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这位同学除了四级作弊这个神操作之外，在法学上确实非常认真，围观过许多庭审, 最爱看民事, 照他的说法是民事还能展示一下律师的技能, 刑事就是互相砸法条, 过于和谐, 有的甚至连举证过程都没有, 直接就是庭后递交, 学不到东西。
他的说法很有道理, 路菲菲补充一句：“民事庭确实很热闹, 很有趣。”
法学生露出一抹被看穿的羞涩笑容。
路菲菲又把他的简历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对他说：“除了学校之外, 你tຊ还有没有其他的工作经历？”
实在是没有了, 他去年六月毕业的, 然而一直没拿到毕业证, 也没法找工作, 中间跟学校撕打官司, 上个月刚拿到, 好多单位都不愿意接受他这个因为考试作弊所以没拿到证，还要跟学校打官司的人。
有大律师看中了他桀骜不驯, 还能撕赢法学教授的心气，想让他去，结果他又看不上人家，说事务所太远了, 在异地，他想跟他的女朋友在一起。
路菲菲想了想, 对他说：“我对你跟学校打官司没有任何意见，四级作弊也不是罪无可赦，不过……你没有工作经验是最大的问题。
我这里不是律师事务所，有老员工可以慢慢带你，你一开工，就是一个人在战斗，没有人能带你，也没有时间让你慢慢摸索。
而且，说实在的，学校里的老师，跟外面的人比起来，还是要和善许多，他们到底还是要脸的，而且也讲逻辑性，特别无耻的事情，他们未必是道德感太高不愿意做，只是脑子一下子想不到。
如果我们公司需要动用到法务时候，一般来说，就不是那么的讲道理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经明白路菲菲的意思了，如果一个公司有成熟的法务部门，他可以先跟着学，然后再独立操作。
对于一个几乎都是法盲，只对劳动法眼熟，出事了就指望着法务一个人自己玩的世界，他的经验实在不够用。
临走的时候，他对路菲菲说：“我女朋友在的事务所里有一个律师，她在事务所里干了几年，现在想到企业做法务，我觉得她还蛮厉害的，你看……”
“好啊好啊，把简历推给我。”路菲菲连连点头。
当天，路菲菲就打电话给这位陈淑洁律师打电话约面试时间。
第二天一早，陈淑洁就来了。
路菲菲问起陈淑洁为什么不想在事务所里继续干，而是想来企业当法务，她坦诚地告诉路菲菲，自己已经在律师事务所里待了两年，第一年当律师助理，第二年拿下了司考，当实习律师。
主攻的就是经济相关的业务。
她不想继续在事务所里待着的原因，是因为她发现她只想对着案子，不想不停的换委托人，对手难搞就算了，委托人自己不着调，更令人头秃。
何况，律师想再往上，也不是只要官司能搞定就行了，主营业务是拉客户，跟形形色色的人搞好关系，至于真正的法律事务，可以扔给手下人和助理完成。
她不想搞人际关系，只想搞法律。
于是，她一直想转成企业法务，但是她这个只有两年工作经验的人，大公司看不上她。
至于小公司，都是老板亲自动手，什么亲自爬墙，亲自给抢公章，亲自抡大锤……区区民事庭，人家老板也能自己上，根本不需要法务。
路菲菲告诉她：“你进来的话，是在版权组，打官司可能不多，主要是在购买版权和出让版权的时候，对合同的风险进行一下把控。”
“明白，明白，我在律所的时候，帮不少公司审过合同，也发现了不少问题。”
“出过问题吗？”路菲菲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陈淑洁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到底应该回答有，还是回答没有？
说从来没有，会不会让人觉得太假？
说有，会不会让人觉得这人做事太不可靠？
转念一想，说谎也没什么意义，众所周知，围观同行翻车是人生快乐之本，拿同行翻车的八卦当下酒菜是社畜苦难生活之中的一点乐趣，只要路菲菲想查，她随时能查到。
所以，陈淑洁老实承认自己在刚入行的时候，确实弄错过一些东西。
记忆深刻，导致她现在遇到类似事件的时候，都紧张的要命，要来回查看好几遍。
路菲菲点点头，她其实很担心从未出过错的完美履历。
当然，她相信真的有从小就特别谨慎，从小就一丁点错都不犯的人。
但是这种神人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人是会犯错的，关键是犯多大的错，事后怎么补救的，由此产生了多少经验教训。
要是一个人告诉她“我从来没出过问题，犯过错”，要么是这个人真的完美无缺，要么就是他不认为自己自己惹过的事不算事，要么就是有人悄悄的替他把锅背了，把事平了，而他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没往心里去，完全没长一点教训。
陈淑洁坦然的说了一些事，以及事后的处理方案，路菲菲觉得她犯事的原因可以理解，事后处理水平还不错。
路菲菲觉得可以，便让她留下了。
陈淑洁离职的时候，老板热情挽留：“你悟性很高的，最多五年，你肯定就能成为有名的律师，不出十年，肯定就能当上律所的合伙人，你要是去大企业，我绝对不留你，但是这个乐游原……听都没听说过，说不定过几天就倒了，还影响你的简历。”
陈淑洁没有接受。
她跟老板说过，她实在是不喜欢应酬，也不喜欢跟那么多人拉关系。
但老板只以为她是被家里娇惯坏了，缺乏上进心，就一直努力鞭策她。
但是对于志不在此的人来说，越鞭策，就想想逃离。
接到OFFER的时候，HR告诉陈淑洁，上班时间是早上十点。
路菲菲告诉陈淑洁，十点半左右到就行，最好别超过十一点，不然大家点饭的时候，她就没法参与大家的“今天吃啥”大讨论和“凑单摊运费”快乐活动了。
时间是这么一个时间，但是陈淑洁绝对不会真踩着点到的，更不敢照路菲菲说的时间到。
十一点上班，听起来就是那么的不真实。
在她们律所，说是九点上班，经常八点就要到整理资料，有时候甚至得七点。
哪怕前一天晚上是通宵，第二天也得这个时间到，所以很多人晚上通宵，就索性在办公桌上趴一趴。
上班第一天，陈淑洁按照她的工作习惯，早上八点就到岗了。
整个公司里空荡荡，黑漆漆，只有几个地方亮着电脑屏幕的微微幽光。
还有几个熬大夜，通宵没走的，如幽魂一般的程序员，睁着半梦半醒的眼睛，如同恶龙守护着金币一样，守护着他那绝对不能碰，正在跑程序的高贵电脑宝宝。
陈淑洁再怎么都没想过，八点的公司，可以空旷成这样。
她把桌上擦了一遍，打开电脑，洗了水杯。
加了公司的企鹅群、项目的企鹅群、项目拼饭的企鹅群、项目咖啡的企鹅群……
再打开公司邮箱，除了一些人事和行政上的信件之外，还有一份从路菲菲那里转发来的邮箱。
邮件是发给《王者天下》的客服邮箱的，游戏客服扫了一眼内容，就转给了路菲菲。
来活了！
陈淑洁立马精神。
有一家动漫公司，说乐游原的《王者天下》里一个五星角色身上穿着的衣服花纹，是完全抄袭了他们出品动画里的一个角色。
同时列出了大量的花纹对比，还说人物是叠图什么的。
并提出几大诉求：第一公开赔礼道歉，第二马上把这个角色下线并修改，第三索赔一百万。
否则就会发律师函，跟乐游原打官司。
陈淑洁赶紧调查，发现这两个花纹确实高度相似，公司里参考这个纹样的画师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图案，觉得很好看，就学了。
这么说，很有可能是画师看到了那家公司的动画之后，才照着描的。
根据以往的工作经验，陈淑洁忙着看两家公司的稿件，把精力都放到了两份画稿的对比。
致力于找出两份稿件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线条，比如上色方式，哪怕勾出来的小图形一个是圆一个是椭圆，都可以拿出来说事。
十点半，路菲菲到了，要不是因为陈淑洁今天第一天上班，她也不想来这么早。
做为部门领导，她有义务去跟新员工说说话，问候一下是否习惯，然后带她认识一下部门里的其他同事。
结果刚到，就看见陈淑洁的电脑屏幕上有两个图画文件。
还有两份打印件被她拿在手上，叠在一起，对着光，小心比对。
路菲菲走过去：“在看什么呐？”
“就是今天早上转发过来的那个邮件。我在做对比。”
陈淑洁还把自己整理出来的不一样的地方，都展示给路菲菲看。
路菲菲微微张开嘴：“……你对比了很tຊ长时间吧？”
“嗯，早上八点多我就在找依据了。”
“咳……你先停一下。”路菲菲摇摇头。
陈淑洁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拿出做实习律师的端正态度，坐正了，等着路菲菲给她指示。
路菲菲搬了把椅子过来，对她说：“我们这边的情况跟你以前操作过的版权相关之类的案子可能不太一样。
你以前做的应该都是纯原创的吧。”
陈淑洁点点头，她以前帮忙打过的是书籍出版的官司、产品广告设计稿的官司……都是得在“看起来很像”的两件标的物里，扒出不一样的地方，或者从“看起来似是而非”的标的物里，捶死了就是相似度极高。
路菲菲继续说：“游戏里的很多花纹一般来说，都是有参考的，有些没有版权的设计，甚至会直接拿。
比如这个花纹的原始出处是古巴比伦的佩斯利花纹，出处是来自于印度教里的“生命之树”。
对方提供的画稿里的花纹也是，可以说毫无改动。
但是佩斯利花纹，本身是没有版权的，古巴比伦都亡了几千年了。
我让你处理一下的意思，是让你拟个回复的信函，说明这个情况，同时表达我们公司的态度，别以为抢先用了没版权的东西，这东西就是他们的了。不用找出两份稿件的区别。”
陈淑洁心里有些郁闷，等于早上这两个多小时，纯属白忙活、瞎忙活……
她又看了看那个画稿，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佩斯利花纹，不然，她肯定第一反应就是“这东西本来就是公共版权”。
路菲菲跟她说：“以后这种类似的事情应该还有不少，比如同一个桥段，大小姐爱上穷小子，霸道总裁被普通女孩子抽了一耳光之后就爱上她之类的……嗯，所以，著作权法，还有对应的司法解释，还有之前的判罚案例，你都得努力一下了，稀奇古怪的事还多着呢。”
在与路菲菲的对话中，陈淑洁感觉路菲菲好像对相关的法律，以及应对这种警告信的经验挺丰富，就好像处理过很多次事件一样。
她便问道：“以前公司遇到这种事情，一般是争取调解还是等开庭？”
路菲菲：“以前？没遇到过，差不多互相在网上吵一架就算了。”
“那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紧张这封信？以前我的一个当事人，收到这封信都快吓死了，感觉自己好像马上就要坐牢一样。”
路菲菲笑笑：“哦～这个嘛，又没真犯法，怕他干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你的内心真的是太强大了。”陈淑洁由衷地夸赞。
路菲菲会这么镇定从容，完全是因为……经验。
她在自己的时代，收过两次“视觉中国”律师信，说她用的图侵犯了他们公司的版权。
但那两张图是她自己在旅游的时候拍的照片，后面公司项目正好需要，她就随手摆了上去。
那些照片，都是她发在网上的旅游攻略里夹着的照片。
但是视觉中国认为自家公司拥有对包括涉事相关图片在内的完整的销售权利，涉事图片的销售授权链条清晰完整。
毕竟是靠吃罚款过日子的公司，“视觉中国”的法务相当牛逼，为了这事，她跟“视觉中国”来回撕扯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一个要上班的普通人，打官司有多难。
从来没打过官司的人才会轻易地说出“为什么不去告他维权？”
再然后，是“视觉中国”霸道到将国旗和国徽的图案都列为自己的版权范围，被团中央挂以网上质问，引起监管部门网信办的注意和约谈。
他们一个大滑跪，那段时间所有的法律相关事务都就此做罢，这事才算结束。
“久病成良医”，路菲菲也不想的……普通人一辈子都未必见过一回律师函，她半年见两次了呢。
路菲菲让陈淑洁下回要是收到这种警告信，就先找到对应的人，美术或是文案，让他们提供他们当时是从哪里找到的参考资料，不要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找，很累，还没什么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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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师还被关在印刷厂里“坐牢”，每天发回消息，告知今天的抽查结果。
第一批印好的样品已经运到公司来。
在游戏界有个传统，要搞大事的时候，就得有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出来介绍对应的模块。
表示一下对玩家的欢迎，那就是老板上。
聊剧情就让主文案上，聊画风就让主美术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就是运营上。
一般来说……主策划是不会露脸的，可能是怕下班路上被人套麻袋。
原画设计集，那当然是美术组长……哦，现在已经是高贵的美术总监段风上。
段风主要介绍的内容是地形、角色、配件都是什么原型，参考了什么东西，综合了什么东西，这么设计的理论依据又是什么。
第一批印出的七万册原画集，先发给预售付款的客户。
先期收到的人打开原画集的第一页，被弹出来的立体建筑吓了一跳。
这是段风精心设计过的，只要书页翻开，就会竖起一个残破的钟楼。
那个钟楼是游戏中最重要的标志性建筑物。
游戏开局时的警报声是它发的，每五分钟通知某个地区不能待了，也是它发的。
到最后的大决赛，以及胜利时的音效，都是它发的。
玩家们纷纷评价：“这是什么魔法，一个纸模型弹起来的时候，我居然听到了被人射了一梭子的声音。”
“啊……痛，太痛了……”
“要不要这么有代入感，翻开第一页就是这个，不说了，我去找我的防弹背心。”
……
第二页是微微凹陷下去的，玩家的身份牌就卡在中间。
比起跟着书随便夹寄过来，更有意思。
玩家表示：“我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三页，不会给我的枪也是这么被夹在里面吧？”
还有人刷起了《肖申克救赎》的梗；“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第三页开始就是介绍世界观、不同的势力军团、每个军团里不同的人物。
人物细致到连钮扣都有讲究。
比如某个看起来邋里邋遢的男人，他身上的扣子，其实是用贝壳磨成的贝母扣，闪动着七彩的光华，十分昂贵。
但是，在身份那一栏中，这个男人却是满篇的问号。
这个角色在游戏里的表现挺贱的，但有时候又会拿出主角非常需要的东西。
有些玩家很烦他，有些玩家很喜欢他。
现在设定集给了他这么一个谜一般的身份，玩家们热情地从他的台词和一些动画动作上判断，他的真实身份。
他到底是个落魄贵族，还是把贵族杀了，抢人衣服的悍匪，这是个问题。
设定集里没说，有人猜测跟后面的剧情相关。
玩家们无责任脑洞大开的几句话，让莫小意来了兴致。
她拿着自己的小号，立马给写了一段。
“安德烈出生在又大又漂亮的城堡里，从小就有无数的仆人环绕在他的周围，他的衣服永远都是那么的漂亮精致，一丝皱褶都没有。
春天，他乘坐仆从驾驶的马车去探望外祖母的时候，忽然被人劫了，仆从被杀，而他也被人用剑抵着脖子，蒙住眼睛，困住双手，动弹不得。
他只能通过周围的声音和气味感受环境。
很臭，很吵，是他从来没有踏足过的地方。
他很害怕，绝望地痛哭起来，忽然，他的手被另一只手拉住，一个少女对他说’别怕’……”
后面，温娜有事找她，莫小意匆匆将开头发了出去。
等莫小意开完会回来，已经是快下班的时候了。
刚才会议内容是说：
《永恒之心》马上就要开新地图，发新人物。
其中地图和建筑物描述、人物设计，都是莫小意的工作，工作的重担，让她已经彻底把前文给忘了个干净……
下面已经有不少人催她继续发了。
莫小意看着温娜给出的每个时间节点必须完成的任务，又看了看几十条催更评论。
目测，从现在到两个月之内，她都不会再有空为《正义的铁拳》写一个字。
然后，她就扔出了一个毁灭式结尾：
“少女将安德鲁藏在贫民窟，每日供他饮食，直到一天，绑架者又离开了这条街，少女才将安德鲁带出，送往城市。
少女与安德鲁刚刚到达安全的地方，发现身后火光冲天，原来是安德鲁的家人找到了这里，他们率大军，将贫民窟彻底夷为平底，包括少女的家人与tຊ朋友。
少女一怒，加入了反抗贵族的军队。
安德鲁身为贵族，不得已与反抗军开战。
在战场上，少女死在安德鲁的怀中，至死不愿意原谅他。
安德鲁便自我放逐，成为了流浪的旅行商人。”
把一众人给看傻了：“啥！啥！！啥！！！中间这七个小时都发生了啥！爱情呢！实在不行，友情也行啊……怎么就死啦！”
莫小意沉默地看着那条：“怎么好好的就死了？”
唉，不是好好的就死了，是作者被老板拖走了，所以才死掉的。
是老板！
是凶残的老板弄死了安德鲁的妹子！
莫小意虽然没写出一个像样的故事，但是这篇毁灭BE故事，提醒了二创选手们“都动起来！”
二创多了，玩家们对游戏的兴趣就更大了。
原本预售时只有七万册被订出去，现在已经卖到了二十八万册。
其中有不少人甚至都不是玩家，单纯觉得设定集好看、美术风格好，还有不少是竞争对手公司的，买回来学习。
目前收到货的人，没有一个说“骗钱”“无良”“质量差”。
最大的差评就是：“靠，设定集还他妈的挖坑？你就不能把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说清楚吗？”
官方客服非常贴心地回答：“您好，策划将在下一个版本里对这位角色的身份进行解释。”
评论区里对“狗策划”的口诛笔伐直冲天际。
路菲菲决定干脆为“狗策划”做个直播视频。
上回被吊在天花板上转圈圈的“狗策划”是路菲菲随手从陈心怡的办公位上抓来的。
如今，还是得用它。
直播视频预告的名字叫做《狗策划黑丝出镜，为你讲述设定集中不为人知的故事》。
周五晚上，A站直播频道一下子涌入许多人。
八点整，直播频道开启。
狗·变异狂暴熊·策划，脸上戴着宋志远出借的墨镜，腿上套着从保洁阿姨那里弄来的黑色大垃圾袋。
进来的人都懵了：“黑丝呢？你拿垃圾袋糊弄谁！”
路菲菲用绳子把垃圾袋的包装挑到镜头前面，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大字：聚丙烯拉丝
黑色的，聚丙烯拉丝
就问你是不是黑……丝……
玩家们快笑死了，他们刚想提问设定集的事情。
下一秒，屏幕黑了。
直播间提示：“该频道涉及血腥、暴力、色情、低俗、违反社会公序良俗等违规内容，现已被关停。”
别说玩家了，连路菲菲都震惊了。
不是……等等……这长长一串违法纪的玩意儿，跟这个淘宝卖五十九块钱的毛绒小熊熊有一毛钱的关系？？？
路菲菲直接找到A站的运营，问他是怎么回事。
A站的运营查了半天才回来，他的声音里充满着尴尬：“不好意思，可能是自动识别出了问题……我马上为您人工处理一下。”
人工解锁二十秒。
系统再次自动封禁。
路菲菲彻底无语：“你们的系统就不能稍微智能一点吗？”
A站的运营态度非常诚恳地对路菲菲说：“实在抱歉啊，我们的技术现在实在达不到智能的水平，只能通过关键词和一些色块来进行判定。像这个人形生物，下面穿着黑色，系统就自动判定为色情擦边。”
“我们下一版会调整的，现在实在来不及，要不，您看，能不能把这个熊的形象稍微改改，然后这个直播的名字也稍微改改，避免触发系统自动屏蔽功能。”
马上就是奥运会，现在舆论口子都收紧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放肆。
各大平台和媒体都秉承着“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态度，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可能，就要掐死在萌芽状态。
……行吧……
上辈子路菲菲因为搞键政、真黄、血腥、灵异而被各种平台警告过。
但是，她再怎么也没想到，她有一天被平台真封禁，是因为一只套着垃圾袋的玩具熊……
就很有一种“早知担个虚名，不如打正经主意了”的感觉。
她只得把玩具熊的垃圾袋扯下来，随便放椅子上一放。
真正的策划用个变声器出场，向玩家解释一些设定集里的内容。
有些是真挖了个大坑，有些是真没想到……
玩家提出了许多问题，还有各种脑洞奇大的猜想。
策划一边听，一边偷摸在旁边疯狂地记笔记：“卧槽，宝藏啊……感谢玩家大大指点。”
直播还没结束，游戏论坛上就出现了一大堆贴子，点击率最高的是：
《正义铁拳的策划因为搞擦边色情而惨遭封禁，图多杀猫，请未成年人在父母监督陪同之下谨慎观看》
里面一大堆截图，大家看的哈哈笑。
这个贴子发出来之后一个小时，这贴子也没了。
是被论坛管理删掉的，理由也是低俗、色情、不良引导。
大家随便骂了几句“狗//管理”，心里也没多想，就当一个梗在玩。
被删掉了一贴，出现了更多的贴。
现在的人，什么大尺度没见过。
2008年1月26日的陈老师修电脑造成的大事件照片，在论坛上随便就能看到，根本不需要跪求资源。
套垃圾袋的小熊涉色情被删除，根本就是闻所未闻。
大家乐呵呵的玩梗，嘲笑，写段子，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一直在监控着舆情的路菲菲综合了这些信息之后，清楚地意识到——大和谐时代要来了。
从此“口口”和“**”，以及各种谐音字将会成为网络的一部分。
对游戏和其他出版物的审查会更加严格，而且越来越严格。
不想现在赚得欢，过几个月就彻底下架，告别这个美丽新世界，就得自己先把自己给预处理了。
路菲菲专门发邮件给公司里的制作人们，提示了政策层面的风险。
制作人们内心是不以为然的：都没接到通知，要你在这杞人忧天？
但他们不得不照着做，因为版权部是游戏上线前发行的宣传部门，只要路菲菲说这个游戏存在政策风险，不愿意接，那他们就没办法，除非他们有这个勇气不做任何宣传就上线。
肝帝肝神们兑换走了十二万本。
实在肝不动，愿意花钱的人带走了二十八万本。
设定集一共印刷了四十万本，短时间内，全部卖光。
净利润四千多万。
严凯拿出三百万做为设定集奖励，一百二十万归美术组，一百万归版权组，八十万归项目组。
各组再拿回去细分。
路菲菲这边根据在项目里提供的不同贡献，把一百万分给下属们。
就连新来的法务陈淑洁也分到了五千块。
陈淑洁看到钱，完全不敢相信：“啊？可是，我没有参加过这个项目啊。”
“那你是不想要了？”路菲菲作势要将钱拿走：“正好，给大家买下午茶。”
陈淑洁说出心里话：“那……还是想要的……”
路菲菲的手在红包上按了按：“本来呢，确实是没有你这份的，不过我特别帮你申请了一下，写了好多申请呢，严总才批。”
陈淑洁心里无比感激：“你真是太好了……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路菲菲笑笑：“行了，你不用感谢我，以后好好在组里干，千万不要出纰漏，看到可能出现的风险一定要提示，就算是感谢我了。以后有什么好处，我绝对不会少你的。”
路菲菲抱着红包哼着歌，又去别人那里发钱了。
其实，钱就是路菲菲一个人说了算，只要她不怕被下属打死，她一个人独吞，严凯也不会过问。
之所以强调需要特别申请，强调很麻烦，就是要让陈淑洁知道自己为了给她发这五千块钱是多么的努力，多么的费劲，要收下她这个人情。
以后才能好相处。
反正其他人的奖金都是保密的，谁说出去谁就立马滚蛋。
路菲菲也不用跟其他人解释，为什么这个新来的也能参与分钱。
严凯又从四千多万的利润里拿出一千万，做夏季邀请赛。
这回的赞助商，除了上次的体育品牌，又出现了保健品、速冻食品、文具、烟草……
其中，烟草最大方，张口就是三千万
可惜，路菲菲不敢接。
游戏受众是青少年。
青少年也许是会背着爹妈偷摸抽烟的，但那也是得背着，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放烟草广告，只怕《正义的铁拳》会迎来父母的铁拳。
哪怕卷烟厂的人说不需要任何详细宣传，只要把公司名称打在广告牌上就行了。
路菲菲非常心疼，但也没有办法，不tຊ能就为了接一回广告，毁了基本盘，只得忍痛拒绝了烟草的巨额广告费……
她安慰自己：“哪还挣不出来。”
另一边《王者天下》的玩家们也在高呼：“我们也要设定集！”
“是我们不配吗！”
路菲菲把玩家们的呼声转发给段风，段风看着赵老师，赵老师满脸冷漠：“必须换个人去印刷厂！那个鬼地方，没吃没喝，点外卖都没有。”
此时国家提出要治理重污染企业，印刷厂一律不得在城市里，不是在近郊，就是在远郊，赵老师蹲的印刷厂，由于规模很大，寻常的县城不能满足，于是去的是个连电话区号都不一样的两不管县城。
他天天跟着工人一起吃饭，巡视产线。
画画都成了放松的手段。
路菲菲安慰他：“这连图都还没出呢，哪里就想到去印刷厂这么远了。要不，你们美术先规划一下？等你们这边计划定了，我这边再定营销计划。”
看赵老师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路菲菲又说：“别这样，往好处想，这次你们组分了那么多钱，段风肯定没少给你吧！吃煎饼都能加两个鸡蛋，早上豆浆都能喝一碗倒一碗了吧！”
赵老师张了张嘴。
路菲菲马上说：“怎么，你对钱不感兴趣？”
赵老师又把嘴闭上，这话，他说不出口。
想了想，他还是不服气：“等我财务自由了，我就辞职去全世界采风，然后，成为一代大师，一幅画卖一亿八！谁也不能让我进印刷厂！”
“好的，赵大师！没问题，赵大师！那你们快点把计划安排了啊～”路菲菲挥挥手，飘然离去。
最近又有一个项目组想学《王者天下》，但他们主打的是美少女换装游戏。
制作人钱华邀请路菲菲参加他们的立项会议。
路菲菲听完，觉得不太行：“哪有纯换装的啊？一点故事性都没有？也没有一个目标？”
“呃……拿更高的分数和排名？”
路菲菲沉默：“你这是把网游当扫雷玩？也太单调了，会腻的吧。”
会议上，大家为了提升游戏的可玩性，提出了许多种办法。
路菲菲说：“《花仙子》看过吗？”
冷不丁这么一提，同事们怔了一下，女同事都没想起来，居然是一个男同事说：“看过。”
“与其让服装加分，不如让服装具有功能，更直观的能看出搭配这些衣服的好处。还能配骑行装、飞行装、开车兜风装……顺便再卖一波载具。”
路菲菲发表“圈钱讲话”之后，在座的同事们终于把思路从美少女打怪、美少女抢男人、美少女斗殴上移开。
对哦，美少女也是可以换衣服四处旅行的。
有人提出：“还能做成美少女去吴哥窟的神庙探险，像《南极大冒险》游戏一样，跑啊跑。”
随着新世界的大门打开，脑洞也越来越大。
最后就变成了《花仙子》的路数。
“要找七色花吗？”
“不要吧……这也太怪了，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动机对我来说不存在，我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没听说过的国家，凭什么就能让我抛家弃国出去乱跑。”
“切，没童心。”
“要找妈妈吗？”
“你是在说《咪咪流浪记》《青色牡马》，还是《嘿！奔奔》，太老套啦。”
“找爸爸？”
“别，那可太不吉利了，你看富奸老贼的《猎人》就是找爸爸，找到了，人又跑了，而且还动不动就停刊、休刊，意头不好。”
“找……”
“别找了，老是在找东西，这样不好。”
“总得有个理由让主角出发吧？”
一时间，会议室陷入沉默。
路菲菲也在帮着想。
主角出发的理由感觉都已经被小说、动漫用完，那种为全家报仇之类苦大仇深的理由，又不太合适。
等等……苦大仇深……
路菲菲脑中跳出赵老师刚才那张“苦大仇深”的脸。
路菲菲开口打破了会议室的沉默：“女主角是画家，她走遍世界是为了采风。任务奖励的话，就是她画出了画，并卖出高价，这个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