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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慢慢哭别噎着 观冥 3262 2024-07-22 12:50:14

一起回宾馆的时候,林沛然的手心全都是汗,他担心自己太过大声的心跳会被郑文轩发现,所以小心翼翼跟他保持着距离,免得被他瞧出耍了心机的紧张。

夜宵自然是要趁热吃,但林沛然其实已经一点儿也吃不下了,他为转移郑文轩的注意力,就抱着电脑搁床上,拉着郑文轩围坐在屏幕前,边吃边看最近热度很高的沙雕新番。

大概是注意到林沛然光顾着“哈哈哈”,却基本没怎么下口,再看他手边惨不忍睹的虾壳碎片,郑文轩忍着笑,自发给他剥起龙虾来。

林沛然对付这种东西的确是不太擅长,倒也不算刻意剥得慢。郑文轩以为他是少爷性子,又懒又呆,对付虾壳如临大敌的样子反倒有些可爱。

一只只红润白胖的虾肉悄悄在林沛然跟前摞起小山,林沛然察觉之后,就不好再装吃得慢了,于是转头笑他:“贤妻良母啊?”

正因为被人以温柔相待,他才那么那么的,想成为对世界温柔的人。

他又哭,又笑,跟白玉一起笑,两个人没有谁比谁更丑,只有埋藏在对往后余生再难找一个不问因果就能陪你一起痛快酗酒的人的遗憾和惋惜之下,两颗满溢着悲伤的心。

“我会很麻烦,真的很麻烦……”林沛然说。

白玉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吃饭,有什么麻烦,吃饱了再说。”

林沛然端着碗,却怎么也想不通。他闷了好久,才慌慌张张地问:“你……确定是……不、不喜欢我的吧?”

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林沛然玩儿的很开心。病痛的折磨让他很久都没有这么舒畅地自由呼吸了,他拉着郑文轩到处乱跑,足迹遍布山间美景、清幽古迹。

微雨后的青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泥土的香气,山路上往来匆匆的游人,谁也不多看谁一眼。道路两旁的山花开得有如云霞般,团团簇簇,娇嫩可爱。林沛然和郑文轩两个沿着迂回的山路拾阶而上,走在前面的林沛然有时会不经意蹭到路旁的花枝,掉落的花瓣软趴趴飘上他的肩头。

郑文轩下意识伸手去接,暗中将那闹人的落花轻轻拣去,只在林沛然肩上染一缕微弱的残香。

然后林沛然就会回过头对他笑,晕在枝缝间漏下的细碎阳光里,好看得令人窒息。

郑文轩有种恍惚的满足感。

林沛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包成笨拙厚重的球,尽管如此,也难以完全防御这样的阴冷,只觉得骨头都变得麻木,每动一下都如老旧的机器那样咯咯作响。

他长长呵出一口热气在掌心,慢慢将自己的脸颊捂住,以图这排队等待的时间里,他的脸不会因为静止活动而冷僵。

科室外的公共座椅是银色的金属椅,大约是不锈钢那一类的材料,林沛然光是贴着它,就能感觉到寒气透过层层衣服渗过来。

他为了不让注意力都被寒冷勾走,所以强迫自己给自己找些事做。

2048合到一万分的时候,企鹅里姚乐阳的消息居然闪动起来,林沛然感到意外——姚大姑娘失踪了大半个月,居然在这时候“活”了过来。

“别走”。

林沛然挤出一个笑容,哄他回去:“写你的作业去,以后我……”他改了改口,“……就不看你了,你别跟我学……爸妈、也挺不容易的,你替……替我好好照顾他们。”

他没敢再犹豫,“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声回荡在楼栋里的巨响,把他的心也一起震碎。

林沛然全身颤抖着扶着楼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下去,每一步都在那颗碎成玻璃渣的心上踩,把它碾成粉尘。

“你想好了?其实你现在这样,我不建议你再到处折腾。”

林沛然“嗯”了一声,“想好了。”

老中医抬了抬眼皮,没说话,又扯了张空白的单子,刷刷写下了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和那张药方放在一起推给林沛然。

“拿走,出克出克出克!”

林沛然头一次见他不耐烦撵人,有点懵。

渐渐地,他发现行人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兴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线,他们路过时,并不会因为他和郑文轩牵着的手而多回头看一眼。

就算偶有视线落在他们手上,也会很快飘上郑文轩坦荡荡的眼睛,然后若无其事被主人收回去。

林沛然感到惊奇,这和他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大二的时候,他就充分明白,异性相恋和同性相恋,在大众的视野里,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就算女生们腐着开玩笑,就算男生们张口闭口搞基卖腐,在真实的世界,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是异端,是不堪、肮脏、随时都能跟性和疾病扯上的话题……

所以一直以来,他也都未曾想过,自己居然会有光明正大被郑文轩牵着手走在大街上的一天。

他在房间里疼得死去活来,真真正正的死去活来。

受苦的是身体,抽痛的是心脏。

意识模糊的时候,他恍惚着回想自己的一生,迷茫间竟然连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二十几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跌跌撞撞走向阳台,如水的夜色里,他目中流淌着被城市的灯光染得黯淡的星河。

有一瞬间,他想打开防盗网的逃生锁,从这里跳下去。

我不过是想和他一起留下点回忆罢了。

我没有一年了,他却还有好几十年,一年的回忆对我来说是人生余额的全部,对他来说却只是无限稀释的几十分之一。

这好像不太公平。所以我可不可以自私一点,多占领一点他的回忆呢?』

“我明天六点还要起床加班来着,今晚实在得早睡了……”电话里,郑文轩困倦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睡着。

林沛然听出他的疲惫,瞧了瞧墙上挂钟快要三针合一的指针,无奈又心疼,“那就赶紧睡,你们单位这也太压榨员工了吧,加班到现在明天还加班?我可不想回头领个秃头回家。”

路人们的目光立刻落在他俩身上,林沛然的脸“腾”地烧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郑文轩背着他,把他往上托了托,一步一步,朝着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LOGO走过去。

林沛然没有勇气抬头,他毛茸茸的脑袋就搭在郑文轩脖子旁边,路人的角度也根本看不清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了。他装死似的伏在郑文轩背上,一张口,鼻头就酸起来:“……都说了想回去了。”

郑文轩义无反顾往前走,反问他:“想吃什么味儿的?难得来一次,差这么几步太可惜了。”

“……”林沛然沉默了好久,闷闷道:“……原味。”

他迅速走进房间,“哐”地一声把门摔上,抬手,开灯。

“……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私闯民宅,非法入室,我可以——”

“你可以报警。我进来的时候是找楼下管理员要的钥匙,我说我是你女朋友,备用钥匙丢了,你急着拿公司的资料,让我来取。”她把一串钥匙扔在郑文轩脚下,“我借了管理员的钥匙就去配了六把新的,老头儿知道我爸是单位老二,怀疑谁也不会怀疑我。”

“……”

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郑文轩,“不过你别忘了,这里是职工公寓,不是你家,更谈不上民宅。你也可以回头把锁换了,反正整栋楼的房间换锁,都要给楼下老头儿交一把备用钥匙。”

郑文轩茫然无措。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没有人能教他该怎么做。

他曾经盲目相信着自己的选择,认为自己的隐忍都是为了未来的美好;但如今,他连自己也没办法相信了。

他拿起手机,又放下,如此反复,来来回回。

他突然意识到,他其实什么都不怕,只独怕林沛然不要他。

白玉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

林沛然皱了皱眉,“……到了嘴边忽然想不起来了。”

白玉就接着他说:“……他会每天花好大的功夫,在兼职打工的空隙琢磨换着样给你做吃的;会给你挑衣服,然后买大一号的直接当情侣衫;会抢着帮你写报告,免得你手酸……”

“噫……”林沛然微微睁大眼睛,“对,你怎么知道的?”

过了半晌,他自己又反应过来,低低笑了笑,“……傻了,我傻了,你别理我。”

他觉得这样不行,但拖着拖着,一两个月过去,他还是什么都没能托付。

是药三分毒,因为治疗的副作用,他在回应郑文轩的联络时,显得精神萎靡、兴趣缺缺。到了后来,他几乎每天都会问郑文轩,“还要等多久?”

郑文轩不知道他怎么了,他给不出确切的时间承诺,所以没法回答。于是慢慢的,他主动找林沛然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全心把精力放在攻克贝佳上,身边的人都开始相信贝佳精神不正常,认识到她的危险,这让郑文轩获得了近乎扭曲的成就感。他在一步步毁掉这个女人的时候,就如攻克高数题那样越战越勇。

只是,这样的“冷却”,对林沛然来说无异于双重打击。

他好想接受啊。

他攥着手上的戒指,差一点就把应承脱口而出。

然后他听到听筒里,一个格外委屈狼狈的、细弱的声音,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喊了一声:“郑文轩……”

是贝佳。

林沛然清醒了。

“……”

“郑文轩,”林沛然叹道,“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郑文轩知道,他这次是真的伤透了林沛然。

胸中无处排遣的苦涩,漫无目的地在身体里撞,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欲言,又不知从何说起,混乱的思绪在喉头与脑海间沉沉浮浮,最后出口变成苍白无力的:

“我是真的拼尽了全力,想要和你在一起……”

『林沛然,我肯定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让你长命百岁!』

……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过去的一切,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哭,却流不下泪。

他眼睛干涩,布满血丝,可是泪腺却停止工作,顽强而倔强地坚守着某条线,不肯放松一步。

他知道,一旦落泪,就彻底宣判了终结,就等于承认了梦即事实。

但林沛然还是很难受,比自己生病还要难受。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阳阳,你是个女孩子啊……”

姚乐阳扯了扯嘴角:“女孩子怎么了……我觉着我都这么大人了,一个破肿瘤,还他妈良性的,算个屁啊,要头没有要命一条,所以干脆就谁也没告诉……白玉啊蛋儿啊欣儿啊,谁都没说,也就没跟你讲……而且这不是没事了吗。”

林沛然的喉咙有点哽咽。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太了解姚乐阳的心思,正如他了解郑文轩和自己。

他扑过去,想要抱住他,让他不要难过,可是扑了个空。

林沛然好像看不见他,他的眼中是一片死寂,他手指上戴着郑文轩给他套上的戒指,声音低沉又嘶哑,好像冷得厉害,尾音不住地颤栗,他说:“……郑文轩……我疼……”

郑文轩的心猝不及防被击得粉碎。

他一遍遍喊着林沛然的名字,可是他们之间短短的几米,却好像隔着无穷无尽的千山万水,无论他怎么向前,都触碰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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