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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惆怅 不会离开

靠美食治愈病弱督主 欠金三两 4139 2024-06-03 11:06:47

“噤声。”

两人对视着, 谁都没有开口。

屋里本就安静,却又好像涌动着一些不可明说的东西。

姬恪放下手,微微抿唇,将唇上的水光含进, 眼睛是静静看着他, 搭在桌上的手却遮住了那人的睡颜。

他明明是姬恪, 却又好像不是平常的他,清冷面容之下隐藏了一些危险的东西。

小太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姬恪。

他自然是知道姬恪此时目光的含义, 他是在让他关门离开。

脚步踌躇一会儿,小太子还是关了门走到院中等他。

木门将他和他们隔成两个世界,院里月光清幽,没了屋里那种黏腻潮闷的感觉,舒服多了, 但他心里却有些不愉。

在小太子的记忆里,姬恪很少有这种明显将他支开的意图, 他更多的是跟在自己身后。

……也从没有这种对他遮掩的感觉。

他那只落下的手像是在遮挡什么不想让他看见的宝物。是怕他看到姜宁吗?

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了吗?

小太子抬头看向空中挂着的月亮, 心中有些酸涩和委屈。

他骤然想起之前姜宁的问话,姬恪会不会不想留在宫中, 那时他的回答是不可能。

可是真的吗?

他一定更愿意和姜宁待在一起吧, 她人这么好,又这么有意思,做饭也香……

“殿下。”

一声轻呼唤回了他飘远的思绪。

小太子回头望向门前的人,看到了他露出的一些纱布, 一时有些犹豫。

“你伤好些了吗?”

“看起来严重,但只是些擦伤罢了。”

姬恪站在台阶上,声音还带着一些不知名的哑音, 但神情已经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小太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这里只是想看看姬恪好没好,谁知道会撞见这样的事。

“那就好,孤先回去了。”

“殿下,这事还请不要告诉她,就当奴才是犯了癔病,忘掉就好。”

姬恪的影子投到身前,更显清瘦。

小太子忽然又想起昨日姬恪不见的那份恐慌,手不禁把衣袍攥在手中,眉头皱起。

“姬恪,你想离开皇宫吗?”

姬恪垂眸看着他,眼里没有半点星光,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说出那句话。

“奴才会陪你到能独当一面的那日,而且,奴才也无处可去。”

他以往听到这话都是很安心的,会安慰他,说皇宫就是他的家,可现在却有些不安了。

“好。”

小太子垂着头,带着一群人匆匆地来,又带着一群人匆匆地走。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姬恪会彻底离开他。

……他不想让姬恪离开。

回到宫殿的小太子躺在床上,看着床幔上的花纹,回忆着和姬恪相处的一点一滴。

他突然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姬恪。

他只知道姬恪是父皇身边最得力的宦官,从他出生起姬恪就在,至于姬恪的过去,他一概不知。

一如雏鸟即将离巢前的恐慌,小太子罕见的失眠了。

……

“姜宁、姜宁?”

有人在轻轻叫醒她。

忙了一天的姜宁坐起身,睡眼惺忪地看着周围,最后视线凝在姬恪的脸上。

“大人,你这房里怎么不点灯?”

屋里只有月光,她都看不清姬恪的神色了。

姬恪坐在她对面,给她倒了杯温茶润嗓子,看样子像是有些不敢碰到她。

“天色晚了,该睡了,我就没有点灯。”

姜宁点点头,脑子现在其实还有点懵,但听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她回去睡了。

她顺手摸摸嘴唇,总觉得那里有些痒,随后站起身准备回房。

“啊,对了。之前小安让我帮他一个兄弟办婚宴,就在几天之后。”

姜宁面向窗外,月光为她蒙上一层银白色,却只有嘴唇处艳得像抹了口脂。

她笑着看向姬恪:“那人是一个小宦官,女方是他的青梅竹马,听说他们感情很好……”

她绕来绕去就是绕不到点子上,但姬恪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我会去看看的。”

姜宁笑得更开心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好,那我等你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不用费太多事,他们就能明白你的意思。

姜宁带了一些举例的意思,他们能在一起,她和姬恪自然也可以。

她关上门前还对姬恪摆了摆手,虽然看不清他的面色,但还是很高兴:“大人晚安。”

门严丝合缝地关上,姬恪却还静静坐在那处。

屋内又恢复原来的寂静,他这时才轻轻开口回道:“……晚安。”

他很少有这样放任自己的时候。

“成婚……”他轻声重复几遍。

姬恪站起身,到自己的柜子中拿出一个锦盒,那是他过生日时王贵妃送的礼。

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不少成色上好的菩提根和红心菩提。

*

阳光明媚,踏仙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姜宁一边做菜,间歇时间还要去看看其他人刀功练得如何。

店里简单的菜他们能应对,但是稍微难一点的就不行了。

“做厨子,基本功很重要,可千万不能像其他酒楼的大厨,煎炒烹炸样样有漏洞。”

如今她店里有四个小厨子,除了那对聋哑兄妹外,还有两个淳朴的小哥。

这几人背景都很简单,好学又努力,姜宁自然也愿意教他们。

“姜宁,外面有人找你。”

唐户陆进店来抬菜,顺便告诉她这个消息:“是个女的,还带着一对老夫妇。”

姜宁不认识这样的人,但她还是撩开帘子往大堂去了。

她先看到的不是找她的人,而是之前那对一甜一辣的老夫妻。

“王叔王婶,你们又来了?”

两人吃着东西笑得开心:“你这里好吃,我们自然天天来。”

她还想寒暄几句,但又被另一人拉了过去。

“你就是姜老板吧?”

眼前这人头戴珠花,随意挽着发,看模样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

姜宁笑看着她:“我是,请问姑娘是?”

“你叫我阿晴就好。”她的声音和样貌不太符,倒是很爽朗。

“听林哥说是你接了我们的婚宴,我今日便来看看。”

姜宁稍微抿了下她的意思,心想她大概就是那位小公公的青梅了。

“的确是我接了。”姜宁带着她到柜台边,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好的纸。

“这是我婚宴上准备做的菜,你看有没有不喜欢的,可以剔掉。”

离她们比较近的那对老夫妻笑呵呵地看了下,又继续吃自己的了。

阿晴大概看了几眼,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抬眼看向姜宁时,又立刻恢复了那份爽快的模样。

“我不太识字,你直接说说这上面有什么。”

“清炖蟹粉狮子头、糖醋排骨、碧螺虾仁……”

姜宁一个一个地念过去,八菜一汤,总共九个,有长长久久一意。

“菜会不会太多了?”

阿晴有些犹豫,这些菜数量倒是喜庆,但材料太好了,一听价钱就不便宜。

“这都是小林要求的。”姜宁把纸放了回去:“有鱼有虾有河鲜,汤菜不少,甜辣都有。”

这的确很丰盛,至少在他们那里算是独一份了,阿晴心中有些开心。

跟在他身后的两位老人有些忧心,他们把阿晴拉到一旁,声音虽小,但姜宁还是听到了。

“你真的要在京畿里办?在村里不就行了?你知道你嫁的是谁吗?你知不知羞?!”

说到最后,两人情绪高涨,声音不免大了些。

周围时刻偶有几人抬头看来,阿晴低垂着眉眼,但很快又振作精神:“我比谁都知道,真的介意就不会答应他了。”

她爹面色难看,直言造孽。

宫中的太监有对食不是秘事,但他们都只在宫中找,宫外的良家女子谁肯嫁给他们?

“你忘了之前想找酒楼做宴席,人家都嫌晦气,不肯接吗?”

她娘面上不悦,却还是劝不动自己女儿?

“多少人在村里戳我们脊梁骨,都说你为了钱屈居阉人下,还以为我和你爹对你多不好,拉着你往火坑跳!”

姜宁听得皱眉,怎么在他们口中宦官都成了妖怪?

那姬恪可是仙人之流,有没有丁丁真的这么重要?

看着这两人这么生气的样子,姜宁忍不住开口。

“诸位别怪我多嘴,成亲难道不是看对方的容貌和秉性吗?这和是不是宦官有什么关系?”

阿晴看着她,似乎立刻又有了勇气:“她说得对,林哥对我好,这么多年了,你们看不出来吗?”

她娘一听立刻不乐意了:“姑娘,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倒是说得轻松。”

姜宁笑了一声,忍不住回她:“我倒是希望发生在我身上,人家也不愿意啊……”

她娘以为姜宁在讽刺她,话头一堵,哼了一声后便不再理她。

阿晴的父亲拉着她的手,神色悲伤,语重心长。

“女儿,小林是个好孩子,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家里人毅然进宫,我们家的确也得了不少帮扶,可……总不能把你推进去,你不想要孩子,我还想抱孙子呢。”

她娘顺势帮腔:“他们这种人心理不正常,以后磋磨你怎么办?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吗?难听得娘都听不下去,你那天听了之后不还回房哭吗?”

阿晴抿着唇不说话,脸上一片倔强。

她娘转头看向姜宁:“若是别人嘀嘀咕咕议论你,你受得住吗?你怎么回他?”

姜宁微微一笑:“我不回,多说一句都是我给脸了。”

以前外公外婆过世后,她受的嘀嘀咕咕议论还少吗?这有什么的。

人生在世,八个大字“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这个人说的话要入耳,那个人说的话也要入耳,她又不是机器人,难道别人输什么指令都要动吗。

她爹奇道:“你不要孩子了?”

“生孩子难道是什么好事?”姜宁表情也很好奇。

这是古代,生孩子风险很大,容易感染落下病根不说,没准还会一尸两命,她可是很惜命的。

她爹像是和她杠上了,说的话颇有冒犯之感。

“男人没那个还叫男人吗?别怪我多嘴,房中事他们可不行。”

姜宁眉头一挑:“知道是多嘴就别开口。”

或许是姜宁这不在意的态度感染了阿晴,她心中顿时也涌出无限勇气。

“我意已决,如果你们实在要反对,婚宴就不必来了。”

她转头看向姜宁,神色满意极了:“就你说的这些菜,摆上十桌,我们就来你这里办宴席了。”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她父母瞪了姜宁一眼,又赶快跟上去。

还没到婚期之日,现在劝劝或许还来得及。

眼见几人走了,唐户陆也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他有些忧愁。

“虽说我不太在意那些事,但听说接太监的婚宴很晦气的,京畿从没有这样的先例。”

阿笙也上前点头,她不太能说话,但气音还是听得出来。

“我也觉得不好。”

姜宁毫不在意,她绕到柜台后,那里正堆着姬恪理好的账本。

她随手翻了翻,抬头笑道:“我接了,那不就有先例了吗?京畿以往还没有女的酒楼老板,难道因为这个我也不开酒楼了?”

不远处的那对老夫妻对视一眼,笑着给自己倒了两杯清酒。

*

姜宁没想到小小一个婚宴竟会有这么多人反对。

其他酒楼的人,不知从哪得到姜宁要替太监办酒席的消息,立刻替她大肆宣扬了一番,由此,酒楼里的客流量少了不少。

唐户陆几人有些难受,但到底还是没阻止姜宁。

她还在改菜单,之前的只是拟制,真正的婚宴菜品还要再推敲一下,店里布局和装饰也要改得适合办酒席。

店里客人确实少了,但没有预想的少得那么厉害,姜宁还把酒席的事写在了门口的那块公告板上。

那天要办酒席,店里暂不接客。

或许是太专注于这个事,她这几天早出晚归,时间总是和姬恪岔开,早晚饭也是托人给他送去的,几日都没见上一面。

“她最近还在忙婚宴一事吗?进展如何了?”

姬恪坐在书房中一边看奏折,一边问喜公公这件事。

“是,消息传来这样的,听说大体都布置好了,就是最近客人少了不少。”

姬恪翻开另一个折子,点点头:“毕竟能接受的还是少数……她看上去如何?”

喜公公回忆了一下探子的回话:“没有沮丧,说是看起来还挺有兴致的。”

姬恪闻言翻开下一页,眉眼微柔:“她确实是这样的人。”

不过,这份兴致是源于帮助别人,还是她真的不介意,还有待商榷。

喜公公叹口气:“要说像姜宁这样的人还真是少,竟然愿意帮我们这样的人,一点没有看不起这卑贱身子。”

姬恪没有接话。

喜公公继续道:“不过这成亲的也不是她,她虽然没什么,若是真落到自己头上,怕是一万个不愿意。”

这倒是有些像叶公好龙,帮助别人兴致颇高,轮到自己万般推阻。

或许是姬恪此事态度太好,又或许是打开了话匣子,喜公公也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

“要论房中术,哪个太监不是训了一两年的,比起来……”

“公公慎言。”姬恪没有看他,手下勾勾画画后那个折子又批好了。

喜公公俯首作揖,狠狠打了自己两个嘴巴:“督主恕罪,奴才多言了。”

他们虽然去了势,但到底还是男人,平时难免会畅想一下,但只有姬恪不会。

他的衣襟永远扣到脖颈,衣袍永远整洁如新、没什么褶皱,那副神情看起来也是清心寡欲的,和尚道士怕是都比不过。

再加上他皎如明月的姿容,就像是不如红尘的仙人,没人会把他和那种事连在一起。

谁不知道宫里最不好这些的就是姬恪,他这是污人耳朵!

“按宫规罚俸三月,自己去领罚罢。”

喜公公闻言松了口气,道了谢后就要离开,但临走时还是转过来说了一句。

“过不久西域要来人,咱们……”

“我知道,已经吩咐礼部的人要时刻注意动向了。”

喜公公这才完全退了出去。

如果他知道前一晚姬恪还偷亲了别人,一定会大呼这俸禄罚得冤枉。

姬恪停下笔,看向夜幕中缺了小半的月亮,轻轻叹了口气。

他从抽屉中拿出一块砺石,又拿出几颗菩提根,开始细细打磨。

月色下的他神情专注,长睫微垂,似是在做什么神圣而又庄严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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