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种这天阳光并不热烈。
对于要在田地里忙活的众人来说,这实在是个好天气。
时间到达上午十点。
程三岸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旧长裤和圆领长袖,他长高了一点点,这些旧衣服有些不合身了,胳膊和一小节小腿露在外面。
他的脏衣服都是自己洗一洗然后晾在屋子里,也就是他们这里气候干燥,衣服虽然会有点阴干的味道但不会发霉。
昨天他跟给他送晚饭的二姑说了他今天想要出来走走,外面的锁就没有关上,二姑还给他留了一把钥匙,方便他出去之后将门锁上。
他拿着钥匙站在门口深呼吸。
程三岸动作熟练地拉开门栓,将木门打开。
不算热烈的阳光撒入屋中,程三岸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他已经习惯了昏暗的环境,突然站在阳光下,他有些不适。
宗居崇赶紧调整光屏颜色,程三岸发现他眼前有了一层棕色的屏幕。
他的双眼顿时舒服了许多。
“谢谢小宗。”他在心里对小宗说。
“不用谢宿主。”
宗居崇和小金毛就跟在程三岸的身后。
外面果然没有人,本来程家老屋距离村子中心就有点远,距离山脚比较近。
今天大伙要忙着秋种,老屋外面就更没什么人了。
程三岸有些不熟练地将锁锁好。
拿着钥匙他一步步走向村里人踏出来的村路。
“变化真大啊。”程三岸在心里说,“我上次出来的时候,路两边还都是草,这回外面的草都给收拾了,路也平整多了,还有几个新建的房子,我以前都没见过。”
他上次出来,还是县里的医生帮他看病的时候,那是个十分温柔的中年女同志,说话很温柔,心里的话也是担心他,但那时候他突然被带出来还是很害怕,大喊大叫,还挠伤了她的胳膊。
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他身上,程三岸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他伸出手感受着阳光从他指缝中流过,感觉整个人被一种温暖的力量安抚着。
他独自一个人走在村路上,却并不觉得孤单,他将村里每一处地方都仔细看过,不论是以前就有的还是这几年新建的屋子,他都忍不住仔细打量,就好像要把这十几年的时光一下子都补上似的。
“小宗,我以前还在这里挖过苦菜,以前这里没房子的,没想到现在有人住了。”程三岸一边走一边跟小宗说话,好像这样就能宣泄出一些些他的喜悦。
宗居崇和小金毛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给程三岸一点回应。
大部分时候还是程三岸一个人在说。
大多数人五岁以前的记忆都是很模糊的,但是程三岸不一样,他明显还记得他两岁前的一些事。
他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突然宗居崇察觉到了前方有人!!!
在老屋里装系统的这段时间,宗居崇和小金毛也没闲着,他们趁着程三岸休息的时候将附近逛了一遍,只要是附近住的人他们都认识。
前面来的两个人,宗居崇自然认识,而且他们还比较特别。
那是一对姐弟。
姐姐巩含杏今年十四岁,很会念书,今年已经开始上中学了,每学期扛着粮食去县里上学,很少回家。
弟弟巩含田今年十一岁,学习不太行,勉勉强强读了两年学了点算数和识字就读不下去,但他种地是一把好手,年纪小小就能挣六个工分。
宗居崇觉得他们特别,原因是他们按照故事线的发展来说,将来他们应该是程三岸的妻子和小舅子!
“宿主你看到什么了?”小金毛发现自己宿主不走了好奇地问。
“我看到了,原本程三岸的妻子和小舅子。”宗居崇恍然想起,这个时代学生是会放农假的,今年已经算是放得晚的了,巩含田应该是去接他姐了,他从小就长得高大,这几年分了地也没了土匪,能吃的东西也多了些,他长得就更高大了,对外说是十六七岁也有人信,这个年纪的男孩唬外人是足够了。
“啊?!是他们啊!”小金惊讶出声,随即他想起来按照故事线程三岸确实有伴侣和后代,大概是宿主养出来的崽子都是单身,弄得他都忘了这事了。
按照故事线巩含杏跟程三岸因为只差一岁,巩含杏读书很厉害,明明是跟程三岸差不多一块上小学,但她只用了三年就读完了,程三岸也聪明不过他更擅长实践方面的知识,写文章之类他不行。
上完小学程三岸没再继续往下读,而是在大队里干记分的活,后来成了生产队长,巩含杏则是一路读完了高中,分配到了县里工作。
他们虽然几乎是一起长大的,但并没有多少交集,走的路也不相同。他们是县里搞联谊舞会的时候碰上的,因为是同村,还是旧相识,两人格外亲近,自然而然就在一起处对象了。
俩人对外都是社交恐怖分子,在家中的时候却都喜欢安静,性情很相投,就这么携手度过了一辈子,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波澜,但确实是令人羡慕的一生。
只不过现在来看,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宗居崇:“顺其自然吧。”
说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养的崽还真都没成家,不知道三岸会怎么样。
“宿主,前方巩含杏和巩含田直线距离同你还有四十五米。方向在你右手边。”宗居崇没再纠结这件事提醒程三岸道。
“巩含田?他们是谁?是村里人吗?巩假的孩子吗?巩家我记得,可他们家有没有孩子,我记不清了。”程三岸反问道。
宗居崇第一反应是程三岸不知道他们的大名才没想起他们是谁,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俩人都比程三岸年纪小,程三岸发疯的时候,巩含杏才是个不到一岁的娃娃,巩含田还没出生,程三岸是真的不认识他们。
“宿主你不认识他,那他们就算是陌生人了。”
程三岸稍稍有点紧张地点头。
宗居崇回想了下以前小金鼓励自己的激动语气,现学现卖道:“宿主!”
“前方有陌生人!!!”
“任务!!!上啊!!跟他们说话!打招呼!!!”
“你是最棒的!!!”
程三岸:“……”
小金:“……”
“宿主,我没这么夸张吧?”小金难得被自家宿主无语到了,宿主你的高冷人设毁了你知道不?
宗居崇毫不在意地伸出枝丫揉了揉小金毛的毛脑袋。
咳咳咳,总之,程三岸现在是不紧张了。
那点紧张都被小宗吓走了好不好!!!
“嗯,我去试试。”程三岸在心里说道。
两个陌生人呢。
这倒是给了他灵感,村里的人那么多,总有他没见过、不认识或是不记得的,应该都算是陌生人吧,这样的话,他或许不需要出大队就能把长期任务做完。
想到那神奇的药剂,他顿时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前面那人是谁啊,我怎么好像没见过?”巩含杏远远看到路那边似乎有个人影。
她眯起眼仔细看了看,这人跟他们年纪差不多,长得瘦瘦高高的,五官端正,长得不错,就是不认识。
村里还有她不认识的人?!
别看她在外面读书,但那也是能认出村里每个人的,跟谁都能说两句。
“我也不认识,这谁啊,来我们村。”巩含田挠挠头不解,“嘶,这人也太白了点吧,白得都不太正常了。”
这要不是白天,巩含田都要以为遇到鬼了。
巩含杏灵光一闪,这么白这么瘦跟他们差不多大,自己还不认识的人,只有可能是那个还一直被关在老房子里的程三岸!
爹娘不是说程三岸疯了吗?
现在瞧着挺正常的啊。
而且他好像朝着自己和弟弟走过来了!!!
“哎,弟,你看他像不像是程三岸啊?”
“不知道啊,姐,上回县里来医生给他看病,都是给他包着被子的,我们根本没见着啊,你忘了?”
“还真是,问你也是白问。”
少年少女头碰头地压低了声音讨论。
一时间也得不出个结论来。
巩含杏心说问问不就知道了,光跟她弟商量也没用啊,她把弟弟拉到自己身后,自己笑盈盈快步朝着程三岸走去。
正在心里练习该怎么打招呼的程三岸:“???”
“三岸是吗?我是巩二丫,小名杏儿,你还记得吗?”她没走太近,在距离程三岸两米远的地方打招呼,声音清清脆脆的,像是清泉流过,光是听这动静就能想象出她是个多爽朗的少女。
少女梳着一条麻花辫,露出了发育良好的额头,一双杏眼正合了她的名字里的杏字,只要看到她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她相貌清秀倒是其次,穿着打了补丁的灰布衣服,都没法遮掩她身上那种蓬勃的生命力,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程三岸:“!!!”
‘不是吗?我猜错了?’
程三岸不回答,巩含杏都要以为自己想错了。
他垂下头有些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是程三岸,你们好。”
板板正正的一句话,却惊得跟在自家二姐身后的巩含田差点跳起来。
“你?!真是你?!”巩含田惊讶地指着程三岸喊。
巩含杏赶紧把弟弟的手指按住,指着人说话多不好,本来程三岸瞧着就不太舒服了。
“哈哈哈,今天天好,你出来走走啊?”巩含杏笑盈盈地说,虽说他们年纪差不多,但真要论起来都没见过面,巩含杏对程三岸十分好奇,但是怕太热情吓到人家,就随便找了点话说。
“嗯,出来走走。”程三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回道。
两句话说完,巩含杏这么活泼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程三岸更有点不知所措。
虽然他能听出俩人没恶意,但面对陌生人还是有种习惯性的惊慌。
这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一时之间还改不过来。
宗居崇和小金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有点无奈。
小金感叹道:“宿主,他们不会黄了吧,你养的孩子都是单身狗啊。”
“这个是孩子们的意愿,再说我看他们相处挺好。”宗居崇一本正经地说。
小金:“……”
宿主什么时候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这叫挺好?
巩含杏心里疯狂呐喊:‘二丫,快想点什么能说的啊,这么面对面不说话太不礼貌了!!!’
听到她的心声,程三岸忍不住露出了个微笑,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那什么需要我们陪你走走不?”巩含杏一想这人许多年不出来了,别不认识村里的路啊,这要是走丢了可麻烦了。
巩含田有点犹豫,他还得下地挣工分呢。
“不用,我自己走走就行了。”程三岸委婉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巩含杏嘴上说:“这样啊,好啊,那我们就先走了,你慢慢走。”
她心里想的是等到了田地那边,她得跟程家人说一说,起码得找个人跟程三岸一起走啊,不然走丢了怎么办。
程三岸:“???”
他非常想要开口拒绝她的好意,但是他又不能说自己已经知道她想什么了,他只能面露微笑尴尬地微微颔首自己先闷头走了。
“我去放书包,你赶紧先去跟程家说说,找个人过来看着他,别给人走丢了。”等确定程三岸走远了听不到了,巩含杏才压低了声音跟自家弟弟说。
巩含田老老实实地应了。
程三岸确实听不到了,但宗居崇听到了。
他心说怪不得刚才小岸的表情这么奇怪,这小姑娘还挺热心。
宗居崇提醒道:“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度2/30。”
“这么简单?”程三岸觉得自己刚才活像是个小傻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就算完成了?
“对,仅是交流就算完成任务。随着宿主你情况的改善任务难度才会增加。这是第一个长期任务,奖励比较珍贵,任务难度也比较低。”宗居崇本来也不打算为难程三岸,程三岸每次只要进步一点点就够了。
程三岸恍然地点头,自己要完成的锻炼任务和学习任务也是越来越难,奖励却跟以前差不多。
他脚步轻快地走在村路上,甚至有点想要再遇到几个陌生人。
只是在看到陌生人之前,他堂妹春桃就蹦蹦跳跳地来找他了。
春桃年纪小身体弱,只用干捡柴火的活,捡来的柴火是拿到大队里煮猪食的,今年秋他们除了种地,大队还养了十几头猪,要是今年养得好,以后就能建养猪场,要是不成就另说。
“哥!你在这儿呢!我一直找你。”春桃远远看见他跑得更快了,自从程三岸开始读书,春桃经常见程三岸,早就跟他熟悉了。
听到声音,程三岸转过身:“春桃慢点跑,小心点别摔了。”
“没事哥,我早就不摔跤了。”春桃像是一只小燕子轻快地飞到程三岸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
“哥,你不知道刚才小田哥在田里一说看见你出来走走,大伙都惊了,哼,我们说你好了没人信,这下总信了吧。”春桃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小得意。
程三岸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牛奶糖塞给春桃。
“你哥我以后肯定会经常出来呢,不得吓到他们啊。”程三岸对着堂妹说话倒是轻松多了,甚至还能开个玩笑。
“嘻嘻嘻,嗯,他们肯定会吓一跳,小田哥和杏姐就吓了一跳呢。”春桃没有吃牛奶糖而是藏了起来,准备以后慢慢吃。
‘都说了哥好多了,他们还不信,这下信了吧!’春桃有点生气地想。
程三岸忍不住笑着逗春桃:“真的?你哥我这么厉害。”
“嗯嗯!!!”春桃重重点了点脑袋,看上去在没心没肺地傻笑,但小手却拉着程三岸走到阴凉的地方。
宗居崇和小金对视一眼,默默守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