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顿饭以程叙在向天歌惊恐的眼光下一脸无辜地吃掉十六个馒头告终。
胃部总算不是空荡荡的感觉了,程叙揉揉胃,喟叹一声:“终于不饿了。”
向天歌难以置信道:“你还没饱?!”
程叙投过去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向天歌结结巴巴道:“只吃馒头是不是有点干?我……我去给你端点水。”
小孩一溜烟地跑走了,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院子很开阔,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程叙舒舒服服躺在摇椅上阖着眼养神。
一阵谈话声由远及近。
“可把我累的,总算能收工吃饭了,不知道向哥今天准备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抠成那样,馒头呗。”
“嘿,向五,你这话要是被那小家伙听见可不得了。”
“我说什么了?我可什么也没说——诶,这谁啊?”向五突然转了个话题。
另一道声音透着几分迟疑,“……向老头在晒药材吧?”
向五气恼道:“向十一,你个猪脑袋,你倒是说说看这得是什么药材?”
“万年人参?”
“人参?!别说是万年人参,就算是千万年人参,能长出这么个一米八五的个头吗?”向五忍无可忍,用力戳向十一的脑袋,气急败坏道。
“一米八七。”程叙幽幽道。
向五和向十一对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都吓了一跳。
向十一结结巴巴道:“是、是个人!”
向五:“……他都说话了,用得着你废话?”
程叙刚刚才意识到向十一口中的万年人参好像是自己,他现在浑身缠绕着白绷带,躺在这里像具木乃伊似的,不过被错认为晒在院子里的药材还是有几分荒谬……吧?
向五围着他绕了几圈,狐疑道:“这身形,有点儿眼熟——你是前几天埋在凌云山下的那个?”
向十一是个高高壮壮,皮肤黝黑的壮汉,他闻言摸着后脑勺,大惊失色道:“什么?那人就剩一口气了,今天居然就能下床了?向老头的医术有这么厉害吗?”
向五拖了把椅子坐到程叙身边,问他:“你欠了向老头多少钱?”
可以说是对向老头的作风十分熟悉。
程叙想了想,没有立刻回答,反问道:“你们欠了多少?”
向五说:“八万”
向十一吞吞吐吐,还有点不好意思,“十万,向哥嫌弃我吃得太多。”
两双眼睛一齐看向程叙,等待他的回答。
程叙:“和你们差不多。”
向五追问,“差不多是差多少?”
“比你多个零。”
“嘶——”
两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对视一眼,眼里写着震惊两个字。
向五干咳几声,搓了搓手,花了点时间组织语言,“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和向十一去巡逻,发现你之后也叫过其他医师看过,但他们都说你伤得太重了,只有向老头愿意救治你。”
向五两手一摊,脸色无奈,一脸把程叙推进火坑的愧疚神情。
向十一在一旁拼命点头,证明他说的不是假话。
“这是救命之恩,我感激你们和向爷爷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到你们头上。”程叙笑道:“况且,八十万买我这条命,也不算亏。”
向五竖起大拇指,“豁达。”
正好向天歌吃力地提着一桶水走过来,向十一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向天歌举起袖子擦擦脸,“你俩再晚来一点,厨房都要没饭了!”
向十一连忙问道:“怎么回事!我的那份还有吗?!”
冲天辫小孩气呼呼指向程叙,“还不是这个新来的向十二!一个人吃了十六个馒头,害得我又蒸了一锅!”
十六个??!
一顿吃六个还被嫌弃的向十一嘴巴大张,顺着向天歌指的方向看见一动不动躺着的程叙。
向五站起身把他的头掰回去,拦住他肩往厨房走,“还不快走?没听见说再晚去就没得吃了吗?”
向十一老老实实跟他走,一直到了厨房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向十二长得这么好看,居然能吃这么多?”
向五嘴角抽搐,捏起一个馒头堵住他的嘴,“……都裹成那样了,你还看得出他长得好不好看?”
向十一被塞着嘴,含糊不清道:“我、我就是知道!”
向五瞪他,“还顶嘴?”
那头向天歌正在尽心尽力伺候程叙喝水。
小孩的脸都憋红了,冲天辫一晃一晃的,使出吃奶的力气提起桶往碗里倒水。
程叙于心不忍,“你不用这样,我来就行。”
向天歌一口拒绝,“不行!我阿公说过你现在不能使力气!”
程叙叹口气,“好吧,那你试试看直接用碗从里面盛水?”
小孩愣住,一声不吭地照做。
“向五和向十一的价格怎么那么便宜?”
向天歌说:“他们干一个月活的工资是两百块。”
程叙接过水碗,一饮而尽,“……能抵得上食宿吗?”
向天歌诚实摇头。
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
向天歌立刻开始为自己阿公辩护。
这一带有很多低矮简陋的房子,住着很多医师,统称为临时避难所。从爷孙俩给程叙起的这个向十二的名字就能看出来,向老头其实救助了不少人,他的要求就是让人留下来替他干活抵债,可惜最后死的死,走的走,徒留向五和向十一两人。
向五和向十一都是临时搜救队的成员,搜寻生命迹象就是他们的主要工作内容,每个月赚回来的工资要分给向老头一半。
晴空澄澈,微风拂动,细小的浮尘在光束里跳跃游动,程叙活动了一下筋骨,猝不及防地问向天歌,“你爷爷是不是不想让我走?”
向天歌下意识答道:“是……”
反应过来后又闭上嘴,任程叙怎么问也不开口了。
程叙本来打算找向老头问个明白。
可是这一整天也没见到向老头,向天歌照旧给他熬好药,第三天他就拆掉绷带,能活动自如了。
程叙拆掉绷带,浑身精力旺盛得不得了,在院子里跑圈。
向五和向十一看见他这恢复速度像见了鬼一样。
向十一转头对向五说:“看,我就说他长得很好看。”
向五:“……”
从山底下把程叙挖出来时看不清全貌,直到今天他拆了绷带,露出那张隽美的脸,向五才不得不承认向十一的话是对的。
确实挺好看,好看到甚至与这个临时避难所格格不入。
“向十二!你别跑了。”冲天辫小孩扯着嗓子大叫,满脸焦急。
程叙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边跑边朗声道:“我身体没事,放心吧!”
……谁关心这个了?
向天歌越看越慌,程叙跑得越多,岂不是意味着待会儿吃得也越多?
眼不见为净,他破罐子破摔道:“算了算了!你出去跑吧!这院子太小,你在这里跑的动静太大了。”
程叙依言往外跑。
跑出这个他待了三天的小院子,跑出这一片挤挤挨挨的临时避难所。
跑出去的距离也没多远,他就看见了一片美轮美奂的建筑,与这些简陋的小平房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程叙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发现向老头那块地方还挺大的,在一群小房子里,自带一个大院子还有几间员工宿舍的屋子就显得特别引人注目。
*
今天是训练基地开展选拔赛的日子。
司麒一边穿外套一边往外走。
坐在客厅里的谢文宣正在检查自己的武器装备,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见一身黑的司麒,浑不吝地吹了声口哨,嬉皮笑脸道:“老大,穿这么帅干什么去?”
司麒冷冷扫他一眼,谢文宣立刻噤声。
“训练基地。”
谢文宣也想凑热闹,扒着沙发背笑嘻嘻问他:“带上我不?”
“不。”
司麒只给他留下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五分钟后,司麒开始后悔没有把谢文宣带上。
他长腿一迈,从机车上跨下来,摘下头盔,黑发凌乱不羁,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
“多少钱?”
时间回到三分钟前。
程叙正在街上转悠,这条街有些诡异,大白天也没什么人影。
突然“顾顾顾——”一阵响声传来,一辆外形帅气的机车冲过来,眼看就要撞上,程叙立刻往旁边躲闪,凑巧的是——车主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来了个甩尾漂移。
车尾恰好撅到程叙,他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车主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冷酷帅脸,即便上半张脸带着面具,也有一种锋利的帅气。
“多少钱?”
程叙不作声,他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刚想拍拍尘土站起来,听完这句话又卸了力气。
想用钱打发他?
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司麒以为他没听见,耐着性子重复一遍道:“开个价?你要多少?”
程叙慢吞吞抬起脸,得益于向家爷孙的功劳,他对现在的正常物价水平还不太了解,根本不知道要多少合适——要不,索性一步到位?
他试探性开口道:“八十万?”
司麒终于看清了这位“碰瓷”还这么嚣张地狮子大开口的人长什么样子。
眉略淡,双眼皮很深,眼珠黑白分明,眼角线条略微圆钝,鼻梁高挺,唇型饱满色泽红润,极为隽美的淡颜。
可惜司麒并不是一个称得上怜香惜玉的人,他面无表情道:“你去特勤处大楼找财务室,说清楚事情经过,报司麒的名字。”
财务处会衡量一个合适的价钱打发这个人。
程叙没动,和他大眼瞪小眼,“特勤处是什么地方?”
司麒冷声道:“智脑有地图。”
程叙问:“智脑是什么?”
司麒:“……”
司麒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根本毫发无伤还坐在地上的某人,又看了看时间。
选拔赛在十分钟后开始。
“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