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菲菲离开之前, TRUE手机公司过得那简直是神仙日子,办公条件对标谷歌,办公室里免费小吃简直就像是童话里的糖果屋, 光是吃免费小吃都能吃饱, 随便站在哪个角落里一拍, 都是绝美大片, 上下班不打卡, 只要把自己手里的工作按时做完就行了, 开会都能在线上, 媒体还来报道过, 说公司人性化, 让员工可以自由选择在家办公, 可以顺便照顾孩子或老人。
如今, 一切都变了, 员工必须每天八点半到公司, 差一秒都要算迟到, 连续三次迟到算旷工, 连续三次旷工就开除, 公司一分钱也不给。
当一个从来都不关心考勤的公司, 突然关心起了考勤,就说明暴风雨将至。
公司还会在周五晚上突然通知员工周六到某个城市的角落开闭门会。
没有来的员工, 直接以“业务能力不符合预期”开除。
理由是这么重要的业务通知都不看,说明对工作不上心。连一个通知他的同事都没有,可见同事关系非常糟糕。
员工们不是傻子,他们迅速自救, 拉起“讨论群”“八卦群”“约饭群”“活水群”“没有领导群”……
路菲菲对这一切了如指掌,她再一次找到王工, 问他:“事到如今,你还要坚持留下?”
王工叹了口气:“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了。”
他已经决定要走,十几个核心员工也决定离开,只是还有一点点的不舍,有人心系半年奖,有人魂牵离职赔偿金。
有五个刚入职还没满半年的人,他们本来就没有半年奖,赔偿金也不会有很多,还有三个平时就很有想法,做事也很周到的人,他们跟王工一样,只想搞技术,对公司的现状不胜其烦,什么奖、什么赔偿金,都不想要了,现在只想早点离开。
依他们所想,公司要裁员,不得给N+1的裁员赔偿金吗,虽然他们在这个公司干了刚一年,N+1也就是个2,但聊胜于无啊。
路菲菲笑笑:“就没想过,白干了,他们一分钱不赔?”
“那怎么会?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不给钱我们可以劳动仲裁的。”工程师们都笑了,他们觉得路菲菲是不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觉得外面都是坏人,公司再大,能盖得过劳动法?
路菲菲也不再劝他们,她继续跟王工讨论带团队过去的事情。
刚好对方公司也不是很想要这么多人,如果是十个人之内的团队,说带就带了,要是超过十个人,还要写申请、打报告,层层报批。
王工已经被伤透了心,他与八个员工同时提交了辞职报告。
戴朱正本来就觉得技术没什么用,上哪儿抄不得,痛快的同意了,甚至没有给他们上竞业条款,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对外说他们辞职了,就说是休假。
离职员工收拾桌子离开的时候,留在公司里的同事还在遗憾:“哎,你们这么着急走干嘛啊,马上不就要发半年奖了吗?拿完再走啊。”
再往后的故事,与路菲菲所料一样。
劲锋公司派来的三位高管来上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工作账号被封了,桌上的电脑没了,他们被强制休假。
他们当场向总公司报告,劲锋公司要抽回投资,戴朱正说钱都花光了,要么你们接着投,将来发达了,我们再分,要么就当这钱打了水漂。
王工走的时候,是公司最后一次发工资,后面别说半年奖了,社保、工资都没再见过。
公司突然决定搬到距离现在地址足有一百多公里的地方,没有公共交通能到,在地铁的最末端,再坐郊区车,再转当地农民的小三轮,还要再走一段,上班时间依旧是早上八点半。
接受的了就继续干,接受不了就自己辞职,不然就算旷工。
离职补偿金果然是省下了,但是还有拖欠的两个月工资,戴朱正直接人间蒸发了,在他的博客上留下了一句话:“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你,愿意陪我吗?”
下一条博客,是他在美国发来的,他站在自由女神像下,举着胳膊,配字是:我终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信任!
被拖欠了薪水的员工们这才知道,原来中美之间没有引渡条款,原来拖欠工资这种程序的罪行并不能让国际刑警出手帮忙抓人,原来普通员工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此前没有走的工程师们悔得肠子都青了,纷纷问王工还能不能加入,有人说小孩还在读书,有人说房贷不能断供,有人说父母生病要花钱……无奈迟了就是迟了,团队已经搭建完成,编制已经满了,要再打开招聘,起码得项目推进到一个阶段,才有理由开坑位。
当初那个在门口把路菲菲放进去的小姑娘被路菲菲招走了,她挺机灵,在公司颁布严格考勤要求的当天就主动找到路菲菲,求收留。
当年TRUE手机因为能让客户当上列支敦士登大公而引起激烈讨论。
如今,才隔了没两个月,戴朱正赶走了路菲菲,得罪了大投资人,还用鸡贼的手段开除员工,最后人还跑了。
媒体人连夜加班出稿,有的扒戴朱正的发家史,有人采访员工,询问细节。
更多的媒体找上路菲菲,问她对此事怎么看,对戴朱正怎么看,她当初走得那tຊ么潇洒,没有说戴朱正一句坏话,是不是因为她早就知道戴朱正不能长久。
路菲菲确实很想说“没错,何必跟死人计较。”
不过,当着媒体的面,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路菲菲的语气满是遗憾与失望:“我很看好TRUE手机的,否则,我也不会与他们合作那么久,王工是一个很好的技术专家……戴朱正是对自己太自信了,营销的基础是产品和服务本身,如果硬件不好,软件再厉害也发挥不出来。”
TRUE手机没了,但是至尊VIP服务还在。
路菲菲原本想转让给王工所在的新公司,不过这家公司将自己定位在科技服务提供者上面,不参与这种纯享受的服务,他们将至尊VIP服务与手机之间的关系定位为合作,至尊服务完全由路菲菲的公司全盘接手。
新的公司不卖六十多块钱的超便宜手机,也不卖五万块的高端手机,他们现在卖的手机是三四千块钱的中档价位,路菲菲打算给这些客户安排一些VIP活动。
最近中国普通上班族的旅游重点变成了埃及,有很多人往那里去,但是埃及的旅游签证要求很抽风,一个平均收入没比中国高到哪里的国家,个人申请不了旅游签,要申请就是五个人一组的团签。
虽然,这五个人可以是完全不认识,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也不必同进同出,但是,万一中间混进了一个偷渡重灾区的护照,那一组的人都得连坐,都签不出来。
一切都取决于旅行社的人是不是够小心,有没有把那些护照单独抽出来放在一起。
路菲菲公司里的员工建议路菲菲可以给至尊客户安排一下高端的埃及旅游服务。
路菲菲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再有一年,埃及就要政变了,她能深刻记得这事,是因为政变中,民众冲进了埃博,把博物馆里那些公元前几千年的文物都拿回家,两年后,埃博的人挨家挨户打电话,求他们把文物还回来,结果,还是缺失了近百分之五十的文物,这让还没去过埃及的路菲菲非常气恼。
路菲菲笑道:“是你们想去玩吧?”
被路菲菲说破了心思,员工们嘻嘻哈哈:“我们不就是普通上班族,我们代表着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梦想。”
路菲菲认真想了想,埃及除了内乱两年之外,后面的政局还算稳定,除了旅游之外,商务往来还是蛮多的,总统跑了,但是大公司在此后数年依旧屹立不倒,该合作还是能合作。
她寻找了几种中国可以与埃及合作的项目,最终挑中了棉纺织品。
去年的双十一大促销中,床上四件套卖得非常好,特别是几个知名的品牌,在广告里,他们都在强调是埃及长绒棉,什么什么有着丝绸般的光泽,什么什么柔软得好像在睡在云朵里……
以前的人对棉织物的认知是“这衬衫是高支的”“这是多少支”,年轻人更不在意多少支,但是对感性的描述能够感同身受,再加上这些产品本身品牌过硬,价格又便宜,一天的销量赶上实体店两个月的,库存都不够了,据说厂里加班生产,也得发上一个多月的货。
现在国内在推长绒棉的概念,把使用长绒棉与品质生活联系在一起。
不过手段还是比较保守了,路菲菲觉得还应该再努力努力。
新疆长绒棉的种子本就来自埃及,只是中国厂商还没有习惯强调棉花产地,自然也卖不上价来。
等人们适应了长绒棉的价格和概念,等埃及一乱,进口必然受到影响,到时候,新疆长绒棉就能顺利衔接。
路菲菲安排人问了几个国内的棉纺企业,问他们能不能做出像欧美市场上卖的那种有光泽的棉织品。
这些厂子里的技术员看了之后都说:不是完全不能,但是没有必要。
他们说,想要达到路菲菲拿出样品上的那种光泽,起码得是200支。
非常非常非常的贵。
国内愿意花那么贵的的价钱的人,他们更喜欢国外品牌,哪怕是同样的工艺,哪怕国外品牌贵一倍,他们也宁愿要国外品牌,而国内品牌就算降价也卖不动。
问了一圈,这些厂的态度都是“做高端床品是很好很好的,但我们高攀不起。”
最后,路菲菲还是在广东省找到了一家家纺公司,他们老板有一颗勇敢的心,就是……业务水平有点让人伤心,技术差了那么一些。
他们愿意学,只是偷师是个技术活,他探访过意大利和法国的品牌,结果连人家车间的门都进不去。
“总不能让我爬墙吧。”
路菲菲想起那位爬墙被抓的老板,新闻出来次日,他们家的股价暴涨……
“也不是不行。”
“啊???”老板大为震惊。
路菲菲:“如果你不喜欢墙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帮你走门。”
她向老板介绍了她的至尊VIP商贸团,能直接与当地棉纺厂深入交流,这些棉纺厂的产品都出口意大利和法国,技术上是没有问题的,就看老板偷师的能力如何了。
老板疑惑:“他们凭什么让你进?”
路菲菲微笑:“因为我要帮他们把产品卖到中国呀,对他们产品不了解,怎么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