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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你亲我

主角对我难以自拔 帅气大菠萝 11649 2024-07-21 08:39:34

邹甘去法医那边要更详细的尸检报告,牛庆民则留在大办公室值班。

此刻只有赵谷秋、崔峻波和程叙三人在接待室里。

崔峻波没接收到赵谷秋的信号,他见吴岚哭得情真意切,就想起自己的母亲,心里不免戚戚,却又因为嘴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丧子的中年女人。

身为刑警,按理说早就对生离死别的场面见怪不怪,可面对死者家属时,他心里还是会漫上沉重的哀惋。

赵谷秋轻声细语道:“您坐着,我去给您倒杯热水。”

趁转身倒热水的功夫,她拿出手机敲了几个字发到群里。

赵谷秋:【她睫毛膏没花。】

程叙摸出手机,迅速扫了一眼这几个字,抬眼望去,果然看见吴岚妆容精致,连擦眼泪的时候都很小心,生怕弄花妆容的样子。

这放在去电影院刚看完一部悲剧电影的女生身上很正常,可对于一个丧子的母亲来说,就完全不符合常理。

赵谷秋耐心地安抚吴岚的情绪,脸上充斥着动容与悲悯,完全看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赵谷秋叹了一口气,对吴岚说:“您看天色也已经晚了,要么您今天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对了,您有落脚的地方吗?春江名苑那边是不能再去了,那是案发现场,得保护起来。”

吴岚哽咽着说:“我知道,我不会进那个屋子……我的小启才二十出头……”

赵谷秋将人送到门口,临走前还好声好气劝慰几句,日子还得过、方启也希望您保重身体,诸如此类的安慰性话语。

程叙拍拍崔峻波的肩膀,“走,跟上。”

崔峻波怔愣一下,“去哪儿?”

程叙朝他晃晃手机,又朝已经消失的吴岚背影抬抬下巴。

崔峻波摸出手机,才看见赵谷秋发的没头没尾一句睫毛膏没花。

两人坐进车里,崔峻波也不是傻子,刚点上火启动车辆,就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嚷嚷道:“我估计她已经有第二春了,死个儿子也没那么伤心,所以才那么在意脸上的妆。今晚落脚点估计也是她情人的家。”

话里话外都在为方启打抱不平。

果不其然,刚开出市局大门,他们就看见吴岚匆匆上了一辆私家车,崔峻波有几分尴尬,“看起来不太像是出租车——这离婚之后再找个对象也是人家的恋爱自由,我们确定要跟踪他们吗?”

程叙眼神锋利地盯着那辆车前进的方向,开口道:“跟上这辆车,我怀疑他们会去春江名苑。”

春江名苑,案发现场所在小区。

崔峻波一个激灵,严肃了神色,连忙拿出最好的技术,卡着后视镜死角追上前方车辆。

随着路程不断行进,熟悉的方向让崔峻波忍不住挑眉,心里暗中稀奇。

片刻后,那辆车驶入春江名苑的地下车库。

崔峻波和程叙在小区外就下了车,悄无声息地尾随到地下车库。

车停稳后,吴岚从副驾驶下来,没多久,驾驶位上也下来一个人。

崔峻波瞪大双眼,无声爆了句粗口。

原因无他——这人正是方启的邻居曲学林!

曲学林下车后将吴岚揽入怀中,两人姿态亲密进了电梯。

程叙没见过曲学林,把崔峻波这不可置信的反应收入眼中,推测道:“开车的是那位报警人?”

崔峻波一脸见鬼的模样,转头问程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程叙说:“刚刚在接待室,谷秋姐故意问吴岚有没有落脚点,你还记得吴岚怎么说的吗?”

崔峻波努力回想了一下,才不确定地答道:“她好像说她不会再进那个案发现场。”

程叙颔首道:“其实在这里就已经现出端倪,当时我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是,她的落脚点就是这个小区里的其他房子,而今天曲学林的口供中曾提到受方启母亲之托照顾他,那么曲学林和吴岚必定有私交。”

加上接待室里吴岚的表现,答案似乎在此刻水落石出。

曲学林和吴岚是情人关系,因此曲学林才把方启当半个儿子看待。

崔峻波手痒痒,想从口袋里摸支烟出来,却发现烟盒不在身上,只好摸摸下巴问道:“关键是就算我们知道吴岚和曲学林在搞对象,这对案件也没帮助呀。所以凶手是曲学林?莫非是这家伙见不得心爱的女人还有一个和前夫的儿子活在世上?可他自己不也有个小孩吗?难道吴岚这人也是个恋爱脑?可她看起来虽然和儿子感情不太深,在接待室里的伤心又不像是装的,她知道是曲学林杀的她儿子吗?”

崔峻波不等程叙回答便又提到:“那我们现在跟上去?说不定还真能在曲学林家里找到作案凶器。”

程叙摇摇头说:“先别下定论,万一真是他做的,总会露出马脚。我们先回去,天快亮了,正好能去查查曲学林的人物关系。”

这是个浩大的工程。

近到同个单元的邻居,远到菜市场曲学林常常光顾的摊位。

大家对曲学林的评价都正常无比,有人说他好,有人说他坏,看起来不像是为爱痴狂怒杀人的危险分子,充其量是个买菜爱讲价的普通中年人。

案件似乎毫无进展,突破口只能从曲学林身上入手。

曲学林再次被传唤的时候,坐在了审讯室里,相比于前一天,这一次作为嫌疑犯身份被传唤的他显然面色不是很好看。

他强忍怒意,还没等人开口就先声夺人:“警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是杀害小启的凶手?”

段蕴和长相威严,他眼神凌厉如刀,看了曲学林一眼,便沉声道:“接下来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有多余的废话!”

曲学林咬着牙,敢怒不敢言。

直到段蕴和问完几个问题后。

曲学林一一回答后忍不住叫起来:“你们问问题也不问点有新意的吗?这些问题昨天不是已经问过我一遍了?”

段蕴和用眼风剐了他一眼,那一眼让曲学林又闭了嘴。

程叙小声对段蕴和提示道:“是啊队长,这些问题昨天不是已经做笔录了吗?”

段蕴和没理他,似乎是不屑于和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解释那么多,只说了几个字:“那你来问。”

程叙面色一僵,神色尴尬,只好对曲学林说道:“你赶紧老实交代吧,你的作案动机。”

曲学林也真是佩服这莽撞的小新人,觉得他不仅没眼色,还没情商,便没好气道:“人不是我杀的!我哪来的作案动机!”

程叙用怀疑的眼神看他,“难道不是你觉得方启的存在太碍眼吗?”

曲学林为自己叫屈:“我是真的把方启当半个儿子看待!我怎么会对他痛下杀手!”

“半个儿子?听说你是对他挺好,每星期都炖鸡汤给他喝,每次买半只鸡还要求人家送这送那,恨不得让摊主把另外半只也送你。”

“我…我这人是有点贪小便宜,我该给的钱也给了吧?!我是受小启妈妈的嘱托,才给他炖鸡汤补补身子…”

“你和吴岚关系很好,私底下经常往来?”

“她儿子是我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个联系方式怎么了?”

程叙淡定道:“昨天有人看见吴岚上了你的车。”

曲学林瞪大双眼,面色涨红,想也不想地反驳道:“你别胡说,我和她清清白白!”

话音刚落,审讯室就陷入一片寂静。

已经知晓内情的众人通过摄像头观察到审讯室这一幕都笑起来。

突破口已经出现了!

程叙一脸无辜道:“我什么也没说啊,我还没说到你们搂搂抱抱走进家门的事情。”

曲学林额角一跳,也顾不得别的,连忙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段蕴和,想让他治一治这口无遮拦的职场菜鸟,却见段蕴和老神在在,正闭目养神,好像对周遭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

曲学林怕程叙继续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忙不迭道:“我承认我和吴岚确实是情人关系,但是我也是因此把方启当儿子看,我为什么要对方启痛下杀手呢?”

程叙一脸纯然的疑惑不似作伪,“是啊,所以我一开始就问,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曲学林气个仰到,敢情这小警察就是认定自己是凶手了!

程叙的问题仿佛天马行空,一个接一个,“案发当天,你怎么没做鸡汤,而是送的凉菜?鸡汤不是更方便你下药吗?”

曲学林怒火中烧,“什么下药!我根本没下药!是他自己……”

话一出口,曲学林就住了嘴,面色惨白,脑海里只浮现出“完了”两个字。

在监控室到崔峻波激动地站起身,不小心带倒了凳子,他双手握拳兴奋道:“我就知道是曲学林这家伙!”

接下来,曲学林面色灰败地交代了作案事实,说自己是因为方启出言不逊,情绪过于激动才杀了人,回神过来却为时已晚,六芒星也是他模仿作案画上去的。

这件案子,就这样被画上了一个看似圆满的句号。

走出审讯室前,程叙淡淡丢下一句话,“教唆杀人,也会被判刑。”

曲学林缓缓抬起头,审讯室连扇窗户都没有,只头顶挂着一盏锃亮的白色灯泡,从门外挤进来正午的光线刺得人眼睛生疼,把那道背影镶上一圈光边。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小新人,他的每句话都含有深意,一步一步把对他卸下心防的曲学林诱进他的陷阱。

即便曲学林的口供很完整,但段蕴和还是没有就这样草草结案。

众人聚在大办公室里讨论。

邹甘率先道:“虽然曲学林这厮好像把事实交代得差不多了,但我总感觉有点奇怪……”

崔峻波接上邹甘的未尽之语,“能模仿的案子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六芒星?吴岚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假如他们是同伙,谁又是主谋?”

赵谷秋思索好半天,才想到一个算是恰当的比喻,“特别像我和我老公背着孩子点外卖,要是被她听到动静,就立刻把外卖藏好,拿点小零食打发她。”

牛庆民正喝着普洱茶提神,听见赵谷秋这话,不由得会心一笑:“这点小零食可打发不了我们,大餐的香味都给闻着咯。”

程叙看时间差不多,便沉吟道:“可以去审吴岚了。”

吴岚坐在刑讯室里,她头发毛躁,被传讯的时候没来得及化妆,看起来惴惴不安,对着摄像头喊了几声“有人吗?”

审讯室里灯光亮如白昼,好像能照亮人心最黑暗的地方,室内静悄悄的,除了她之外没有半只活物,没有钟表就无法感受时间的流逝,她觉得自己仿佛度过了半个世纪。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进来的是程叙和赵谷秋。

这两个人她都见过,见到熟悉的面孔,吴岚好像找回了主心骨,身上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吴岚颤声对赵谷秋说:“赵警官,你们叫我来是为什么?我一定好好配合。”

赵谷秋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宛如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吴岚被赵谷秋的眼神刺痛,偏过头去,就听见程叙开了口。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这位长相帅气冷淡的警察说话,话语中的内容却不是很友好。

他说:“你教唆曲学林杀人,他已经认罪。”

吴岚瞬间睁大眼睛,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嘴唇颤抖,半晌吐不出个字,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很慢很慢地说:“你是不是弄错了…小启是我儿子…”

“现场收拾得很干净,因为凶手中有人对屋内摆设很熟悉。”

“…学林他说喜欢我…他不希望我为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还活在这世上……我也不想的,小启毕竟是我儿子……”话里竟是直接吐露了曲学林的真凶身份。

吴岚痛苦地用手臂遮住眼睛,字字泣血,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可恨又可怜的懦弱女人。

监控室内,邹甘神色复杂,“她这伤心不像是假装的。”

崔峻波说:“这借口有点拙劣,听起来好像是曲学林看方启不顺眼很久才决定动手了,曲学林自己可是说把方启当半个儿子看待,还说自己是激情杀人。”

吴岚还在那边抽抽噎噎。

程叙却是对她这些真情流露的内心剖白无动于衷。

他淡声道:“法医尸检时发现受害者没有挣扎迹象,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吴岚的哭声逐渐微弱下去。

程叙继续道:“曲学林说他经常炖鸡汤给方启喝。”

吴岚没明白程叙怎么突然跳跃到另一个关联度不大的话题上。

程叙说:“方启死前没有挣扎,意味着他是被活活放血而死。你猜曲学林当时是怎么想的?”

吴岚没出声,大概是觉得这个人很无厘头,问的都是些不知所云的东西。

“其实曲学林想的很简单,他其实没有胆量杀人,方启平时不爱运动,又很少出门,在曲学林手里就像小鸡仔。曲学林是完完全全把方启当成了一只鸡,杀鸡要先放血,他杀方启也是这样,一刀一刀又一刀。”

“被活活放血而死,应该是个很痛苦的死法,但方启没有挣扎,他一个成年男性,怎么会心甘情愿死在曲学林手里?”

“这是因为他听到了你的声音,他知道想要他去死的人不是别人——是他亲生母亲,所以他才会束手就擒。”

程叙的语速越来越快,却越来越轻。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无论是审讯室还是监控室,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吴岚低垂着头,额前散下来的发丝遮挡住她的面容,看不清神色。

崔峻波把目光从监控屏幕上移开,低声道:“虎毒不食子,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邹甘摇摇头,“艾维斯太冒进了,这些都是他的猜测,我们根本没有掌握相关证据,即便真的是吴岚所做,她也不会这么快被击破心理防线的。”

正当监控室内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却见吴岚猛的抬起头。

她面上似悲似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曲杀了小启,这件事我知道,可我根本没有参与其中,死的是我儿子,我比谁都心疼!你信口胡诌算什么本事?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我是共犯?”

程叙定定地看着她,“你和曲学林是情人,那你喜欢他吗?”

吴岚一下子哑火,又听见这人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但这回她却不敢粗心大意,知道他这些看似随意的问题里其实处处有埋伏。

她冷笑一声:“我当然对他有感情!难不成离婚之后就不能找新的男人了?可就算我喜欢他,也不会帮他杀害我的亲生儿子!”

吴岚的身周似乎竖起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程叙说:“既然你那么喜欢曲学林,包庇了他杀害方启的事实,那么肯定也对他有所了解,你觉得像他这样总是自视甚高的、容易被激怒的人会在杀人后细心地清理现场吗?”

“况且,作为方启母亲并且在房子里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你,应该对屋子里的摆设更加了解吧?你指挥着曲学林清理之后,不论是血迹、脚印、指纹,都没有留在现场,也就抹灭了你们自以为的所有断案证据,这才是曲学林有恃无恐敢报警的原因。”

吴岚干脆闭口不言,摆出不听不看的样子,任凭面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满口胡言。

崔峻波重重一拍监控室的桌子,显然对吴岚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很生气,火冒三丈道:“还不赶紧老实交代!”

邹甘无语地用眼神瞅他,嘴角一抽:怎么他现在才发现这人居然是程叙的小迷弟呢?

程叙却并不着急,慢条斯理道:“曲学林对你死心塌地的,甚至愿意帮你杀人,你怎么就那么不在乎他呢?”

此话一出,连坐在程叙身边对吴岚摆个冷脸,努力营造审讯氛围的赵谷秋都不由自主地看了程叙一眼。

吴岚似乎也觉得匪夷所思起来,“我刚刚说了,我对老曲是有感情的,但是我绝对没有参与杀害小启这件事!”

程叙仿若没听见她说话,继续道:“你最近又和谁交往了?那个六芒星是他吩咐画的?曲学林知道他冒着风险杀人是为别的男人做嫁衣吗?”

不论是吴岚还是曲学林都不懂六芒星的含义,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件事中还存在第三者。

眼见他的话语越说越离谱,赵谷秋都怀疑程叙推测错误,刚忍不住想打断他时,却发现吴岚脸上的神色有了明显的变化。

吴岚听清程叙话语里的内容后,瞬间瞳孔放大,即便她想努力维持镇定的模样,可她额上冒出的密密细汗已经出卖了她。

吴岚攥了攥手指,才找回一些力气般嗫嚅着嘴唇,“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程叙没有错过她的任何一丝反应,恍然大悟道:“看来你确实有了新欢,并且这人身份见不得光。”

吴岚抿紧嘴唇。

监控室内崔峻波双眼放光地盯着程叙问话,恨不得立刻冲进现场观摩。

邹甘又是惊叹又是好奇,吴岚的反应从侧面印证了程叙那些推测的正确性,这让他无比好奇程叙的脑回路——假如依靠现有证据,他是完全无法想到这种可能的。

接下来只要趁热打铁问出吴岚的新欢身份,那么一切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可程叙却没有这么做,他仿佛又开始走晓之以情动之以礼的温情路线。

“他让你杀掉方启,你就去做,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他是不是和你说自己急需一笔资金?让我猜一猜,借口大概是诸如还债之类,以重要器官为赌注甚至危及生命的那种烂债?你只能想到继承了一大笔资产的方启,把他杀掉,那么你就能把这些资产都调动过来给他还债了。”

“ 方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也犹豫过很久吧?是那人说可以不脏了你的手,让你去指挥曲学林杀人是吗?可这个办法岂不是能直接把他摘出这件事外了,你是真以为他全心全意只为你考虑吗?”

吴岚面无表情,却眼也不眨地看着程叙。

程叙不疾不徐,甚至有心情拿起桌面上那支笔置于指尖旋转。

“ 为什么曲学林要在现场画一个六芒星图案?你是怎么说服他的?那个人又是怎么劝服你的?”

“ 让我再猜一猜,曲学林对你唯命是从,你随便编个理由就能打发他吧?但那个人又是怎么对你说的?噢…估计你对那人也是情真意切…也不必多费心思来哄骗你。”

“ 六芒星图案像个法阵,倘若我是凶手,可能就会从这一点入手,他的理由是转运?还是借财?总之,你对他用情最深的时候,他一定是一副潦倒不堪亟待你拯救的形象吧?”

吴岚面色发白,一个字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程叙气定神闲,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刚开始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成功人士,然后以用甜言蜜语攻克你的心房,温柔小意地给你提供情绪价值,接着哄骗你去做什么事达成他的目的,难道你不知道这种套路有个统一的名字叫做杀猪盘吗?”

“ 你们是网恋?还没见过面吧?你知道对面是人是鬼吗?我们警方已经调查到一些线索了,这些日子和你说甜言蜜语的可能就是一个杀人犯,他的目的也根本不是什么方启所继承的遗产,而是方启这条命。”

吴岚神色恍惚,嘴里喃喃:“不……不是这样的。”

程叙用怜悯的眼神看她,对她摇了摇头,接着径直走出审讯室。

监控室里邹甘皱眉不解,疑惑道:“她估计马上能吐出实情了,怎么这个时候离开了。”

崔峻波心里也有些奇怪,但他立刻出声道:“艾维斯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立刻监控室的门被打开,程叙走了进来,走到监控画面前站定,扬了扬下巴,示意二人看屏幕。

监控画面里很快有了动静,却不是吴岚。

是一直沉默不语、眼神锐利如刀的赵谷秋,她竟缓和了神色,递给吴岚几张纸巾,柔声细语道:“擦擦吧。”

邹甘瞪大眼,罕见地爆了粗口:“卧槽,这还是我认识的谷秋姐吗?”

赵谷秋虽然平时活泼热心,但实际上做人做事极有原则,绝不可能对这种教唆他人杀人,杀的还是自己亲儿子的女人露出这种神色。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程叙和赵谷秋的用意。

吴岚听到赵谷秋的话语,怔愣着摸上自己面颊,才摸到满脸泪水。

她接过纸巾,就像昨天在接待室里一般。

赵谷秋只是给她递了一张纸巾,浑身气息柔和,不似方才的程叙字字诛心,却成功地让吴岚主动开口吐出实情。

“赵警官……你说我们女人,想找个如意的良配,怎么就这么难……”

赵谷秋哀婉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在附和她的这番论调。

吴岚浑浑噩噩地边擦眼泪边倒豆子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抖了出来。

邹甘在监控室把这幅画面收入眼底,服气地向程叙比了个大拇指。

程叙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

监控室里三个人的手机突然同时震动起来。

群聊里,牛庆民新发了一条消息。

老牛:在方启家找到了新线索。

牛庆民口中的新线索是一台相机。

这台相机被放在卧室最里侧衣柜的角落里,因而才逃过了搜查人员的视线。

今天牛庆民再次去勘查现场时,丰富老道的查案经验让他发现了这台相机。

相机内存很大,照片更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不过这并不影响程叙的判断,他黑沉沉的眸光清晰地映出相片里的人物。

每一张的主角——都是沈起,无一例外。

有机场图、演唱会近景、签售会连拍……方启的身份呼之欲出——沈起的站哥。

程叙一言不发地放下相机,对崔峻波点点头,“和我们之前的推测一致。”

六芒星案中,虽然目前为止只发生过两起,共三人死亡,可不论是先前那对熟食店老板夫妇还是被杀害的方启,身下都有一个用血绘就的六芒星图案。

同时,顶流沈起的专属应援图,也是一个六芒星。

现在,他们的猜测似乎得到了验证,在沈起成团出道那个夜晚死亡的夫妇,被亲生母亲间接杀害的站哥方启,无一不指向那个原先看来分外离谱的猜测——此六芒星即彼六芒星。

犯下这一切案子的凶手一定密切关注着沈起,甚至有可能就潜藏在他身边!

沈起身边的人可太多了,助理、经纪人、司机、化妆师、造型师……

为了这起案子,众人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这在刑侦大队是个常规操作。

程叙转头看向崔峻波,便见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程叙把到嘴边的话语咽下,脚下方向一转,往门口去。

崔峻波眼里还带着打完哈欠的泪花,见程叙一个人往外走,面带疑惑道:“你干嘛去?”

程叙本想让崔峻波留在局里小憩一会儿,只好道:“我现在有些推测,不过不一定正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崔峻波闻言,如同打了一阵强心剂,浑身上下的疲惫都被冲散了,“行嘞,我给你当司机!”

邹甘听到“推测两个字”眼前一亮,很想再次见识见识程叙的一身本领,连忙举起手道:“我也跟着去!多个人多份力量!”

牛庆民放下捶打肩膀的手,知道办公室至少得留一个人值班,便笑道:“你们年轻人去吧,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跟着掺和了。”

程叙对他说:“牛叔,辛苦您留在这里值守,等会儿吴岚那边口供出来,还要麻烦您和谷秋姐对接一下,要是到时候我们还没能赶回来,就把重点情报发过来。”

牛庆民自无不可,点头应下。

沈起才和程叙分开,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

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恍若隔世。

Elvis:【你现在在剧组吗?】

沈起:【昨天晚上临时接到一个品牌方的邀请,需要我去救场,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

Elvis:【大概去几天?】

沈起:【三四天,还有个后续合作要接洽,假如你舍不得我,我也可以早点溜回来[腮红微笑]。】

程叙转头和崔峻波说:“我们去机场!”

他们已经摸到凶手的马脚,假如这人密切关注沈起的行程,在知道沈起要出差三四天的消息后,有可能会按捺不住做出行动。

程叙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举动,但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不想让沈起受到伤害,不仅仅是出于他作为一名公职人员的责任。

Elvis:【你的航班还有几个小时起飞?】

沈起:【两个小时多。】

警局离机场不远,崔峻波的车技也不赖,一行人顺利在二十分钟后抵达机场,甚至比下了戏从影视城过来的沈起更快。

程叙给沈起发了条消息询问他在哪里,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有收到他的回复,瞬间面色凝重。

他低声对崔峻波道:“可能出事了,我们往影视城那条路开。”

刚开始的一小段路还算顺畅,后面的路几乎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崔峻波发愁道,“这道儿估计走不成了,前头可能追尾了。”

程叙见状,干脆利落地开车门下了车。

前方果然发生了连环追尾事故,人群聚在一起,哭声、骂声、吼声、争吵声混在一起,声音喧闹刺耳。

一长条的车辆环环相撞,像串在一起的糖葫芦。

程叙拨开人群,一眼就看见了沈起那辆保姆车。

车头撞上前面的车发生形变,车尾更是严重,被后面的车生生撞得凹陷进去。

现场群众已经有人打了急救和报警电话,除了几个在亲朋搀扶之下或半靠在路边的伤员,还不知道其他伤亡情况如何。

程叙努力不让思维往最坏的那个猜测上靠。

他快步走到沈起的保姆车边,可惜车窗关得死死的,还是防窥屏,他无从得知沈起是否在里面。

突然一个身影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是戴着帽子口罩的沈起和努力追赶他步伐的小助理。

沈起小声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擦伤,手机在车里,所以联系不上你。”

程叙脸色好转了一些,灰棕色眼眸里的担忧和紧张一览无余。

沈起心头一动,张开双臂抱住程叙,头埋在他颈窝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沈起很用力地抱着程叙,又有点不安他的反应,直到一双手环住他的肩和背——程叙回抱了他。

“你没事就好……”

程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些不真切。

小助理在一旁叙说车祸发生的全过程。

“那辆跟在我们后面的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刹车失灵,突然就撞上来了,我们本来想找司机理论,可他一直没动静,怀疑他也受伤昏迷在车里了,所以大家都没敢动。”

“当时情况特别危急,听见刺啦一声,那辆车就突然撞上来!”

“刺啦——”轮胎擦过地面。

小助理点点头,忙不迭说:“对的对,就是这个声音!”

程叙拉开沈起的手,眼神凛然——只见小助理口中那辆司机昏迷的车突然响起车子发动的轰鸣声,在已经发生连环车祸的情况下,这辆车居然硬生生又往前用力一撞,爆出“砰——”一声巨响,沈起那辆保姆车更是不堪重击,被狠狠一撞后又往前推移几米。

小助理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这司机不会刚醒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吧?”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这个推论错了。

只见那辆车居然往后倒车,正当众人以为车主打算肇事逃逸之时,这辆车又往前驶来,速度不减反增,目标正是程叙等人的方向!

此举宛如向油锅里滴入一滴水,人群沸腾,作鸟兽受惊状呼啦散开!

程叙瞳孔放大,立刻单手把沈起抱起,另一只手扯过旁边的小助理后衣领往空旷的地方冲。

这辆车却没有就此放弃,调转方向又向程叙和沈起冲来。

如此惊心动魄的危险场面看得众人心惊肉跳,刚赶过来的崔峻波和邹甘也是大惊失色。

程叙知道对方的目标大概就是沈起,把小助理往崔峻波等人方向一推,在车快要撞上他们的时候,他单手一撑,把沈起挂到路边绿化带里那棵大树上,沈起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身体腾空,就被安安稳稳地放到了树杈中间那块平坦开阔的地方。

这棵树大概有两米多高,沈起坐的位置大概有两米左右,从上往下看,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不过沈起此刻无暇顾及这些,他急得探出身子张望,痛恨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忙,顿时又急又气,嗓音都染上哭腔道:“艾维斯……”

三番五次失败,车辆似乎发了狂一般,油门踩到底,目标鲜明地直冲程叙而来!

身后是沈起所在的那棵大树,左边有个躺在地上的伤者,不敢贸然移动伤员的邹甘守在他身边,目光急切担忧地看着程叙,右边是几辆串在一起的受损车辆,车底已经蔓开漆黑的油迹,倘若再受到撞击,很有可能会发生威力未知的爆炸。

此刻,程叙退无可退,无处可躲。

那车提高速度向程叙冲撞而来,飙升的速度似乎彰显着司机心中的势在必得。

“砰!”

“哐——”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载满橘子的三轮电动车以赴死之态飞蛾扑火般撞向车辆!

车辆被这突如其来的捣乱者撞偏了方向,一头扎进绿化带里,崔峻波从三轮车上下来,一脚踹向车门,怒吼道:“龟孙子!给我出来!”

不等里面的人回应,他抄起树根旁一块大石头,满面涨红,额角青筋跳动,用尽全力往车窗上一砸!

车窗瞬间裂出如蛛网般的碎纹。

崔峻波又是一个用力,车窗猛然崩裂,盖了里头的人满头满脸,鲜血淋漓,如小溪般流淌不息。

见司机已经被崔峻波控制,邹甘绕到车头前去查看程叙的情况。

即便刚刚被崔峻波驾驶的三轮车撞偏了方向,可车头还是微偏着把程叙撞进了绿化带,邹甘小跑到车头前方,弯身去看程叙的情况,却没看见他的身影。

沈起看得心焦,正打算不管不顾跳下去,眼尖地发现一道身影从车底爬出来,然后走到树下,灰棕色的眼眸漾起笑意,对他温柔道:“下来吧,我接住你。”

脸上有几道树枝划出的血痕,嘴角沾了些血迹,却无损他的俊美。

沈起激动地往下扑,正好落进程叙的怀里,他的眼睛湿亮,眼尾微红,灿然笑道:“我差点以为……”

说到一半他又把后面不吉利的那半截咽下去,看着这双温柔专注的灰棕眼眸,只想离程叙近一些……再近一些。

小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打断了他们情意绵绵的对视,“起哥,救护车和交警来了。”

邹甘正在帮忙统计伤亡人员情况和疏散围观群众,崔峻波毫不留情地把司机拖拽下来,鲜血糊得那人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崔峻波用手铐把人制住,将人押送上救护车。

救护车上跳下来一个护士大喊道:“所有人都不要轻易移动!特别是受过剧烈撞击的,很有可能表面看着没什么大碍,实际上内脏已经出血了,都去医院拍片检查!”

沈起闻言猛然转头,看见似乎行动自如、并无大碍的程叙,心猛的一下提了起来。

程叙正蹲着身和一个哇哇大哭的小朋友交谈。

沈起快步走过来,紧张道:“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们得去一趟医院。”

程叙把怀里的小孩交给神色匆匆赶过来对他连连道谢的男人,见沈起一脸担忧,便开口安慰他:“我没什么事。”

可话才落地,程叙就突然身子一晃,往地上倒去。

沈起吓得脸色发白,立刻接住人,高声呼唤:“护士小姐!这里有个伤员!”

现场没有死者,伤员却是多如牛毛,或轻或重都有些伤口。

护士正按轻重缓急来处理伤患,听到沈起的声音匆匆赶来,询问道:“他出什么事了?”

沈起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刚刚被一辆高速行驶的车撞进绿化带,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是突然昏迷了。”

护士立刻叫来几个人把程叙扶上担架抬走,语速极快地对沈起说:“你是家属吗?他这种情况可能是脏器出血,我们得立刻回医院,做好心理准备。”

说罢,便匆匆跟着上了救护车。

沈起惨白着脸,浑身如置冰窖,想到程叙和程向明的关系,哆嗦着手去摸手机,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在被撞毁的保姆车上。

小助理立刻把手机递给他,提醒道:“起哥,我们不能在这里留太久,我已经看见有新闻记者赶过来了。”

沈起给程向明打了个电话,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随机和小助理打了个车前往附近的医院。

医院接待台的护士们也正忙得不可开交。

沈起问:“请问刚刚连环车祸的伤患都被安置在哪里?”

护士说:“根据伤情安排,您要找的人有什么特征吗?”

沈起努力回想道:“脸上有血迹,可能是内脏出血,哦对了,他长得很帅。”

护士:“……应该是刚刚送到紧急手术室那位,您往那边走。”

紧急手术室的走廊空空荡荡,沈起和小助理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小助理一脸担忧,小心翼翼地对他说:“起哥,我刚刚已经给老高发消息解释过了,你今天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要不我帮你去买一点。”

沈起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也不想说话。

他痴痴地看着亮起“手术中”的灯牌,轻声道:“你先找个地方休息吧,费用走我帐上,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他从来没进过紧急手术室,也没有等过别人做手术。

走廊上没有钟表,等待显得格外漫长,沈起取下被泪水沾湿的口罩,浑身像被抽干力气靠在椅背上,脑海里全是和程叙相处的画面。

第一次见面,程叙一边不以为意地揭露潜入酒店的事实,一边说“请你吃关东煮”,特意叮嘱摊主放双倍海鲜酱。

寒风里他捧着程叙递过来的烤红薯,肩膀上还多了一件对方的外套,现在还被珍惜地装在护理袋中挂在衣柜里。

说好要请他吃饭,结果带他去家里煮火锅,还用有来有往的借口哄他做蛋炒饭给他吃。

上次在剧组,两个人硬是牵了一路的手,小助理还问他要不要准备公布恋情的应对措施。

他邀请程叙吃全蟹宴,结果得知他在相亲,气得直冲人家座位,恰好那个相亲对象就是他的粉丝。

他又想到刚刚程叙直接把他抱起来放到树上的举动,又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看见“手术中”的牌子,眼泪簌簌流下来。

沈起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喜欢程叙。

他不信神明,此刻却想跪求漫天神佛,倘若真的有神明,他愿付出所有换取一个健康平安的程叙……

手术室门外的长椅比寺庙的蒲团承载过更多苦难,手术室的门比教堂的神像听过更虔诚的祷告。

*

“手术中”的牌子突然暗下去,沈起连忙擦掉眼泪站起身,门开了,却只出来一位医生。

沈起心里莫名有些慌张,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医生显然认得沈起这张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良好的专业素养让她无比冷静,“你是病人家属吗?病人全身多处有不同程度骨折,脾脏破裂出血严重,需要签署病危通知书。”

沈起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一切声音都离他远去,一瞬间剧烈的耳鸣让他听不清医生的话语。

他艰涩无比地开口:“我不是病人家属。”

没有资格给他签病危通知书。

他又急忙补充道:“家属很快就到!”这副眼圈通红,泪痕未干的狼狈模样和舞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天生爱豆大相径庭。

他刚刚已经给程向明打了电话,应该很快就能赶到。

沈起心底甚至涌上一丝喜意——好像不签署病危通知书,就仍有回旋余地,笔没有落下之前,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未知数。

医生面露难色,“不签署同意书,我们不能进行手术。”

沈起愣住,惶惶然不知所措。

他没带手机,助理也去休息了,根本没办法联系到程向明!

正在沈起绝望无助之际,拐角突然出现一阵脚步声。

崔峻波嘴里叼着包子,迷迷瞪瞪地往这边走,见站在医生面前的沈起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他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随口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去看艾维斯。”

沈起一愣,随之而来的是不敢置信,“你……你是说,这里面动手术的不是艾维斯?”

崔峻波很久没睡觉,又暴揍歹徒一顿,整个人又困又乏,坚守在这里是为了等同事过来交班,听沈起的话就知道他误会了,“这里头是跟踪你那龟孙子,先把他送过来治一治,等伤好一点就提审。艾维斯在楼下病房里,你赶紧去吧,他手术都做完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也不过如此。

沈起连忙按着崔峻波给的地址找到程叙的病房。

他心里还有些近乡情怯,刚刚还在为对方的不知生死担忧,现在推开这扇门就能见到一个活生生的、真正的程叙吗?

沈起甚至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有位神明听到他的呼唤,才做出这么一场乌龙?

不过他的伤春悲秋很快就被打散了。

一个提着热水瓶打扮淳朴的中年女人打开门出来,见他杵在门前,又细细看了看他的脸,总觉得有几分面熟,操着一口乡音很重的普通话问他:“你找谁嘞?”

沈起有点懵,程叙是个混血儿,这应该不是他的母亲……吧?

程叙原本躺在床上睡得正熟,他挺久没合眼,正好趁做手术打了麻醉好好休息,床边一有动静他就清醒了。

程叙睁开眼睛,看见戴着鸭舌帽的沈起。

他声音有点哑但语调莫名温柔,“你怎么现在才来。”

沈起把帽檐压了又压,不太好意思和他说自己找错手术室哭了半天的事情,小声问他:“你怎么住这种病房啊?”

没错,程叙住的是多人病房,一间房里有三个病人,刚刚沈起在门外碰到的就是隔壁床大叔的妻子。

程叙慢吞吞道:“因为住院费能走医保,只能报销普通病房的档次,vip病房要额外贴钱。”

好朴素的理由!

沈起顿时无话可说,用柔软怜惜的眼神看程叙,决定等会儿就让护士把程叙转到vip病房。

病床周围有遮挡的帘子,纵然还是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各种交谈声、咳嗽声,沈起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和程叙都被围在一个小世界里。

程叙的面颊上还留着几道血痕。

白皙细腻的手指很小心地避开伤口,抚上他的脸,“还疼吗?”

程叙动了动手指,还是没什么知觉,“打了麻药,一点感觉都没有。”

换上蓝白病服,静静躺在床上的程叙看起来很脆弱,优越的五官添了几分血痕也不失俊美,毫无血色的唇更是惹人怜惜。

沈起摘掉帽子,轻轻地贴了贴程叙的唇,按捺住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声音轻快道:“这样呢?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让程叙的睫毛颤了颤。

他静静地看着沈起,“你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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