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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乘风 桂花雨

靠美食治愈病弱督主 欠金三两 3404 2024-06-03 11:06:47

锁链一事还是偶然间知道的。

那也是一个飘着葡萄酸甜味道的夏日, 距陈宣妃去世已经两三年了。

御花园周围出现不少鸣蝉,一声比一声高昂,尖锐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

即便是这样吵闹又有生气的场面也没能让诚帝的脸色好一些。

他双唇泛白,眼底发青, 看起来已是病入膏肓之像, 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那时周淑妃太过于忧心他的身体, 常常跟在他身边照顾他,也由此才知道了一些姬恪的往事。

在雍朝的后宫中,姬恪才是最神秘的那个人。

天气实在太热, 赏花的兴致也不高,周淑妃正在吃葡萄解暑,转头想让姬恪也吃一些,一眨眼就被他那层层叠叠的衣领给热到了。

“……姬恪,你吃不吃葡萄?”

天气炎热, 除了诚帝这样身体弱的人需要多穿一些,整个宫里也只有姬恪会认认真真穿上三层。

姬恪连眼都没抬, 只是行礼道谢说不必。

宫人都爱捧高踩低, 她初初进宫时受过不少白眼,但只有姬恪不会这样。

明明他是不必行什么礼的, 却还是数他最为礼数周全, 就算是面对一个刚进宫的秀女他也这样。

克己守礼是她对姬恪的第一个印象,但太过于守礼,只会让人有说不出的生疏感。

蝉声更加激昂,她觉得有些吵耳, 却又不想离开诚帝身边,只能忍着。

诚帝突然开口,目光却没有看向他:“小姬恪, 你恨不恨朕当年执意把你留在宫中?”

他一开口,这无力的声音只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倒过去。

“没有。”姬恪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淡。

他虽然聪慧过人,帮了诚帝不少,但却是一个比他们还要小几岁少年。

周淑妃还在埋头剥橘子,突然便听到诚帝笑了一声。

自从陈宣妃离世后,他很少像这般笑过。

她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去,诚帝的笑容很复杂,欣慰、自嘲、哀伤。

“好啊,你也长大到开始骗我了。”

周围随侍的宫人听到这话不禁一抖,头埋得更低了,可姬恪还是那副神情,似乎天塌了他也不会有什么触动。

“你们都离远些吧,我有话单独和他说。”诚帝靠着桌子,看起来似乎有些累了。

宫人们都赶快散开,只有寿公公留在那里伺候。

诚帝长叹口气:“小姬恪,跪下。”

周淑妃有些担心地看了姬恪一眼,他没有半分犹豫,掀袍跪在了前面,行了大礼。

她放下橘子,开口想替姬恪求情:“陛下,他只是说了句没有,你又何必自己多想,和他较真?”

诚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朕当初做这个决定时就知道你不会高兴了,可局势未稳,朝堂上波云诡谲,没有你我大抵是应付不来的。”

大概是知道自己身体快要撑不住了,他想开了不少。

“我大限将至,要去找萱萱了,我死后原本是想让你离开的,可宫里还有许多人我都不放心,我走后,朝堂一定会再度混乱起来,诏儿那么小,他怎么撑得起来……”

姬恪行礼后直起身,目光静静地落在石凳上,看不出悲喜,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自言自语许久,诚帝才进入正题:“……所以,我希望你能留下来,照顾他们,帮扶诏儿,等到他能独立的那日。”

说到这里,诚帝突然顿了口,像是在思考什么。

周淑妃看着他,寿公公也抬了眼,谁都在等他开口,却唯独姬恪移开眼看向了宫墙,那里正有两只麻雀在互相喂食。

诚帝还记得,在他说出要让姬恪留下这话之前,姬恪还不是这个性子。

他以往虽然也是这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但终究是有些温度的,毕竟年纪不大,再早慧这少年气也都有一些。

可惜,他接下来的话只能让他更冷了。

“……留到他能独当一面那日,再让他决定要不要让你离开。”

蝉鸣急切,叫得空气都绷紧了不少,墙头喂食的那两只麻雀也开始互啄起来,扑腾声传到他耳朵里。

他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这话还没有那两只打架的麻雀吸引他。

一旁的周淑妃知道一些渊源,也听出了诚帝话里的意思,我就是让姬恪永远留在宫中吗。

她那细细的柳叶眉蹙了起来,看起来更加忧愁。

“陛下,你当初和萱姐姐答应过他,时机成熟就让他离开的……若是自愿入宫的便罢了,姬恪他……”

“阿玉,没什么当初,当初朕也没料到萱萱会这么早走。况且诏儿还这么小,姬恪也还年轻,他以后还可以出宫。”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到底哪天才是出宫的“明日”?

“可朝中能臣众多,不必要让姬恪……”

诚帝看向周淑妃:“淑妃,后宫格局复杂,与朝堂脱不了干系,有能力又没有身份的,只有姬恪一人。若是没人能镇住这个局面,你们也不能安稳坐在后宫。”

人都死了,谁又能管身后事?

若是下旨这么有用,他死前会下一百道,把每个人都安安稳稳安顿好,可一切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登基没有几年,局势其实并没有现在看起来那么安定。

后宫、朝堂、太子、天下……一切的一切都压在姬恪一个人身上,但除他之外,便无人能担起这个担子。

就像是暴风将至的海面,动荡不已,现下却只有一根浮木能压住这份飘摇。

毫无疑问,姬恪就是这根浮木。

他身上系了无数锁链,每一根都紧紧拉着他,希望他能将自己拉出水面,不至于被这动荡波及,即便他会因此被拉到水里,溺入这无止境的绝望中。

……她也是寄托在姬恪身上的一个累赘吗?

周淑妃在那时突然迷茫起来,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替姬恪感到了一种无止境的悲伤。

姬恪一直没有回应,诚帝看着他,再次开口:“朕也没有办法……这个就当是还了命恩吧,在这之后,你和皇家再无瓜葛。”

命恩?

他的确还欠着这个,可这个恩当初明明是他帮诚帝登基而做出的交换条件,现在倒成了他的恩情。

但姬恪不想争辩,他累了,也早就不在意了。

帝王家的人,总是如此,也只会如此,这个道理他本该在小时候就明白的。

“臣领旨。”

姬恪说出这话后站起身,诚帝一愣,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在要旨意,是在寻求书面的保证以防反悔,他的确已经不再信任自己了。

他当初是真的想和姬恪做好兄弟的,可惜世事无常,身不由己。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扶朕去御书房拟旨。”

诚帝带着众人离开,独剩姬恪一人站在亭子里看着天上飞鸟,背影无尽寂寥。

……

周淑妃说完这些后埋下头,眼里早已经带着泪意。

“我是个废物,当初差点宫变,是姬恪带着人回来救了我们……他到底还是被栓回了这里。”

“我不想他对我行礼,应该是我感谢他才是。”

酒壶里的葡萄酒还剩小半,周淑妃手没拿稳,咣当一声酒壶倒下,鲜红的液体顺着石头桌流下,院子里醇香弥漫,熏得人脸色微红。

这些陈年往事没能在姬恪心中掀起一点波澜,他现在眼里都是姜宁。

“差人按方子煮解酒汤来。”

他知道这类果酒后劲很足,小酌不会有事,但喝多了就要头疼了。

他还在担心这个,哪知姜宁突然动手把他按到石凳上,跨坐在他腿上,伸手捧起他的脸,脸色红如彩霞。

远处看着的宫人们一惊,纷纷别过眼不敢再看。

周淑妃眨眨眼,缓慢地爬起身托腮看着他们。

大家神情各异,但只有姬恪最为冷静,虽然他有些不自在地动动腿,但也只有这点不自在了。

静了一会儿,他的手轻轻扶到姜宁腰间,但还是没有太多逾矩的动作。

姜宁的拇指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不知是什么意思。

“你在做什么?”

姜宁叹口气,微微发热的掌心贴在他微凉的脸上倒是有些舒服,她喟叹道:“在帮你擦眼泪。”

“大家都在靠你拉着,可谁又来拉你呢?”

“姬恪好可怜,但是又很厉害。”姜宁伸手环住他的肩拍了拍,强行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肩上。

“那就只有让更厉害的我来拉你了。”

姬恪埋首过去,如绸的黑发滑下,遮住他染上薄红的耳尖。

脸颊微微贴近她的脖颈,却又没有完全贴上,但他能感受到其间传来的热意正毫不扭捏地包裹他。

偏偏在这种时候,心底的渴望再次滋长,丝丝缕缕地从压制下冒出,钻得他骨头都在痒。

姬恪面容清冷,睫羽微颤,不明白的以为他可能是感动了,但只有他知道这是他在压抑自己的表现。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侧,明明只是普通布料,其上的纹路却在此时显得异常清晰,他只能以轻轻的摩挲来缓解心底的痒意。

姜宁抱着他,像外婆当初哄自己一样,颇有节奏地拍拍他的背。

天边被染红的夕阳漂浮而过,晚风吹来,不远处的桂树沙沙作响,又吹落了几朵桂花。

拍着拍着,姜宁突然停了手,她直起身看向姬恪:“我是不是压着你了?”

姬恪没像之前那般移开视线,反而静静和她对视,乌眸里满是柔和。

“没有压着我。”

周淑妃还在一旁托腮看,突然笑了一声:“姜宁,你在吃姬恪豆腐!”

姜宁闻言笑了笑,有些不稳地站起身,扒开姬恪按在她腰上的手,顺手拍了拍周淑妃的头。

“原来你要吃桂花豆腐,好,我给你们打桂花去。”

姜宁撸起袖子往树下走,姬恪就跟在她身后,只要不摔倒,他自然是随她高兴的。

被她悉心照顾了好几月的桂花树长势很好,甚至比他院中的兰草开得还要盛。

之前还只长了一小半淡黄的桂花,现在快九月了,已经全部开满,整个院里都是这股清甜的桂花香。

姜宁爬上去的动作很是熟练,站的位置也找得极好,显然之前就常爬,树不高,也不算粗壮,但支撑她的重量还是绰绰有余。

姬恪仔细看着她,又让人寻了布匹铺到树下,一点没有说她逾矩的意思。

“下桂花雨啦!”姜宁笑得开心极了。

纯白的布铺满石板地,姜宁在上面摇了摇枝条,淡黄的花朵顿时纷纷扬扬洒下,带来一阵香甜的清风,这个世界像是笼罩在这桂花雨中。

细小娇嫩的花瓣落到他的乌发里,星星点点,大家都在看着这雨,只有他在看树上的人。

他蓦然想起之前他娘亲说的话,百花有灵,说不定也有哪位花中仙人在向他伸手。

细碎的夕阳微光透过叶片缝隙探入,淡黄的花瓣也被染上了一点橘红,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在衬托那个人。

桂花雨并没有落多久,但这一幕却永远留在了他的眼里。

他好像也找到了自己的花中仙。

姬恪向树上那人伸出了手,模样有些虔诚,心里似有什么破壳而出。

他要如何告诉姜宁,他有多喜欢她呢?

“花摇完了,我要下来了,接好!”

姜宁没走原路,顺着姬恪那只抬起的手就扑到了他怀里,两人相拥瞬间,姬恪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语气轻柔,尾音缱绻,隐下的神色缠绵。

“你什么?”姜宁傻笑着看他:“刚才好痒啊,我没听清。”

这不是姜宁在调笑谁,她是真的没听清。

但姬恪没再重复,只是带着她离开了树底,回望这棵桂树时心中似有所感。

有人正将他身上的锁链都变成赞誉的花朵,或许,他应该再向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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