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大多数国人还完全不知道这条消息的意义时, 整个东申市的某些角落, 却已经犹如春雷响过。
“什么?!年内就要成立?”某间办公室里, 三个人面面相觑,全都是一脸震惊。
被朱市长特意请出山的交行董事长老李、东申市体改委贺主任, 还有一位正是中国银行的东申分行的巩行长。
老贺紧皱着眉头:“这可是在全世界面前说出来的话!”
巩行长苦笑着看着交行的老同事:“老李同志,你怎么看?”
老李目光有点呆滞:“这这……我们这个股市三人筹备小组才刚起来个架子,朱市长就给我们下死命令来了啊?”
东申市交易所的设想只是一个初步框架, 原本的计划是在一年后试运行,可市长同志似乎非常不满意进展,这就直接给出了最后日期。
——还有五个月了, 连交易所选址还没影子,装修、系统搭建、计算机程序调试, 五个月哪能完成?
“完不成也得完成啊, 同志们。”巩副行长苦笑着摇摇头:全世界都在好奇地关注着, 到时候无法兑现开业承诺,那可真是难堪了啊!
体改委的贺主任首先跳了起来:“快快, 赶紧找一个得力的人成立筹建小组。你们有什么人推荐?”
巩副行长目光灼灼, 忽然开口:“我倒是有一个年名富力强、精通业务的好人选,你们等一下, 我立刻叫他过来。”
两个星期后, 当邱明泉拿到了自己的中考成绩单, 望着自己优异的成绩时,东申市的某个机关办公室里,年仅三十五岁的青年干部魏清远, 也正式接受了上级的任命,出任当时的东申证券交易所筹备小组组长,开始了一段叫他毕生难忘的激情岁月。
……
“睿儿,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还有向城的。”刘淑雁坐在开着空调的客厅里,笑吟吟地看着刚进家门的两个孩子。
已经初三毕业了,即将面临踏入高中,两个孩子都明显地在这两年蹿高了身量,出落得青春逼人。
不出意料地,封睿以本校第一的高分成功被继光中学录取,而向城,则在学霸姐姐的辅导和封睿的全力监督下,成绩提升了一大截,也堪堪搭上了进校分数线的尾巴。
他倒不是笨,本来也是机灵极了的一个孩子,可是心思就没太放在学习上。
向城狂喜地扑了过去,一把接过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猛地嗷嗷叫了一嗓子:“真的!睿哥,我和你考进同一所学校了!”
老天保佑,他天天胆战心惊的,就怕万一考不上,那可不就得和睿哥分开了么!
封睿走过来,淡淡地瞥了一眼:“嗯,这不是意料之中么。”
刘淑雁笑着看他一眼:“可不要这么狂妄了,高中里都是成绩更好的学生,比初中还要厉害。我刚刚和继光中学的副校长通了电话,打听到了一件事。”
封睿扬起眉,一双傲气星目中闪着疑问。
刘淑雁有意挫一挫自己儿子的锐气:“入学成绩啊,你排在全校第二。第一名呢,据说是一个家境很穷困的孩子,来自一所民工子弟学校。”
封睿怔了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里闪过不屑:“那种学生,只会死读书吧。”
向城在一边陶醉地看着通知书,也跟着连连点头:“就是,一定是个书呆子,啥都不会!怎么和我们睿哥比,睿哥可是各项全能!”
刘淑雁看着儿子的脸,微微一笑,轻飘飘地丢下了一个炸弹:“可是,他的总成绩比你高28分。”
……满意地看着封睿一瞬间呆滞的眼神,刘淑雁笑吟吟地站起身:“我去给你们拿水果去。”
一边,向城呆呆地立着,一双漂亮的凤眼中全是迷惘:睿哥的成绩再加上28分……我草那是人能考出来的吗?!
“是快接近全科都满分了是吗?哥?”他满脸呆滞,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封睿冷冷地看着他,一下子坐到了真皮沙发上,浓黑的剑眉轻轻拧在了一起。
什么怪胎,简直不可理喻!
“什么28分?”封云海从外面走进来,额上有些汗珠,可是脸上却喜气洋洋的。
刘淑雁端着一盘冰镇的水果切盘,从厨房里走出来,拿着牙签先递给了向城,才轮到儿子:“你儿子啊,在入学考试里被人压了28分。”
封云海哈哈一笑:“好事啊。”
夫妻俩心有灵犀,儿子从小顺风顺水惯了,内心里颇有点瞧不起所有人的架势,正希望有人给他点压力,这下倒好,无论那孩子是什么人,封睿的高中生活,可别想随意碾压别人了。
向城美滋滋地抱着通知书回家去了,封云海脱下外面的衬衫,换了家常的精梳棉T恤,坐在了饭桌前。
“公司两年前买的那四块地,现在外面已经有人出价到三千万了。”他轻描淡写地道,心里还是高兴得很。
就在上个月,东申市成立了普东开发办公室,虽然大家对于这片区域怎么运作和开发还没有最后的定论,但是,相关的地皮已经悄然升温,开始吸引了来自各方的注意。
当初仅仅八百万拿下的几块地皮,短短两年已经翻了三四倍。假如上面真的有心对这个区域大有动作的话,怕是真的如那个小沙弥说的,将是一片凤栖在即、万鸟来朝的盛景。
暑假期间,邱明泉做了一件事。拿到通知书的时候,他以自己学费不够的理由,再次找班主任冯老师借了两百元钱。
冯老师二话没说,就从家里取了钱出来:“好好上高中,一定要考一个好大学回来!”
邱明泉心中感慨,拿着这些钱,在柜台直接按照标价买了面值250元的延中实业股票,然后在某天,亲自登上了冯老师的家门。
夏天,家家都开着门乘凉通风,邱明泉按照打听好的地址上门时,正听见屋子里有男人激烈的抱怨声:“借钱借钱,你对学生掏心掏肺的,现在叫我张口找同事借钱周转,怎么就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屋子里,冯老师的声音弱弱的:“老张,对不起。……学生开了口,我总不能看着他没钱报道,这个月我们紧一紧,以后我注意。”
“以后你住学校算了,也别回家!天天家访,也不看看那些民工孩子,哪个不是烂泥扶不上墙!”
邱明泉在外面默默听着,等到屋里安静了些,才喊了一声:“冯老师在家吗?”
推开纱门进去,他装作一无所知,微笑着张口道:“冯老师,我找家里的亲戚凑到学费了,今天特意来还您钱的。”
冯老师一愣:“不用不用,你上高中……”
背后,她爱人老张脸一黑,邱明泉只当看不见,笑嘻嘻地掏出一个信封:“冯老师,您两年前还借给过我家50元钱呢,加在一起一共250元,我擅自做主,帮您换成了同等面值的股票。”
身后,老张猛地咳嗽了一声,目瞪口呆地望着邱明泉掏出来的信封,一打开,二十多张花花绿绿的十元面值的股票赫然在目。
“延中实业”。
这什么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用!家里这还等着钱买米下锅呢,换来这些不中用的纸有啥用?
这东西身边早就有人议论了,危险得很,说不定哪天就被国家禁止,变成一堆废纸了。
这小孩脑子有病吗,拿了人家的钱,还来这么些玩意!
他急怒攻心,劈手把股票扔了回去:“这什么东西!我们不要,你还钱!”
冯老师也有点怔住了,望着这莫名其妙的股票,也有点犹豫:“明泉,这个……”
邱明泉笑了笑,一脸无辜地看着老张:“对不起,我也没钱还了。”
他郑重地将信封重新递到冯老师手里:“老师,您相信我,我有内幕消息,这个股票,以后一定会很值钱的。”
很多人不懂股票,但是一听到内幕消息这样的词,都免不了心动。
“老师,记住,千万不要随便卖了。”邱明泉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似乎闪着光,“您好好收着哦!”
……望着邱明泉远去的背影,老张阴沉着脸:“看吧,你这些学生,都是什么混账东西!自作主张不还钱,帮人换成废纸,一定是坑你的!”
冯老师轻声道:“别这样说我的学生,他是好孩子。”
老张劈头盖脸地把那些股票往地上一摔:“冯丽珍我告诉你,以后再偷偷拿钱去救济学生,我和你离婚!”
冯老师一口气憋在心口,眼里含着泪,弯下了腰,把地上的股票一张张捡起来,收在了信封里。
一个孩子而已,哪能有什么内幕消息?要是他都能得到,还不满大街都知道了么?……
等实在缺钱,再试试看能不能卖掉吧。这东西,到哪里去卖,还都一头雾水呢。
终于到了九月,继光中学开学的这一天,开学典礼上,代表新生发言的,自然是封睿。
漂亮的英俊少年在台上器宇轩昂、声音清朗,扩音器里传来的致辞显得文采盎然,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台上朗诵时,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又不是总分第一,叫他上来做什么,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好看,或者身家显赫些?
那个考了第一的书呆子,不知道被分在了几班,会不会和他分在一起?
年少的封睿有点跃跃欲试的不服,从小到大,这种被人狠狠压了一头的感觉是从没有过的,显得陌生,又叫人焦躁。
做完新生代表致辞,他回到自己班级的方队里,目光随意地扫着,也不知道身边这些戴着厚厚瓶底眼镜的四眼仔,哪一个是那个高他28分的贫困生书呆子。
忽然,他的目光一顿,猛地就凝住了!
隔了好几道人墙,隔壁班的队列里,那张脸……他越看越疑心,越看越觉得熟悉。
而此刻邱明泉的心,也正在七上八下。
自打操场高台上那个高挑少年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他就一眼认出了少年封睿。
两年前,那个在玉佛寺里压着他的少年,如今已经明显长高了,在一群豆芽菜般的男孩子中鹤立鸡群,阳光的表情和讲究的仪表都无可挑剔。
站在高台上时,自信优雅,言辞中充满了优等生的彬彬有礼。
可邱明泉知道,那都是假的!
封大总裁可以再三告诫过他的,他这人啊,越大越是腹黑,面子上好学生,心底里不知道多目中无人呢!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颊,两年前被封睿一拳打到的地方,忽然似乎开始隐隐作痛。
一直看着他下台,走到了另一个班级的队伍里,邱明泉才悄悄舒了口气——幸好,总算没分到一个班里,不至于开学第一天就被揪出来暴揍。
……哎,话说都过去两年多了,或许,这家伙也忘记自己的长相了吧?
邱明泉悄悄看了看地上自己的影子,比起重生前,他这一世营养得当,又在封大总裁的督促下天天锻炼健身,和两年前比已经变化很大,从镜子里看去,也是一个身材修长、骨骼亭匀的少年身形了。
“解散!下面领教材,明天开始为期一个星期的军训!……”
随着一声令下,操场上的学生们轰然散开,向着刚刚公布的班级教室涌去。
邱明泉不紧不慢地落在了后面,毕竟是成年人心性,身边这些高中生们的兴奋已经感染不到他,唯一能吸引他的,大概只有高中学习生活的新鲜了。
毕竟在前世,他根本没有机会踏入这里,就已经早早地走上了社会底层。
……思绪有点飘远了,身边的同学们已经都跑上了楼梯,叽叽喳喳的,热闹非凡。
他心不在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自从在台上看到封睿的那一刻,那块玉石吊坠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这叫他有点不习惯。
可是就在这时,头顶一片阴影,终究还是有人在上面的楼梯挡住了去路。
“小骗子,居然你也考到了这里?”少年封睿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眼神灼灼逼人,充满了古怪的意味。
心心念念想了一两年的人,居然忽然就在眼皮底下冒了出来,这还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进来!
……邱明泉足足呆滞了有好几秒,这才从震惊中醒过来。
——自己该是多幼稚,居然以为小号的封睿这么好对付,过目不忘那可是人家总裁先生一向的本事!
他悄悄后退一步,想要拉开和这充满攻击性的少年版封睿的距离,可是下一刻,他就陷入了窘迫。
高挑而健美的少年飞快地欺身一步,死死把他逼到了楼梯的角落里,目光从片刻前的挑衅和审视,变成了冰冷,但是又带着一点抓住猎物的摩拳擦掌。
“穿得还不错嘛,从我家里骗走的钱,够你吃香的喝辣的了吧?”他飞快地伸出手,单臂挡住了正欲逃离的邱明泉,狠狠一拳击向了他的肚子!
邱明泉从第一眼看到他起,就充满了警惕,这一拳早有准备,哪里会叫他得逞,手腕一沉,就急速挡住了封睿的攻击。
封睿一扬眉,显然对他这也经过训练的身手有点惊讶,嘴角一弯,拳头忽然收势,角度刁钻变换,从一边再度袭来!
邱明泉把心一横,拼着小腹受了这一拳,飞起一脚,直接就踢向了封睿的小腿。
两个人挨得太近,这一下交手就都没能躲过去。封睿一咧嘴,小腿上狠狠钝疼传来,直疼得差点站立不稳,再看邱明泉,却更是煞白了脸。
腹部一阵翻江倒海的闷痛袭来,早上吃的饭似乎都要呕吐出来。邱明泉苦笑着半弯下腰,企图等待疼痛过去。
封睿咬牙忍住腿上的痛,面无表情,冷冷看着邱明泉蜷缩着身体。
虽然已经长高了不少,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眉清目秀的脸。这个心狠手辣的小骗子,和上次一样,踹起人来利索得很啊!
这样因为疼痛闭着眼的时候,就看不清那双黑潭般的晶莹眸子了,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刷子,密密地覆盖在秀挺的鼻梁两边。
少年封睿莫名其妙地,就想起来那年初见时,他那因为冬日寒风而显得红扑扑的脸色来。
看着邱明泉那隐忍痛楚的模样,他忽然有点微微的后悔。不该这么用力的,生气之下,自己是不是太没有轻重了?
板着脸,他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眼前少年的脸颊,从牙缝里逼出了几个字:“别装死,给我睁眼。”
……邱明泉猛地睁开眼,白皙的脸上顷刻间布满了红晕,心里又是哭笑不得,又是不知所措。
真是要命,这小一号的封大总裁怎么这么睚眦必报,这么不可理喻呢?
“你们在干什么?!不准打架!”楼梯口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一位老师正好路过,一眼看到情形似乎不对,赶紧快步走了过来。
封睿飞快地一弯腰,捞起了邱明泉,手腕亲热地攥住了他的胳臂,冲着老师露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标准微笑。
“老师,这位同学忽然有点肚子疼,我有点担心他。”
老师狐疑地走近,看着封睿那俊美礼貌的微笑,心里好感顿生,转向邱明泉:“要紧吗?疼得厉害的话,叫这位同学扶你去医务室看看。“
邱明泉苦笑着抬起头:“谢谢老师,我没事,现在好多了。”
他淡淡瞥了身边的封睿一眼:算了,不和小孩子计较。自己好歹是个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封:禅师,我中考被人压了28分,我很迷惘,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远慧禅师:(慈爱地)孩子,你不是被别人压了,是被你自己。
小封:(参详许久,若有所思)禅师的意思是否是说,世界上优秀的人很多,我们不要和别人比,只需要超越自己,挑战自我即可?
远慧禅师:(怜悯地)不,我特么的说的就是……真的是你自己压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