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摸摸还在往浴室张望,一股甘甜浓烈的情绪,却在胸膛蔓延开去。
水声停了,那人拿浴巾在擦水,李微意的心开始“怦怦怦”狂跳,浴室的门从里头推开,那人下半身只裹了条浴巾,微垂着头,身材高大,略显清瘦。
李微意一怔,看着那人伸手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拿起一副金丝细框眼镜戴上,朝她望过来。
34岁的许异仿佛和8年前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温润俊秀,唯有眉宇间添了几分凌厉气势。裸露的上半身和双腿,虽然瘦,却肌理分明,腹肌紧致,显然时常锻炼。
看到李微意,许异也是一愣,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跑进来。但他只微微一笑,从旁边扯了件黑灰色缎料男式家居袍穿上,走过来,很自然地把她的手一牵,而后在她脸颊落下一吻,说:“怎么跑进来了?想干什么?”
男人语气里的宠溺和调笑,熟络无比。李微意却因为他的触碰亲吻,脑子里“轰”地炸开,无数记忆被触发喷薄而出。她失魂落魄一把推开他,说:“你别碰我!你、你……”
许异皱眉,一手握住她纤细的后颈,仿佛这动作之前做过千百遍,眉宇间全是关切:“小意,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伸手就要把她抱到怀里,李微意冷汗都吓出来了,转身就跑。
许异彻底愣住,快步追出来。
李微意慌不择路,迎面看到左手有个房间,直接冲进去,“砰”一声关门反锁。
“小意、小意!”许异敲门,一脸凝重,语气却尽量放缓,“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你先让我进来,咱们好好说,别躲,行不行?”
“不行!”李微意捂住脸大喊,“你先别进来,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如果你进来,我就会真的生气。”
外头静了一会儿,他说:“我给你十分钟。”
终于没声了,李微意满脸涨红垂头丧气坐在床上,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呢?
因为8年前
她和张静禅的出现,让许异和少女李微意有了接触。后来,许异居然爱上她了,他比她大9岁!两人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许异无论走得多高多远始终如一,除了她没看过别的女孩。而她被他的温柔深情感动,一年前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乱套了,这回真的乱套了。被扰乱的时间线,回馈了她这么一个大雷。
她抬起头,望着镜中一脸迷惘的自己,怔怔出神。
张静禅,你在哪里?这些年,为什么你从没出现过?
——
2014年5月15日晚。
许异忙完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那间租屋,这是一套精装修的二居,只他一人住。以前他大学毕业创业,加上这几年在福铭的积蓄,足有二、三百万。
但是现在,全都投进了福铭。
许异用微波炉热了一份打包的盒饭,然后坐在客厅窗前,揉了揉紧张了一整天的额头,点了支烟,望着漆黑的夜色和一弯细月。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抽烟,他只在一个人的时候抽。
慢慢吸了几口,他眼前仿佛又看到那两汪清澈水波。哪怕满脑子都是福铭的事,他居然又分神想起了。
许异闷头抽了几口烟,觉得这事儿真他吗操蛋。他不是没有过女朋友,漂亮又温柔,他的功能也没问题。
可现在他为什么对一双男孩子的眼,念念不忘?
时间仿佛又回到那天深夜,他坐在张家别墅的餐桌旁,那个男孩子这几天不知道转了什么性子,活泼得像只兔子,总是亲亲热热叫他“许异哥”,嗓音婉转温柔——想到这里,许异就忍不住一笑,立刻又止住笑,觉得心里更烦了。
然后,男孩子就用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盈盈亮亮望着他,里头有欢喜,有依赖,有仰慕。他这几天都在脑子里反反复复想那人说的话:
你是人中龙凤,将来一定会扶摇直上,成就大事。
我祝你前途似锦,心想事成。
不是没人看出他的野心与才华,也不
是没人夸他前途不可限量。可那孩子的几句话,仿佛带着某种独特的甜腻和纯净,砸在他的心窝里。每每想起,都令他心口温暖发烫。
许异戳熄烟头,单手按住额头,自嘲地笑笑,心道,这回玩脱了。
自己性取向一直正常,几年相处两人秋毫无犯,严格来说自己比他还长了一辈。
怎么一个瞬间,就对即将破产的老板的独生子,怦然心动。
过了两天,许异去了趟张家别墅送文件,刚出书房的门,就见那个令他怦然心动的人儿正好下楼。
许异嗓子瞬间微哑:“……阿禅。”
少年张静禅点了下头,脚步不停,急匆匆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高大帅气的男孩,一身顶级潮牌,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青春荷尔蒙。
许异望着他修长结实的身材,还有清晰的喉结,忽然感到一阵生理性反胃——自己真的对他产生过欲望?还觉得他甜美又可爱?
许异不死心,还生出几分悲凉之意,又说:“前几天你对我说那些话……我一直想说:谢谢。”
张静禅停步,看他一眼,表情怪怪的,答:“……不用谢。”然后脚步更快了,脸色发白,飞也似地跑出了别墅。
许异凝望着他健壮敏捷得如同一头小牛犊的身影,还有少年一贯冷漠桀骜的表情,脑子里倏地升起个离奇的念头——
这分明不是那天晚上的阿禅。
准确的说,那几天的阿禅,和平时的张静禅无论音容笑貌、谈吐气质,都有着天壤之别。刚刚这个张静禅,才是正常的、他所熟悉的张家公子。
他们就像是两个人。
许异嘴角紧抿,握着楼梯扶手的手背,关节发白。
双重人格?还是灵魂附体?
许异笑了出来,他竟然有了这么离奇的想法。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随着许异对张静禅的暗中观察,这离奇荒诞的念头越发强烈。
那个孩子,那天晚上的那个人,他或者其实是她?去了哪里?
自己还能再见到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