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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遇仙

加点修行:从清明梦开始 可爱的白鸽 4492 2024-04-17 09:25:32

壮汉心道自己没判断错的话,对方的定位追踪只在自己离开山洞后有效。

毕竟这里面法则紊乱,几乎任何手段都难以奏效。

于是在第九天,壮汉穿得鼓鼓囊囊跟个胖子似的,从正门离开了山洞。

出了山洞没走一阵,前方就出现一道人影。

不算和煦的阳光下,壮汉停了下来,眯起眼细看。

果不其然。

陈泽在看着他。

下一刻,对方便近在眼前。

壮汉毫不犹豫,手指头自松发式引信上拿开。

轰!!!

五十公斤TNT碰撞出极致的光与热,转瞬膨胀的火球将整面小山坡彻底吞噬。

巨响声的遮掩下,是提前埋藏在此的无数件超凡遗宝齐齐殉爆,令大半座终南山坍塌陷落。

……

山洞中。

碎石如雨砸落,隆隆的震动声不绝于耳,洞内虽多有晃动,却始终没有坍塌的趋势。

附近紊乱的法则既是致命杀机,也是抵消外力最好的防护罩。

某座休眠舱内。

咚!

大妈一脑袋磕在玻璃顶棚上,脑中记忆迅速过了一遍。

我是悬壶宫宫主。

敌人已被陷阱困住,现在正是趁乱逃走的最好时机!

这下什么也顾不上拿,大妈粗暴地扯开身上导流管,连血都来不及止,三步并作两步朝小道方向走去。

只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摇晃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怎么可能?!

大妈满心不解,她不认为这精心准备的庇护所会抵御不住冲击。

但很快她就明白,最牢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瓦解。

身后传来巨响,随后无数道幽魂般的虚幻人影如同火山喷发齐齐爆涌出来,直至充斥整个洞穴。

一道熟悉的身影摔落在大妈面前,正是和他配合多年的龙子嘲风。

它的模样凄惨至极,鸟翼折了半边,羽毛被污血团团糊住,下半身几乎被拧转了三百六十度,满脸颓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青龙模样的负屃就附在它身上,却犹如潦草的图画,没有半分生气。

大妈咳嗽着掩嘴站稳,石灰簌簌如雨点挥洒,让洞内像是充斥迷雾一般难以视物。

连两头龙子都掉出来了。

看来裂隙空间彻底坍塌,可它们居然没死,这么说……

眼神扫动间,大妈很快在灰雾中见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不知根底的难缠道士。

他已经彻底和海量众生执念同化,形成了和宫主相类似的存在。

因而就如磁极相吸,只需一眼便锁定住宫主真身所附着的大妈。

大妈惊得退后半步,后背立刻靠住个人。

转身,抬头。

陈泽低头看着她。

同一时间,那道士虚影也化作光束投射过来,连带着袖中收取的真龙精气一起,被强行吸引着就要没入陈泽体内。

“不——”

半途中,道士显出真身,神色充满了惊恐,畏惧,以及刻入骨髓的不甘。

但随即,一经接触他便恍然大悟。

他自己,也是一道执念。

就好似亭中那一连串离奇大戏源自书生的想象,书生源自道士的身神点化,而道士本人亦如是。

不过是一道源自陈泽,被分化出来,随孔飞鸿进入裂隙捉拿龙子的成仙执念罢了。

所以他才能够融入众生执念中。

原来路漫漫三百余载修道路,不过是一场空。

临消散前,道士反而得到解脱般仰天大笑,负手昂首,衣袍猎猎,气度重回超然。

噗。

一声轻响,他便轻烟似的化归无形,回到陈泽神性当中。

重伤的嘲风、负屃亦如是,被陈泽隔空摄来,哪怕跟块大石头一样被乱石埋住的蒲牢也没能幸免。

至此,三位龙子归于麾下。

龙生九子,陈泽已得其八,足以追随真龙足迹,渡入天外天当中。

看着这收割一幕,大妈终于想通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自始至终,所有惊变,一切谋划,真正的始作俑者便是眼前此人!

他毁掉裂隙空间,拿走了想要得到的一切!

大妈或说宫主,时隔不知多少年终于重温恐惧与无力交织的滋味,身体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

而陈泽在看着她。

霎时间,漫布洞内的海量执念疯了似地颤鸣,随即轰然炸开。

……

远离终南山的某秘密营地内。

熟悉的休眠舱,熟悉的……

咚!

和衣而眠,面容安详,配上身法袍颇具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一头撞在玻璃顶盖上。

接下来同样是睁开眼睛,恢复记忆,拔导流管,跨出休眠舱。

中年人叫何平,本是悬壶宫中身居高位者,主要负责秘密人体实验,物色合适“材料”,罹患老年痴呆的汪维德便是他手下多如牛毛的受害者之一。

但这已成过往。

何平身为备用躯体的意义已经得到完美实现。

方才在终南山引爆众生执念的正是宫主,身为愿念脱胎转生的存在,他在混乱中凭借对法则天然的亲和力幸存下来,并无视距离逃遁至此。

金蝉脱壳。

宫主冷笑着销毁一切痕迹,依照提前准备好的预案顺利脱身远走他乡,从此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凭借信念神祇所带来的天生神通,宫主笼络人心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聚集起一批新班底,重建悬壶宫。

五十年后,悬壶宫举着大旗杀了回来。

十年鏖战,他带领悬壶宫险胜半子,在隐仙会总部基地亲手将博士本体晒成鱼干,制成标本,腌作咸鱼,剁碎喂猫,挫骨扬灰。

覆灭隐仙会后,悬壶宫达到极盛,甚至堂而皇之的尊为霸主。

可宫主的寿命再次将尽,终于在弥留之际,于终南山旧址,献祭亿万生魂重启当年绝阵,修复了那处供他轮回转生的裂缝空间。

阔别许久的众生执念汇集而来,垂垂老矣的宫主仰头望去,心中却是难以言喻的空虚。

又到了这一时刻,新的轮回即将开启。

磕磕绊绊的,他又活过了一世。

可……仙呢?

他本就是自寻仙执念中转生的神祇,追寻仙踪便是刻入根源的本能。

就好像草履虫无法违背自己挥动鞭毛的本能,比之高级无数倍的悬壶宫宫主也不例外。

因此他每一世都在拼了命的追寻仙迹,将所能找到的一切据为己有。

什么铲除异己,鸠占鹊巢,滥杀无辜……造成任何后果都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他不在乎。

他的价值观很纯粹,也很单纯,那便是寻仙。

“仙?何为仙?”他低声呢喃,又自问自答道,

“我为香火神祇,可否称仙?”

随即又摇头否定道,

“非也。短寿折命,活得还不如雀鹰久,也能称仙?”

“那何为仙?”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无处不在。”

“不,那样的话世上便无人可称神仙。”

“那便超出常人多矣如何?”

“譬如那些禁区之内,残神败佛?”

“苟延残喘之辈,何足挂齿,如何称仙?”

“真仙在哪?”

“在何方?”

“在天外天里。”

宫主抬头,望向正前方逐渐打开的空间裂隙。

当今世上,除却天外天内,何处还可觅得真仙?

可他正是众仙躲入天外天前铸就而成,世间哪处都可去得,唯独这天外天近在眼前,却半步难逾。

诞生时缺少的一天并非无心之失,而是创造者的有心之过。

刻意留下缺陷,不得圆满,才好给他戴上枷锁,限制行动,乖乖留在滚滚红尘中,去寻那永远见不到的真仙。

而这天外天偏偏离得这般近,好吊着他。

如此,他才好留下来替那些悬壶宫真正的主人擦屁股,替他们看住现世,留好退路。

就像一头不知疲惫,永远高亢的老骡子,明明知道眼前的肉包子永远吃不着,却停不下自己徒劳无功拉磨的足步。

因而他自诞生起就是个悲剧,他存在的意义便是永远无法触及自己的目标。

寻仙。

他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可铸成本源的执念无法悖逆。

残忍吗?

仙人们不会在乎。

永恒的轮回不会停歇。

于是宫主也只好又一次,无可奈何地迈动脚步,投身于空间裂隙中,投身于可悲的命运湍流中。

执念的重铸如同脱胎换骨,将他的组成部分彻底替换,有时他会庆幸,如果这代表有一个过去的他死亡消逝,那也算是真正解脱。

只是念头希微间,他却看到了一张自己永远也忘不掉的脸。

在这一世的尽头。

陈泽看着他。

……

下一世。

恢复记忆后的宫主发了疯一般搜寻那个男人的一切踪迹。

他是谁!

他是怎么出现的!

他……他到底是什么!

他是人?

那他叫什么?

书生都叫陈泽……道士也是这个名字……那他应该也叫陈泽……

只是找着找着,宫主依旧重蹈覆辙,不知疲惫替他的创造者们打理现世,收集超凡,监视天地元炁。

枯燥无味的几十年后,又到了转生的时候。

他一步一顿,小心翼翼,将动作放到最慢,一切都无比顺利。

可在意识消逝前的一瞬,那个人还是出现于眼前。

陈泽看着他。

……

第三世。

宫主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搜寻陈泽这件事情上。

此时距离他遇见陈泽已过百年。

区区百年。

他居然找不出一丝过往的痕迹,仿佛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

于是他开始绘制画像,动用大数据,散出人手,用尽一切手段寻找相似之人。

短短几十年弹指而过,他的寿命又到了尽头。

转生的过程无比痛苦,但他拼了命保持意识清晰,感知每一分痛楚。

终于,在最后时刻,那个人无中生有。

陈泽看着他。

……

第四世。

宫主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开始扩张势力追寻统治世界。

但时间不够。

弥留之际。

陈泽看着他。

……

第五世。

宫主等不及,选择走一条捷径。

于是核战争爆发,各国政府崩溃瓦解。

只可惜,他做得太过。

悬壶宫也没了。

所幸用来转生的裂缝空间尚存,他投身其中,闭上眼。

一片黑暗中。

陈泽看着他。

……

第六世。

宫主蜗居数十年,寿元将尽,眼看着即将郁郁而终,最后在本能驱使下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

第十世。

颓废了几辈子的宫主振作起来。

他悟了。

只要把世界彻底毁灭,那个人无论藏身何处都无法幸免。

只可惜几世不曾经营基业,宫主势单力薄,孤身游说新生诸国,挑拨离间,结果在第一站便惨遭暗杀。

一缕执念逃遁回来,投入裂隙。

陈泽看着他。

……

第三十世。

地球上一片荒芜,生灵尽数灭绝。

宫主畅快地投入转生之中。

然后。

陈泽看着他。

……

第三十一世。

宫主一苏醒,便蜷身,侧卧,抱膝,低头,自闭。

陈泽看着他。

……

此后无数年间,宫主麻木不仁,浑浑噩噩守在裂隙旁度日,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轮回,不断轮回。

地球冰完了热,热完了蓝,蓝完了绿。

万族几度新生灭绝,无尽轮回。

而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看着他。

陈泽永远在注视着他。

宫主的思绪越来越混乱,恍惚间他看见无数生平,似乎是自己的前世。

道士拼了命的打坐,春去秋来,寒暑风雨无阻。

皇帝拼了命的炼丹,药材用完用大臣,外人用完用家人。

富商拼了命的求购奇珍异宝,雇请高人法师,遵循仪轨戒律。

三教九流,七十二行,各色人等,无数人都在追寻探求那一可望不可即的终点。

仙。

直到道士飘飘然要飞天离去,皇帝丹炉金光外放,富商返老还童……眼前却只有一人。

陈泽看着他们,看着所有人。

“不——”

所有人发了疯惨叫起来,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

“……是谁!”

油布上,小伙猛地站起,一边怀里吃剩半个的西瓜掉落在地。

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手机。

下意识拿到眼前,面容识别自动解锁,露出了看到一半的新闻界面。

“xx大学博导孔飞鸿失踪已超四十九天,校方透露最新消息……”

抬头。

陈泽在对面看着他。

黄粱一梦?

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未曾离开过这瓜摊半步。

亿万世的轮回犹历历在目,恍惚间却又如溪流纸船般越漂越远,徒留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塞满心头。

“你,你你……”

他脸上显出一种枯槁般的灰白神色,面容戚戚,带着颤音,几乎哀求般问道,

“你……你到底,到底是谁?”

陈泽没有说话,依然看着他。

蓦然间,小伙转头,看见自己的无数前世,无数未来,或说……铸就根源的无数执念。

无数男女老少,身份各异,所做之事也千奇百怪。

但都只为一点执念——寻仙。

陈泽看着他们。

于是修道的圆满飞升,富商满足捋须而笑,皇帝手捧金丹,终究释然。

这份释然转瞬间便传遍众生执念,令其如轻烟般接连消散。

执念为何消散?

执念执念,欲求而不得,望之念之日夜思之,故此为执念。

如今执念得到满足,自然消散。

为何满足?

“呵呵……”宫主感受着体内力量的迅速流逝,脸上却露出了豁然的笑容。

他终于明白,被陈泽吸收掉的那缕道士执念,为何会在消失前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宫主仰天长笑,笑得两行泪水横流还不够,直至喉头腥甜干哑才肯罢休。

何为仙?

他的本体便为寻仙执念,自然是世间最有资格进行称量的标尺。

寻仙寻仙,能让寻仙者得解超脱的……不正是仙么?

不才是仙么!

何为仙?

寻仙百世,仙在何方?

谜底已经不言而喻。

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已如泡影般虚幻,扭头看向四方。

空空如也。

唯有头顶一轮明月高照。

已过子时。

离最初孔飞鸿进山……正好五十天。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当初悬壶宫真修刻意用七七四十九天铸就这不圆满的执念神祇。

如今陈泽便为其补上这缺失的“一”。

难怪……原来这样的轮回已经重复了四十九天。

周围执念都已经脱离循环,得悟真谛,解脱消散。

只剩他这最后一缕。

那还等什么呢?

身体在消散,生机在流逝。

在生命行将抵达的真正尽头前,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释怀又轻松的神色。

承载了百世轮回的秤砣心居然也会如此雀跃难耐的时刻。

转回头。

陈泽依然在看着他,却第一次做出了额外的动作。

陈泽伸出了手。

咚。

他跪在了陈泽身前,双腿在触地的同时化为无形,下半身转瞬便空空荡荡。

剩余的半截身躯也已趋向透明,升起袅袅轻烟带着仅存的形体徐徐飘离。

陈泽的手还未触及,他便只剩下了一张脸。

然而,就好像先前虚妄中的亿万次轮回一样,在无限划分,临界点前的最后一瞬。

陈泽触及了他。

看着就像在触摸空处,可空气中残留的些许烟气却在月华下凸显光影,线条勾勒出五官,隐约间恍若见到一张朦胧的脸,嘴唇似在略微蠕动,

“仙……”

声音逐渐细如蚊呐,再低至微不可察,惝恍尚存的面容也即刻消融在空气当中,最后只余一条弯曲上翘,简笔画笑脸似的淡薄曲线,有如波浪泛起些微渺的起伏。

可不闻有声,一视同仁的清辉便将这点褶皱无情抹平。

四野重归寂寂。

陈泽默然,却忽而听得一点极轻极细的呢喃,好似回声般拂过耳际,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第三卷 世界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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