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谊的故事的观众们:“……”
刘邦抽了抽嘴角。
怎么说呢?
宋神宗做的似乎也没什么错。
毕竟苏辙的行为,说得好听点,叫请命,说得难听点,那多少是带点胁迫在身上了,全看皇帝会怎么想。
要是脾气好一些的皇帝,说不定就看在这兄弟情深的份儿上,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但要是脾气不好的皇帝……
刘邦啧啧出声:那可真是很有可能连人带家一块儿被端了。
显然,宋神宗是后者。
或者说,现在正处于不高兴中的宋神宗是后者。
季驰光:“于是,苏轼麻溜的滚蛋了。”
“这一次,他被贬到湖省的黄州。”
“在这个地方,他停留了整整四年的时间,也是这四年的时间里,他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词作。”
“四年,他写下了七百五十三篇诗词歌赋文札作品。”
“其中就包括了被称为豪放派开宗之作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还有被称为‘二赋双珠可夜明’的《赤壁赋》《后赤壁赋》以及中国古代三大行书之一的《黄州寒食诗帖》。”
“也是在这四年时光中,那个苏子瞻,逐渐变成了我们熟悉的东坡居士的样子。”
“额,也是在这四年时间中,我们耳熟能详、脍炙人口的短游记《记承天寺夜游》诞生。”
季驰光的神色逐渐变得哭笑不得。
苏轼一头雾水:“《记承天寺夜游》……有什么问题吗?”
他还没有写那一篇游记,但是也已经猜到了自己会写成一个什么样子——大抵就是恬静悠远的普通游记的模样,怎么就值得让主播把它单拎出来讲呢?
好在,弹幕们很快解答了他的疑惑。
【珑夏:噗,笑死,张怀民有苏轼你这种好友,他心里是崩溃的。】
【小葡籽:救命,张怀民有苏轼你这样能能半夜把他叫起来散步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秦始皇的宝贝:咱就是说,张怀民没把把你脑袋
打破,那可真是个奇迹。】
【柒夏:《记承天寺夜游之我不睡你也不能睡》《八一八我那些冤种朋友》《记承天寺梦游》】
【老虎爱吃绿豆糕:两个人都困到把竹子和柏树的影子看成是水中的水草和水藻了,这还能不睡?我要是承天寺的和尚,发现这有两人半夜不睡觉,搁这儿散步,指定觉得你俩有什么大病(无语)。】
【花好月圆人寿:哈哈哈哈,最无语的难道不是苏轼直接往上面写了一个怀民亦未寝吗?不是,你都打算睡了,睡不着,然后再来找张怀民,路上走了那么多时间,有这个时间精力人家早甜美入睡——谁给你的错觉他没睡的?】
【壳破咩die:
苏轼:怀民!你都睡了吗?
张怀民:zzzzz……
苏轼(疯狂拍门):怀民!你睡了吗?
张怀民:……
张怀民揉着眼睛拉开了门。
苏轼:太好了,怀民你也没有睡啊,我们一起去散步吧!
张怀民:……你大半夜来找我,就是为了散步?!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于是,散步完回家的苏轼,满足地大笔一挥,感慨道:怀民亦未寝。】
苏轼:“……”
张怀民:“……”
苏东坡,听我说谢谢你啊!
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老子当时睡没睡,你心里没点数?
……
季驰光:“苏东坡的潇洒日子没过多久,他在黄州待了四年的时间,不久就被调任。但是没想到他这路才走到一半,宋神宗就去世了,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他当时最年长的儿子赵煦继位,史称宋哲宗。”
“赵煦成为皇帝的时候,才刚刚足岁。”
赵匡胤皱着眉头:“这年龄多少小了点啊……”
赵光义也很不满:“少主登基,主少国疑,万一摄政太后有什么不好的心思,那该怎么办?”
不是每个太后都有刘娥那份本事,刘娥那份心智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个太后没啥坏心眼子,那万一她自己脑子不够用该怎么办?
足岁……也就是说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这比赵祯那小
子登基的年岁都要小呢!
季驰光:“因为宋哲宗年纪太小,所以按照以往的惯例,由他的祖母,也就是太皇太后高滔滔摄政朝堂。”
“高太皇太后在历史上被称为女中尧舜。她做事公正廉洁,头脑也很清楚,文武百官也肯听她的话,故而,在她垂帘听政期间,朝政还是比较清明的。”
赵家三个大老爷们儿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季驰光话风一转。
“但是,我们要看到,北宋当时已经是积重难返,它需要的并不是守成之君,而是积极主动去开拓改革的皇帝——高滔滔作为保守派的代表,她和她的婆母曹太后一样,都更倾向于恢复旧法,所以,所谓的政治清明,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停止新法所带来的短暂缓冲。”
新法……最后还是被停止了吗?
王安石抿了抿唇,心中酸涩,别过脸去,不想叫老妻看见自己现如今的狼狈模样。
他眼角湿润,原本挺直的脊梁一点一点佝偻了下去。
吴氏被吓了一大跳。
她从来没见过丈夫这样无力又痛苦的神色。
就算是当初,官家为了平息众怒,不得不把丈夫推出来做了那个受罪羊,罢免了他的官职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难受过。
“介甫……你,你没事吧?”
她迟疑着问道。
王安石沉默的摇了摇头。
为之奋斗一生的心血被否定,对他的打击,无异于天崩地陷。
吴氏和丈夫做了多年的夫妻,自然也了解他心中的抱负。
她叹了口气,往丈夫那边挪了挪位置,伸手抱住了他,极力想要给他一点温暖。
王安石也沉默着没说话,而是伸手拥紧了妻子。
……
季驰光对王安石变法的感观也非常复杂。
“王安石变法的出现其实没有错,北宋在当时迫切的需要一场改革,来革新他陈旧的观念和政策,所以,一场变法其实是势在必行的。”
“但是王安石变法的内核却存在着诸多问题,在后人的研究中,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他的操之过急。”
季驰光摇了摇头:“虽然改革很多时候都讲求效率和迅猛
,但是面对着这样庞然大物的北宋三冗难题,面对着庞大的官僚机构的阻碍,反而应该徐徐图之。”
“这方面,个人建议王安石先生可以询问一下苏轼和苏辙的意见——额,我们的东坡先生那还真不是普通的旧党。”
王安石:“?”
他诧异的抬起头:苏东坡难道还不能算旧党?那谁还能算?
当初他用新法,跳得最欢的人里面就有他苏轼!
广大将东坡先生引为指路人的旧党人士:胡说八道!我们不畏强权,坚持旧法的子瞻先生怎么可能不是旧党?
只有大概了解自己哥哥想法的苏辙叹气:那啥,他好像真的不是。
他哥看起来是慷慨激昂,但是实际上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普普通通的反对了一件他看起来不太行的事情。
当然,落在别人眼里——
苏轼的旧日恩师欧阳修是反对变法的旧党人士,曾经帮苏轼和苏辙说过话的司马光也是反对变法的旧党人士,苏轼的弟弟苏辙是被王安石赶出京城的,苏轼自己更是因为变法的问题和王安石掰过手腕失败后被流放出去的(他人视角)……
综上所述,苏轼不是旧党人士是什么?
然而……
苏轼还真不是!
……
季驰光:“高太后上位摄政以后,因为当时的宋哲宗年纪尚小,所以朝堂中的大事全部都是由高太后处理的——她对新党人士进行了一番打压工作,然后,召回了以司马光等人为首的旧党人士,其中也包括苏轼和苏辙。”
“然后,苏轼站在久违的朝堂上,对司马光他们的做法也很不认同——司马光他们全盘否定了新法,废除了王安石变法的全部内容。”
王安石木然的听着。
他苦笑:这在别人耳中,可能只是普通的一句话,但是,落在他的耳朵里,却比惊雷还要响。
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啊!
吴氏心疼的抱紧了他。
“几年的贬谪生活并没有让苏轼变得谨言慎行,相反,这货活得自由,说话更加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了。”
“于是,几年前的事情再度上演。”
“曾经,苏轼能够直言不讳,头铁的
撞上王安石这条大船,现在,苏轼也能毫不犹豫的头铁的撞上司马光。”
已经木然的王安石:“……?”
被撞的司马光:“???”
不是,苏轼你有什么毛病?
那些新党的都把你送进去,坐了一百天牢了,就差让你喜提地府单程票,还帮他们说话……你是不是脑子有那个什么大病?
苏轼……苏轼也很无语。
虽然他现在确实还没有这么做,但是他其实挺能理解的。
王安石变法的情况,虽然总体上他是反对的,但是不得不说,能让官家这么力挺,王安石本质上是有两把刷子在的,换句话说,这人的新法也不是一无是处,也是有不少好东西可以学习借鉴的——你们直接一窝端了是什么情况?
那这十来年的变法是白折腾了是吧?
或者,换句话说,既然都已经知道是白折腾了,那你能不能学点好的东西回来?
全盘否定了是什么鬼?
苏轼特别能理解未来的自己,也特别不能理解那些所谓的旧党人士——一个个搞这么激进干什么?
这两派人脑子都有点大病吧。
不是非我一党其心必异,就是全盘否定,说新的全是不好的。
难道就不能当一个缓和的中间派吗?
季驰光:“于是,苏轼成为了新党和旧党之间的中间派。”
苏轼满意的点点头:没错,就是我。
王弗看着他这样就头疼。
她叹气苦恼:“这下两方人物都要把你视成眼中钉了。”
苏轼自信抬头:“有什么好怕的?新党当年这么折腾我,不还是他们的老大亲手把我捞出来的吗?”
旧党的魁首司马光对他们兄弟一向颇为欣赏,他还担心什么?
坐拥各方大佬宠爱的苏轼:无所畏惧,乘风破浪!
不是我说,我这人划船从来不靠桨,全靠浪!
季驰光:“而此时,司马光的心情……嗯,应该和几年前的王安石差不多。”
还在消沉的王安石:“?”
他突然想起来当初苏辙那小子给自己来的一出诈骗。
司马光现在的心情……哈哈
哈哈,他当时有多恍恍惚惚,司马光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新党:……难道苏子瞻其实是友军?
旧党:……苏子瞻究竟是哪边的?他来回横跳他不烦吗?!
季驰光:“于是,没多久,玩不转朝堂的苏轼再次请求跑路——他的跑路地点还是大家熟悉的杭州。”
“在杭州,他度过了一段安闲的生活。”
“但是在他再度调任的时候,新党和旧党又一次轮流执政了。”
【潇湘水断:……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感慨一句,不愧是大宋——党派争斗上你是真的能处啊!】
季驰光:“因为苏轼不赞同新党,也不赞同旧党,所以他这个第三党派的中间人就被两个党派共同排挤了。”
“旧党执政,他在外面飘,新党执政,他也在外面飘。”
“虽然苏轼曾经帮新法说过话,但考虑到他也是高太后执政后被起复的一批人之一,于是新党人士们一视同仁的把他也送走了——苏轼再度包袱款款的上路了,这次他被皇帝一脚踢到了惠州。”
【连翘:行吧,这种时候就不要emo了,我来代替苏轼喊一句话——荔枝!我来了!!】
刚刚知道自己会再度被贬,心情才消沉下去的苏轼:“……!”
他倏地打起精神,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王弗:“弗娘,我们以后可以去岭南吃荔枝诶!”
王弗:“……”
行、行吧,至少这份心态是挺乐观的。
……
季驰光:“而与此同时,地方上的十年磨砺和哥哥与生俱来的搞事天赋已经让曾经放荡不羁、直言不讳的苏辙彻底改了性子。”
“如果说曾经的苏辙是个沉默寡言,偶尔语出惊人的青年,那现在的苏辙……那真是安安静静,闭口不言,就是没让任何人抓住他的错误。”
“苏轼被贬后,有不少人想要抓苏辙的小辫子,送他们兄弟去团聚,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找到苏辙的任何错误。”
刘彻一边好奇那个荔枝是什么味道的,一边和卫青等人感慨:“看样子,是个和阿光一样类型的人呢。”
都是谨小慎微,不给别人留一点话柄的人。
已经调到汉
武帝身边的霍光微微一笑,并不应答。
季驰光:“而此时,苏辙已经认识到一件事情——亲哥就是一头人型哈士奇,这辈子想让他变得乖巧老实是不可能了,只能努力强大自己,然后去捞哥。”
“于是,苏辙开始了他的疯狂加班疯狂肝的道路。”
“苏辙刚刚被调回中央的时候,担任的是秘书省校书郎,这是个管理藏书的官职。”
“不久,他的官职转为右司谏,负责给皇帝提谏言——可能是考虑到他当初对王安石的优秀谏言。”
王安石:“……”
他感觉自己的心口仿佛被插了一刀。
“疯狂加班人苏辙,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上书多达近八十次,四舍五日以下,平均每天都有一封奏折等着皇帝。”
躺在病床上的宋哲宗:“……”
那朕可真是庆幸那个时候是祖母主政啊。
虽然在亲政这种问题上和高太后闹得很不愉快,但是这一刻,宋哲宗由衷的感谢他的祖母。
季驰光:“在他的努力下,蔡确、韩缜及枢密使章惇都被苏辙弹劾罢官。”
“大臣吕惠卿他也没放过,把他贬去了地方——这个人以攀附王安石而受重用,后来王安石落魄,他就极力排挤、践踏,名声可以说是非常难听。”
【祖宗庇佑的福泽:好吧,现在是疯狂进击的小苏。】
季驰光:“不久,苏辙凭着他优秀的政治素养和职业天赋,上言献策,成功的化解了西夏和朝廷之间的矛盾冲突。”
“苏辙升官,成为中书舍人。”
【二凤:升官第一重。】
季驰光:“元祐二年,苏辙成为户部侍郎。”
【二凤:升官第二重。】
“他立刻出手整顿财政,立竿见影——原本的户部只管发钱,管钱管的比康熙年间的借钱国库还要松,属于你来我这里领钱,具体要干什么不用说,反正你把钱拿走了,钱花出去了,我的业绩也就算有了的情况。”
“所以当时的官员们都在使劲儿造国库的钱。”
万历除了福王以外的儿子们不禁落下羡慕的泪水。
呜呜呜,救命,他们也好想遇到这样的国库。
他们结婚亲爹都不肯给太多钱啊!
不止亲爹不肯给钱,户部那边也不肯批钱,再这样下去,他们只能光着身子去结婚了。
季驰光:“苏辙整顿财政后不久,朝堂上的冗费问题虽然没有完全解决,但是也好转了一部分,因为政绩卓著,他被提拔为吏部尚书。”
【二凤:升官第三重。】
季驰光:“元祐五年五月,苏辙被任命为龙图阁直学士、御史中丞。十二月,他担任了龙图阁学士。”
【二凤:升官第四重。】
“元祐六年二月,苏辙转任中大夫、守尚书右丞。”
【二凤:升官第五重……救命,还没有到中书省门下侍郎吗?我报幕都快报累了!】
季驰光:“元祐七年,这是苏辙最光辉灿烂的一年。”
“四月,苏辙代理太尉一职。”
“六月,苏辙升任太中大夫、守门下侍郎。”
“门下侍郎,这是当之无愧的副宰相之职。”
“以为这就完了吗?不,还没有。”
“十一月,朝廷因郊祀天地而特加苏辙为护军,进爵开国伯,实封食邑二百户。”
【二凤:升官第六、七、八重!】
季驰光:“可以说,做官方面,苏辙一个人领跑全家。”
苏轼一直笑着听着,听到最后,弟弟成了副宰相,他眼中的笑意更是多到快要盛不住了。
“真好啊!”他抚掌笑道,“子由没被我这个当哥的连累,自己坐上了门下省侍郎的位置,真好。”
“但是,”季驰光话题一转,“就是这么厉害的苏辙,却是个命苦的房奴。”
苏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