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正和丈夫一起商量着给她的新房子（虽然现在还没开始建）提个字，写首诗，庆祝庆祝的时候，季驰光这边已经开始了她的生平的分析。
“阿武能称帝，可以说，是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才成功的。”
季驰光感慨道：“盛唐女子的地位比起其他朝代，要高出太多了。”
“大唐开放的民风孕育了太多潇洒的女郎。”
“前有镇守娘子关的巾帼英雄平阳昭公主，后有登基称帝的女皇武则天。”
“从平阳昭公主到阿武，再到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每一个女郎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野心和优雅自信。”
季驰光走在明堂中，隔着时光的洪流，隔着天顶上阳光洒落时的微光，她仿佛看到神色威严的女皇坐在上首，对她颔首一笑。
“很多人都说，武则天滥用酷吏，朝堂上诬告成风，均田制在她在位时期几乎崩溃，打仗也是输多胜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非要捧着这么一个人，不就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吗？”
“还有人说，她要不是个女人，哪里能在将近五百个皇帝中脱颖而出？”
吕雉冷笑着扯了扯唇。
邓绥眼睛都没动一下，淡定的把原本正在看的那本书又翻了一页。
而被谈论的武则天本人，也就是此时的女皇武曌，她只是懒懒的掀了掀眼皮，不置一词。
不过是败家之犬的狂吠罢了。
她做了什么，有什么功过得失，还轮不到这些人来评价。
……
季驰光：“确实，我们需要承认一点，我们能认识武则天，很大程度上，确实是因为她是历史上唯一一个被承认的女皇帝，但是，这不代表阿武没有功绩，不代表阿武所有的功劳都是因为她是个女人。”
【潇湘水断：我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很好笑。因为是女人的原因，很多人借此贬低阿武，说她执政期间门有多无能。现在又换了个说头，说她的功绩能被我们看到都是因为她是个女皇帝。咋，我们这是非得把人送去泰国，那些评头论足的人才能高兴是吧？】
李治握住了妻子的手。
按理说，他应该是要生气的。
毕竟妻子作为皇后
，最后却谋夺了皇位，成为了新的女皇。
但是……
李治轻轻抚上武媚娘的脸，柔声道：“辛苦了，媚娘。”
别人不知道武媚娘，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或许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昏庸，才没有看出皇后娇媚外表下的野心，但是，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作为媚娘的丈夫，作为亲手将媚娘拉上朝堂的那个人，李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感叹。
因为他知道媚娘究竟有多少才华，知道媚娘的能力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子，所以才会这么感慨。
李治曾经在心中暗自感叹，媚娘要是个男人该有多好，那她一定会是大放异彩的臣子，成就甚至不会输给他的舅父长孙无忌。
他们也能有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但是，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因为，这大概是对武媚娘的侮辱。
原本他只是隐隐有这样的感觉，现在，他庆幸自己没有说这样的话。
对一个敢于打破所有桎梏藩篱，成为女帝的人来说，这样的感慨，无疑是最大的侮辱。
武媚娘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在李治看不见的地方，在她低垂的眼眸中，那双乌黑的眼睛里仿佛盛着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幽幽的散发着寒气。
……
季驰光：“阿武，在我还没有开始了解她的政绩之前，我就在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才敢在那样的环境下做出称帝的决定？”
“唐朝民风开化这一点确实不假，但是女性的地位要说高……那还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高。”
【小葡籽：可别开玩笑了，唐朝的女人地位如果真的有洗｜脑包里那么高，平阳昭公主会失去兵权郁郁而终？】
【珑夏：要是真的高，太平公主也不会插手一点朝政都要被骂……要不是后来她哥哥继位，她出了大力，太平公主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干预朝政。】
【柒夏：说到平阳昭公主，我可真是要被气到没有脾气了。人家也算是在唐朝建立的过程中出了一份大力的吧，李渊这个不靠谱的亲爹都决定用军礼送葬自己的女儿了，居然还有一堆言官跳出来唧唧歪歪说这不合礼制？特么的，我要是平
阳昭公主，我肯定气到半夜托梦，告诉我爹——我看这个言官挺合适的，忠心又敢说话，我看着不错，要不让他给我陪个葬吧？】
李世民：“……”
这主意出得还挺别致的。
但可惜了，不管是他，还是阿耶，都不可能真的把那个言官送下去陪他姐姐。
言官本身的职责就是劝谏皇帝，要是皇帝随便就杀了对方，那恐怕朝堂上所有的言官都要闭口不言了。
而杀言官的皇帝……一定也会遗臭万年。
一开始，刚在天幕上看到自己姐姐的名字，李世民还愣了一下——他太久没有听到别人提起自己姐姐的名字了。
突然提到，他心中也添了不少怅然。
忍不住转头对长孙皇后道：“阿姐要是还在……”
长孙皇后笑吟吟：“阿姐要是还在，见着这位武家娘子，一定喜欢得紧。”
嗯，也一定讨厌得紧。
毕竟，即使武家女的勇气和魄力一定会让性子爽朗的平阳姐姐心生喜爱，但是，在大局观上，平阳昭公主可比她的丈夫还要果决，即使再怎么喜欢这位武氏女，她也会为了大局，为了李家的江山，毫不犹豫的下手杀了她。
或者说，正是因为喜爱，正是因为聪明女人之间门的惺惺相惜，平阳昭公主才更能看出对方的危险性，从而更坚定了自己要斩草除根的打算。
李世民当然能听出妻子的话外之音，他没说什么，只是望着天幕，眼神怀念。
“天幕的出现要是能早些年就好了。”
那么，哪怕是碍于天幕，碍于后世人的看法，李渊都不能再那样冷处理平阳昭公主。
……
季驰光：“为什么我们会觉得吕姐姐厉害呢？”
“因为她能让大汉太平盛世十五年？”
“不，不是，除了这一点，也是因为，吕姐姐是历史上第一个临朝称制的女人。”
“为什么邓绥会被我们这样铭记？”
“因为她被称为皇后之冠，因为她南征北讨，兴继绝世？”
“或许也是因为，她是历史上第一个敢自称朕的女人。”
“她们敢于打破藩篱，敢于成为那个第一个打破窗户
的人，她们的勇气，无人能及。”
“敢于吃下第一只螃蟹的人，是当之无愧的勇士。”
“吕雉和邓绥都是这样的勇者，武曌也是。”
“她勇敢的地方，是她敢成为第一个女皇帝。”
“在武曌以前，没有人想过女人也能成为皇帝，在武曌以后，没有人在跟小瞧女人的政治上的可能性。”
“这才是我们这么敬重武曌的原因。”
……
“除此之外，武则天还顺便抢救了一把她不靠谱的大孙子。”
【秦始皇的宝贝：……李隆基？】
【一凤：这两人隔着几十年，怎么抢救？】
【珑夏：哦哦，我知道这个，郭子仪能脱颖而出就是和阿武有关系的。】
季驰光点头：“对，就是郭子仪。”
“阿武这辈子说她没功劳，只能靠一个女人的身份唬人，那可真是冤枉她了。”
“光是一个科举改革的红利就够她吃一辈子的了。”
“隋炀帝身上那么多黑料，一个科举制和一个大运河就能把他洗得半白。”
“朱祁镇这个土木堡战神，做了那么多错事，害死了那么多人，一个废除后妃殉葬，就能让他在某些人嘴里清清白白。”
“要是这些人都能被洗白上岸，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阿武还会被黑？”
“她首创武举，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功绩属于她，那就是糊名制度。”
“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唐代的时候，虽然科举制已经被应用，朝廷通过考试成绩来选拔官员，达到了相对公平，但是，让人震惊的是，试卷上的名字是公开的。”
嬴政还是第一次听说所谓的“科举制”，但根据“成绩”，这个说法，他很快反应过来，听见天幕的说法，他稍一思索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制度倒是个好制度……只是，未必所有人都想让它成功推行啊。”
其实相比之下，科举制已经给了高官子弟很大的福利了。
要知道，在宋代以前，普通人家完全供不起一个读书人，要想让一个孩子去读书，要么是祖上阔过，要么就是倾几代人之力才能咬牙供出一个。
但
是，这些问题对于唐代的世家大族来说根本就不是事。
他们有钱有闲，多的是时间门和金钱去读书学习。
可就算是这样，也有不少人不想学——明明不用学习也可以轻松通过科举，那为什么还要读书？
反正试卷上的名字是公开的，完全知道答题者是谁，到时候只要走通关系，就能成功上岸。
世家借着科举制，可以非常顺利的给自己家族没什么出息的子弟找一个清闲有权的职务。
但这无疑惹怒了女皇。
季驰光：“阿武发现，自家的官员，注水量有点过高了，于是她直接强硬的推行了《糊名法》。”
“李治那会儿还注重自己的名声，不好直接下手这么狠，但是我们阿武不在乎，她这次大抵是真的被气到了，甚至一度想要恢复曾经的举荐制。”
李世民摇头：“举荐制度不可行。”
这些世家之所以能够根深蒂固，一步步成为世家大族，最初的成功，不就是源自于举荐制度吗？
举荐制的操作空间门甚至比科举制还要大。
不过……糊名吗？
李世民眼眸微垂，若有所思。
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
还是那句老话，他现在根基还没稳啊。
虽然确实是好办法，但是暂时还是用不了。
保守估计要到他登基三年后，彻底站稳脚跟，坐稳皇位之后，才能够推行。
要不然，世家的集体反扑，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够轻易视之。
要知道，即使是他们李唐皇室，也是出自陇西李家。
咳……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出自陇西李氏，他就不多说了。
总之，对于这个儿媳妇，李世民现在是相当满意的。
敢这么和世家刚正面的，他李世民敬她是个真汉子！
武曌：“……”
……
季驰光感慨：“糊名制度的出现有着非凡的意义。”
“大宋……公认的最讨厌女皇榜单第一。因为阿武的存在，大宋对于他们摄政的太后都非常防备，但是，即使是黑阿武黑得最厉害的《新唐书》中也承认了她在这方面的成功——”
“太后不惜爵位，以笼络四方豪杰自为助，虽妄男子，言有所合，辄不次官之；至不称职，寻亦废诛不少纵，务取实材真贤。”
“可见，阿武在招贤纳士方面的表现，绝对没话说。”
“除了寻访天下文人，她也重用女官。”
“女官中，有我们熟知的上官婉儿，也有很多我们并不熟悉的人。”
“司马慎微之妻李氏，文采斐然，宸极一十五年，墨勅制词，多夫人所作。”
“殷履直之妻颜真定，以彤管之才，膺大家之选，召置天后左右。”
“韦余庆之妻裴氏，她是武则天身边最忠心的人，虽然墓志铭上意味不明，但是根据推测，她应该是神龙政变中最坚定的站在武则天身边的人，因此，政变后，已经孤身一人的老寡妇裴氏被扔出了皇宫。”
武曌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猛的攥紧。
“李显……”
她轻轻的咀嚼着自己这个三儿子的名字。
原本那张难辨喜怒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明显的怒气，身边的内侍被她的威压压迫得简直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
真是，好得很啊！
武曌冷笑。
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没有咽气呢，李显怎么敢？
他怎么敢？！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武曌自从登上皇位后，性子越发的冷漠，喜怒无常，时常是隐隐浅笑间门，就诛了别人的九族。
连总跟在她身边的太平公主都许久没见母亲这么动怒了，连忙战战兢兢的跪下。
最得宠的妹妹都跪了，皇嗣自然也跟着跪。
瞬间门，宫殿里乌压压的跪了一大片。
李旦跪在地上，心里还担心着远在外地的哥哥。
——阿娘，不会真的直接赏他毒酒吧？
不不不，不会的。
李旦努力在心里劝说自己相信母亲的那点子慈爱之心。
连未来会犯下大错的三郎都没有被杀，母亲……应该也不会对皇兄动手吧？
……
季驰光那边还在举例：“御正库狄氏，礼为权夺，道苻国桢，起自帷堂，入闻朝政，圣后临朝，召入宫闼，拜为御正。”
“邓国夫人窦氏，高行登闻，大家入侍。”
“这些都是武则天时期有名的女官，在正史有记录，有名有姓。”
“值得一提的是，最后两位都主动提出了，去世后不与自己的丈夫合葬的要求。尤其是最后一位邓国夫人，她的墓志铭上甚至没有任何一句话提到她丈夫和儿子，整个墓志铭只讲述了窦夫人自己的功绩，可以说是非常难得了。”
皇帝们：“……？？！”
连思想相对开明的皇帝们都被惊到了，更别说其他的人了。
司马光想起自己少时读的史书便觉气恼，他摇了摇头：“果然，女人不能干政。”
瞧瞧，这都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