依次而进,分三队跪在三人面前,依次送上漱口水,吐口小铜盆,洗手银盆,毛巾等物。
叶昭早就习惯这等奢华,苇月伊织看着金凤作派,慢慢学习各种次序以及各种器皿用法,金凤羡慕她,可她在这位高贵美艳的中国妇人面前又何尝不感觉到压力?
这就是中国的娘娘,苇月伊织告诉自己,不能在她面前失礼,自己丢脸,就是先生丢脸,是先生买下了自己不是?
“咦,你是扶桑人?”叶昭惊奇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婢,虽然她们都穿和服,可叶昭以为是金凤叫她们穿来应景呢,谁知道刚刚这小婢不小心手里的银盆险些洒出水来,惊呼了句日本话。
小婢已经吓得脸发白,跪在那儿,一个劲“思议马赛”。
苇月伊织更是惊奇的瞪大清澈迷人的俏目。
叶昭笑着对她道:“看,金凤多疼你,以后你就不怕没人跟你说话了。”
苇月伊织跪着挪了几步,伏地清脆的道:“非常感谢您,三夫人!”
金凤忙拉她起身,笑道:“这在你们日本国只是表示感激,在我们中国可是很隆重的礼节了,你要行这个礼,也只能对你家先生行。”
叶昭笑道:“不妨事,还是按照她自己的礼节吧。伊织,你告诉这些小姑娘,没关系,叫她们下去吧。”
苇月伊织用日文对那些小婢吩咐了几句,小婢们才惶恐的退下,看样子,一个个年纪都不大。
苇月伊织又看向叶昭,叶昭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笑道:“你也去吧,去看你的井上老师,今天就陪她睡好了。”
苇月伊织“哈伊”一声,起身,小碎步行云流水般聘婷而出。
室外,跪坐抱着三弦琴的井上乐师见到苇月伊织,诧异的看着她,一直说不出话来。
井上乐师四十多岁,风韵犹存,虽然她仅仅传授了苇月伊织三个月琴艺,但对这位琴技根基极为深厚的美艳艺妓自然印象颇深,何况,肯发大笔银钱疏通乐院请她去给艺妓传业的,仅有春江馆一家。
“渡边……”井上乐师还记得苇月伊织的名字。
“井上老师,我现在叫苇月伊织。”苇月伊织跪坐在井上面前,静静的看着老师。
井上也是七窍玲珑的心思,惊讶的道:“你,你就是她们说的月格格吗?”这座大宅子,所有的佣人,都是为月格格准备的,井上早就猜到月格格可能是本国人,却没想到是自己的学生,或者说,曾经的学生。
苇月伊织轻轻点头,说:“中国人是这样叫我。”
井上突然放下三弦琴,伏地道:“苇月小姐,我拜托您一件事,我的弟弟,因为煽动对中国人的仇恨被幕府抓了起来,听说要被处以死刑,我也被皇室逐出了乐院,请您一定要想办法救出我的弟弟,中国人,肯定有办法。”
苇月伊织沉默了好一会儿,眼里有些悲伤,说:“对不起,井上老师,我不能答应您,因为我和您一样,没资格向中国人提出任何请求。”
井上眼圈渐渐红了,坐直,沉默不语。
叶昭自不知道异国女子们正为她们的命运而悲哀,在苇月伊织走后,他就上下打量金凤,金凤眼里媚意仿佛滴出水来,“老爷,我们洗个澡,就在这边安寝吧,日本人的榻榻米,妾身还没睡过呢。”
叶昭笑着点头。
……
第二日,神清气爽的叶昭再次召集六议政议事。
在榻榻米铺着的锦缎上与金凤亲热,很有些幕天席地的感觉,就好似在野地一般,别有一番情趣,和睡床完全两种感觉,叶昭却是琢磨着,红娘、蓉儿、花姬、莎娃她们回来了,也都要领着去试一试,有点意思。
性爱的场所也要时时保持新鲜感,这话可真没错,昨晚和金凤,可真是好一通滚,金凤被收拾得真哭了,自己上衙来的时候,她还在昏睡,雪腻酥香的绵软胴体,掩着艳丽锦被,说不出的诱人,不过眼角一行清泪,可令叶昭又爱又怜,很是亲了几口才离开。
还有一件舒心事,就是苇月伊织告诉自己说,井上老师的弟弟是反抗中国人的武装组织成员,而且苇月伊织第一次拜托请求自己,不要伤害井上老师。
叶昭听了她的话,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去加害一名弱女子,何况井上的身份能不被查的明明白白吗?
想想早上的情形,叶昭又不禁微笑。
一袭紫色和服的苇月伊织美艳恬静,静静跪坐在拉门旁,诉说井上的事,更伏地拜托自己:“请先生一定不要伤害井上老师,如果井上老师受到伤害,苇月伊织就是害死老师的罪人,只能用死亡来洗刷我的背叛。”
显然,因为井上弟弟的关系,苇月伊织担心她会作出对叶昭不利的事情,不报告给叶昭,就是她失职,可告密更不是她的本意,只能第一次请求主家,不要作出伤害井上老师的事,送走她就好。
叶昭当时就笑,说了一句:“放心吧,她弟弟呀,金凤早就托人搭救呢,说不定明天就能收到他弟弟宣判的电文,不会处死的,但也仅此而已,坐几年牢,出来还是不改的话那我可就没办法了。”
而苇月伊织眼神里的感激叶昭是看得到的,不管怎么说,被这个气质出尘的女孩感激总是件令人惬意的事,心情自也舒畅。
召集六议政,叶昭是希望确定纸币的发行时间,最好年后就能发行,尽量在战事爆发前,就能令南国消化纸币一事。
上次会议后,南国已经加快了中央银行筹备速度,管理委员会早已成立,更与财务部一起设计出了纸币的图案,现今在精炼模板中。
南朝一元纸币,在叶昭三次否决下,摒弃了原来正面摄政王头像背面剑盾图纹的方案,改用柔和的蓝灰二色为基调,图案为大气磅礴的山水画,水印防伪,当然,现今之水印图案不是很复杂,但也足以令剽窃者望而却步了,以远东来说,就算以国家力量印制假钞,想也没任何国家能仿制得出。
议政会议上,听着李蹇臣汇报纸币发行的准备情况,叶昭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