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慈善晚宴上的人们各自抱有心思, 比如在小圈子里讨论最多的事情不是这些善款能多大程度的改善被捐助者的生活，而是互相打听打听关于公益捐助抵消所得税的政策是不是会改动改动，能像国外那样就更好了, 自己成立一个基金会, 把自己全家都安排进去当雇员, 自己捐款给基金会里的雇员发工资。
参加需要掏钱的活动之前, 会有财务顾问替他们算好账, 应该举多少。
当然, 其中也出现过举牌不捐的神操作, 只要把内部打点好了就没事, 名挣了, 钱也不亏。就算有朝一日被扒出来, 在网络发达的时代, 也不过讨论一天, 要是中途有个明星出轨吸毒□□, 这事就算抹过去了。
这就是段风一家三口以及路菲菲都不爱参加的原因, 公众场合还能实现嘴上都是主义, 心里都是生意, 在私密场合, 连主义都不提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套路少一点，直接谈生意。
路菲菲也不去看台上挂着的横幅，就当今日就是来谈合作的展销会。
最后几分钟，有一位举牌了一千万的男人过来与路菲菲讨论足球比赛的事情。
他是一家期货公司的总经理, 暂时没有与路菲菲合作的需求，他自称是个球迷, 只是想知道路菲菲更看好哪支球队。
一个组织比赛的人，更看好某一支球队，也许就暗示了踢假球的可能性。
在女足不受重视的时候，连操纵比赛的人获取收益的人都不会把目光放在她们身上。
路菲菲不能凭一己之见就判定他是来打听有没有操纵比赛的可能，她微笑着回答：“我不知道，只要比赛没有结束，每一秒都会创造奇迹。”
段风在一边敲边鼓：“没想到李总也对女足这么感兴趣，你支持哪一队？”
哪一队赢了，就支持哪一队。
不聊足球，那就聊期货。
在李总的嘴里，期货是一种轻松赚钱的东西，只要不贪心，每个月都能轻松稳赚。
“马上国内就要推出股指期货，要是你们买卖股票，需要对冲风险的话，买个股的时候，再配置一个股指期货，能大大降低风险。”
“像530行情的时候，要是有股指期货，就可以做空，大赚一笔，可惜以前没有这么好的工具，所以就只能亏损。”
“路总手里有不少公司的股票吧？股指期货特别适合你。虽然现在具体的规则没有出来，不过按国外的经验，十块钱，你就可以买一百块钱的股票，然后赚的钱都归你……”
……
要是普通人，在他的一通话术之下，就动心了。
路菲菲是见识过千万富翁炒期货炒成百万富翁的，就算中国的保证金制度比国外严苛，几乎无法真做到以10%的资金撬动90%的份额。
但是，交不上保证金，被强制平仓的依旧大有人在。
手持A股或许有苟到翻身的那一天，强制平仓或是到了最后交割日，手里真就是空荡荡，来去无牵挂。
路菲菲客气地回答自己从来都不碰完全不懂的项目。
国内资本市场的走向跟资本运作无关，内幕和消息才是赚钱的根本，就连消息，也分为真消息、假消息，及时的消息、滞后的消息。
只有庄家本人才知道那些消息是真是假。
除非自己tຊ上桌当庄家，或者有什么过硬的关系，让人必须交出及时的真消息，否则，永远只能靠运气，而不是分析什么“箱型震荡”、“南十字星”、“双W底”。
路菲菲可以接受各种突发事件带来的投资失败，但是大A市场及其相关衍生品，随时随地都是突发事件，都不打个招呼。
比如明明酱香科技一直供不应求，还搞了一堆营销活动，酒越卖越贵，股票却能毫无缘由的从两千块掉到一千五。
离开宴会后，在车上，段风又提起这事，说路菲菲很清醒，没有被李总描绘的轻易赚钱夺去了理智。
路菲菲：“轻松赚钱都是有条件的，要么有很强的人脉，要么是别人都不知道的信息，要么规则是自己定的，看到出现损失就掀桌。照他的描述，股指期货不符合其中任何一项。
既然要赚钱，那赚的钱必然得有一个来处，从哪来？谁信能轻松赚钱，就从谁口袋里来呗。
他说的股指期货，甚至还不如庞氏骗局，郁金香泡沫、君子兰泡沫、庞氏骗局的很多参与者其实都很清醒，只是在赌，赌自己不是击鼓传花的最后一棒……”
路菲菲侃侃而谈，段风看着她的脸，车窗外昏黄的路灯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五官轮廓变得更加立体深邃，充满了神秘与诱惑。
路菲菲说到一半，发现段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特别不对，你会勾魂。”段风这句情话，说得一本正经，好像法海准备捉妖。
“啊！对了！让你画的画呢！我说要把你的画挂到卢浮宫的！总不能挂乐游原的游戏原画，让严凯占了便宜。”
段风语塞：“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事了？”
“你说勾魂嘛，我就想到你们组的人说你催稿的时候追魂夺命，就想到了画稿，就想到了好像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起码得有个草稿吧？”
段风苦恼地摸摸鼻子：“没有，最近太忙了。”
路菲菲：“摸鼻子是心虚的意思吗？”
“楚留香也摸鼻子。”
“他有慢性鼻窦炎。”
段风只得招供：“好吧，不是太忙了，是没有灵感，画什么都没有感觉。这要是商稿，你定方向，我来画。让我自由发挥……嗯，真画不好。要不……你给指个方向？”
“那就画女足球赛吧。”
“啊？”
“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画出比《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更棒的群像。”
段风：“嗯，可以试试。”
与在二级市场上买卖股票相比，路菲菲更喜欢收购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企业。
在收之前，就可以对收购的结果有一个明确的收益。
路菲菲看上一家影视制作公司，他们的编剧能力那是真强，出的剧在播出的时候就收到如潮的好评。
但是，从去年年底开始，这家公司内部就已经矛盾重重，他们的老板找过路菲菲，希望她能帮忙营销本公司拍的电视剧，尽可能的缓解资金危机。
路菲菲的公司接下了她的订单，运营结果符合预期，但依旧不能挽救公司，因为……公司又出新状况了，原来的预期收益不足以抵消新状况带来的巨大危机——江老板和她的丈夫离婚了。
根据婚姻法，公司是婚内财产，两人一人一半。
这么一分割，本来就风雨飘摇的公司，这下连缓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江老板又找到路菲菲，希望她能为新剧造势。
聊着聊着，就说起家里的事了，江老板也很头疼，她感叹：“我跟我前夫是自由恋爱结婚的，那个时候就想着结婚就是一辈子了，看上了就领证办酒，哪想到今天。”
路菲菲点点头：“是啊，幸好你们还没有孩子，不然万一两个人都想要，或者两个人都不想要，都麻烦。”
追悔几十年前的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想知道路菲菲能不能把他们的新剧营销出来，让公司复活。
基本上……不可能了。
这家公司特别喜欢用固定的几个人做主要角色，一会儿现代，一会儿古代，一会儿近代。
特别是三个主演，从满脸沧桑的大侠演到青春洋溢的十几岁少年，在那部校园偶像剧出来之后，主演没少被吐槽。
即使是他们路人缘最好的那段时间，也只是剧红，演员并不红。
何况这三人都不是那种能让疯狂粉丝无脑冲，为他要死要活的人设。
会选择看这家公司作品的观众，真就是冲着剧情和故事来的。
而不是因为这剧的演员是我家爱豆，管它内容是什么呢，哪怕被人嘲拍得烂，只要发几句“不懂得欣赏的人有难了”“山猪吃不了细糠”，就可以获得内心的平静，甚至还会升起一丝小众审美的自豪感。
提到粉圈，不追星的人第一反应就是：一群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粉丝是一种神奇的种族，积极的一面是她们会忠心护主，帮忙做数据、做宣传、接机，让甲方寻找合作方的时候，能看见艺人，并且预估他可以带来的经济效益。
消极的一面就是各种神操作，她们会积极主动地认领一切疑似与自家爱豆相关的一切黑料，往自家爱豆头上扣，再以此为由骂爆料人挂她们家哥哥，黑她们家哥哥，一定是眼红又嫉妒的对家派来的。
努力为艺人拉来一堆“对家”，要求艺人不跟这个人合作，不跟那个人拍戏，不要接某品牌的广告，因为某品牌的上一个代言人是他的对家……
至于艺人是不是因此得罪了圈内的人、合作方、投资人，甲方会不会觉得用他风险过高，将来是不是无路可走……那不在粉丝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她们享受的是“全世界只有我最爱他，即使他与全世界为敌，我也爱他”那种至死不渝的感觉。如果他没有与全世界为敌，戏剧性不足，她们会替他成为全世界的敌人。
江老板很清醒的知道，粉丝经济是一把双刃剑，她一直都不敢动用，只想踏踏实实拍好剧，用口碑来证明一切。
现在，打造口碑这种细水常流的健康模式，已经来不及挽大厦于将倾。
纵使江老板再不情愿，她也不得不选择举起这把剑。
不过路菲菲这次没有接下她的单，反而劝她：“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这部剧确实不错，但是无法达到你想要的结果，投入与收益不成正比。”
新剧秉承了公司一贯作风：
剧本，脑洞很大，每人的人设清晰，都有自己的感情与事情，而不是围着主角两口子转。
服化道……一言难尽，甚至有病。
配色……一言难尽，品味奇特，如果是在甜宠剧里没有问题，只要男女主的故事够狗血，观众们容忍度很高的，对高饱和阿宝色没有那么厌恶。可是这剧的剧情又太正经，讲逻辑、讲前后连贯、讲行为动机合理性。
会被吸引进来的观众，对全剧的品味要求也更高一点。
除了那几个御用角色之外，其他的艺人要么是过气明星，提起来是“童年回忆”的那种，要么就是无名无姓，而且也没有娱乐圈玄学说的那种“星光”，站人堆里就找不出来了。
江老板心里其实是有点数的，只是她不愿意认命，还想试试。
其实，她也做好了两手准备，要是大爆，公司复活，将来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这是她可以细说的勋章。
要是小爆，公司还是活不了，但至少可以转手卖出个好价钱。
哪怕是有点讨论度呢，也能比现在好一点。
现在因为两口子离婚，公司风雨飘摇，三大主演之一出走。
别说卖个好价钱了，有能力收购的公司避之唯恐不及。
一个影视制作公司最重要的支柱都断了，再加上拍摄班底的审美和工业化程度都跟不上观众的品味，公司倒闭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路菲菲看中的是有几个不错的编剧与这家公司签的长约。
路菲菲认识几个导演，他们的通病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遇到他们擅长的领域，那剧能一飞冲天。
遇到他们不理解的领域，就会按照他们心中的套路去拍，但是，同样的套路，抓不住观众真正想看的重点，一tຊ样讨不到好。
而现在，那几个导演正在他们不擅长的领域混饭吃。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他们拍不擅长的领域差评一片，可是下一个制片方，还是找他们拍同样的题材与套路。
路菲菲也曾经问过投资方为什么还选这个导演，投资方的表情也十分无奈：“如果有得选的话，我也不会选他了。”
从现在开始，到霍尔果斯大逃亡的影视寒冬，还有八年的时间。
现在拥有一家影视制作公司，找找合适的人，拍一些小成本的剧，还是能赚一笔的。
路菲菲把自己的想法对江老板说了：“以前拍一部，现在拍十部。多换点风格，找找现在观众最喜欢的，还有剧情也可以不要限定在一个种类。”
世上的剧分为叫好又叫做、叫好不叫座、叫座不叫好。
在网络上被骂成狗的《娘道》，收视破2，几大电视台轮播，是那一年的收视率冠军。
它的内核就是霸道总裁爱上玛丽苏女主，全世界的男人都爱她。
主力观众是不会在网上发言的，沉默的大多数路人，才是一部剧能不能成爆款的重要条件。
路菲菲：“要么你们真的打造精品剧，服化道要配得上剧本，都要跟上现在的潮流。要么就大家平均平均。
剧本再好，观众看五分钟，就换台了，那也展现不出来剧本的优秀啊。
绝大多数普通观众对服化道是有要求的，如果有一个人说他只看剧情，完全无视其他……那他大概率是来找灵感的文字工作者，这种人也不会太多吧。”
江老板现在已经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在约路菲菲见面之前，她已经见过了一个上师，一个道长，一个和尚，还有一个萨满……
在各种庙里观里抽签算命，玄学领域的各位说了许多好听的话，什么否极泰来，坎坷过了就会好……
但是，好话不能用来支付银行贷款、欠的税费、员工工资……
在否极之前，公司就要没了。
路菲菲的建议，她决定试试，不追求上星，先考虑流媒体，多赚点钱回来，再打造精品剧集。
小成本的剧，就是人物少、场景少，就那么三四五六七八个人，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全靠剧本短平快，够狗血、刺激、土嗨……没什么铺垫，上来就开大。
在敲定后，江老板马上快速推进项目进度，她要挑选靠谱的导演和演员。
可供挑选的演员数量和质量，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
在选秀节目之前，全国人民对电视剧的印象都是万里挑一，男俊女美，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涉足。
自打有了选秀节目之后，有不少长相清秀和中等以上的人，都拥有了充分的自信。
一有找演员的广告，他们就一窝蜂地投递自己的资料，想要实现演员梦。
身材相貌360度无死角的绝世帅哥美女，确实难找。
不过，只要导演和摄影师努力努力，能看的人也不是没有。
再说，化妆师和后期剪辑也可以为艺人的容貌增光添彩。
另一边，路菲菲也在着手为这个计划做点什么。
路菲菲可以获得的是剧集播放分成、广告分成、营销推广费用。
如果在一年前，路菲菲根本就不会提这个，短剧能火，是因为智能手机大爆发，人们的碎片时间开始被手机占领。
去年，苹果3GS发售，时尚男女的手里都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水货，然后，国内的各大品牌们，包括山寨机，也瞬间抛弃了键盘，纷纷进入平平整整的虚拟按键时代。
几个月时间，大城市的马路上，至少有70%的人都已经拿起了智能机。
自打水货手机们刚一露头，路菲菲就马上安排人开发她的视频网站APP了。
IOS系统对于此时的程序员来说，是个非常新的东西，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科班出身，也没有老带新，大家都是新人。
开发过程也是摸着石头过河，甚至还在开发者论坛里互相交流，路菲菲也没以保密为由拦着他们，连大框架都没有，遇到问题全都两眼一抹黑，要是没有交流，全靠自己硬憋，说不定那个APP到现在都出不来。
反正大框架再防也防不住，细节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调整细节的内在逻辑，再当机密守着也不迟。
目前，APP已经在公测阶段，不过只有少量的人知道应该在哪里下载。
大家还没有习惯于在手机上看剧，现在的手机屏幕……除了某些大屏幕大喇叭的山寨机，其他正经品牌还比较含蓄，手机的大小依旧是老式键盘机那么大，甚至没想过至少应该向商务通的大小看齐。
路菲菲决定找几个市场占有量比较大的安卓手机公司谈谈。
加大屏幕是刚需，以及重点是预装程序。
早年的手机程序装上就是装上了，想要删除，需要费一番力气，行话叫“跟（root）一下”，大多数人懒得折腾。
在手机出厂时就预装好的程序，日活量和内部购买量确实要高出一大截。
路菲菲找这几家公司谈的就是预装。
当智能手机大发展的时候，预装一个程序最高得支付给厂家十五块二十块。
现在，压根没人往那边想，路菲菲给厂家报价：“装一台手机五毛钱。”
厂家觉得有点少，还想多要一点。
路菲菲对厂家的说辞是：“反正你不预装，客户也会自己想办法装，你们一点都赚不着，还不如能赚一点是一点。”
手机厂家也不知道开发APP的难度有多大，他们只知道现在视频APP确实只有路菲菲手上的这一个。
如果像普通软件一样，一两年才能做出来一个，那岂不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就是这一家独大？
那……这五毛钱不赚白不赚，不然就会像路菲菲说的那样，顾客会找到地方自己下载的。
对于既然客人自己能找到下载的地方，为什么还想搞预装，路菲菲的理由是预装的程序干净，免得乱找的下载链接里带着手机病毒，影响客户体验。
理由听起来非常合理，总之，路菲菲谈判的态度云淡风清，并没有那么迫切的欲望，而她给手机厂家画了一个大饼：要使用的APP越多，客户就越适应这个手机，下一次换手机，也会优先考虑这个品牌的升级换代机型……有了预装程序，可以省了很多事，会让懒得动脑筋的客户产生好感……
一通聊下来，共有四个厂家与路菲菲签约在自家手机里预装视频APP。
在江老板这边还在搞剧本的时候，女足比赛越来越近，路菲菲随机挑选一个幸运且财力雄厚的手机公司，问他们想不想借女足比赛做手机广告。
对方：“想啊，但是你们的授权费太贵了。”
路菲菲：“你们手机的分辨率、还原彩色都非常好，而且今天我们又谈得这么愉快，这样吧，如果你们还想要做的话，我今天就按最低价授权给你们。”
报的价格比之前要低不少，对方很高兴。
想要展示手机的性能，打电话和发短信根本不够看。
怎么证明它不卡，怎么证明它颜色好，怎么证明它声音高保真——播视频。
手机当然不会自己播视频，这完全基于内置APP。
很快，“这个APP叫什么名字？别的手机能用吗？在哪儿下？”就成为刚刚拥有智能手机的都市白领们互相打听的重要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