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你爸爸这样的人, 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韦青叹了口气, 拉住了女儿细嫩的手, “他们没有节假日,很少能和你一起共度晨昏。你睡下的时候, 他们可能还在紧急出警,你醒来的时候,他那半边的被窝……可能彻夜冰冷。”
她有点恍惚:“你生产时痛得死去活来, 他们可能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你和孩子生病时,他也许在开最紧急的工作会议。……”
向明丽不说话了,是啊, 她和向城小时候生病时,印象中都是韦青一个人照顾他们, 隔壁封云海叔叔来探望的次数, 都比父亲向元涛多。
“这些都是次要的, 一个女人,都能忍。”韦青一向清冷淡定的脸上, 慢慢有泪水落了下来, “可是假如还有别的痛苦呢?比如,你们的孩子因为他的工作, 而被杀害丧命?”
向明丽猛地抱住了妈妈, 眼泪也盈满了眼眶:“妈, 您别说了。我知道……”
弟弟明泉的命运,假如不是阴差阳错遇到了那个忽生一念之慈的劫匪女人,如今早该是一堆幼小白骨了呀。
“我不是吓唬你, 孩子。”韦青心痛如绞,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得到最好的爱情和婚姻,“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才会经历这些。你父亲有一次在看旧日的战友相册,忽然悄悄落了泪,那一晚,他对我说,有一张合影上的二十多位一线缉毒干警,如今依旧健在的,不到二分之一。”
或者埋骨在青山绿水,或者消失在某处不为人知的荒山野岭。
韦青接着道:“我和你爸爸的确是感情很深,才觉得再苦也是甜,才觉得没有后悔和怨恨。可你现在想必还没有喜欢得那么深,那么,重新选择一下,未必不是好事。”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你有没有喜欢那个男孩子到那种地步,就算知道将来可能面临爱人离去,甚至亲生骨肉面临危险,也在所不惜?”
韦青一句句说着,语气并不激烈,可是却字字惊心。
向明丽茫然地看着妈妈,怔怔的没有说话。
“妈……那您和父亲,为什么能走到一起?”
韦青微微笑了笑:“有一次,我和大学同学去买东西,在街上遇到了小偷,你父亲那时候还在当兵,正好路过,就把小偷抓住扭送了派出所。”
“这就认识了吗?”向明丽好奇地问。
韦青摇摇头:“他死活不留姓名,当时也没有穿军装。然后几天后,有个战士英模团来我们学校给大学生作报告,我负责接待,就在送水时,发现了你爸爸。”
她的脸上有了点难得的红晕,神色温柔:“那时候的人啊,比现在还要单纯。没有什么山盟海誓,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就那么几个眼神后,好像就认定了这个人。”
“啊……那后来,就这么恋爱了吗?”
韦青温和地笑了笑:“是啊,鸿雁传书,异地相恋,也只能这样了。但是,你外公外婆他们,当初也都是不赞同的。他们说,‘我们知识分子家庭,不是怕对方家穷,只是怕孩子你自己过得苦’。”
向明丽轻轻挽住妈妈的手臂,轻声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带着你爸爸和他们见了面,他们也都喜欢上了你父亲的正直品行,可是你外婆依旧是不赞同这段婚姻的。”韦青拂了拂女儿的额前黑发,“直到后来你弟弟明泉出了事,两位老人都很迁怒你父亲……”
怎么能不痛心疾首呢?刚刚看了初生的孩子几眼,就出了那样惨绝人寰的事,甚至连累心爱的女儿差点丧命,两位老人急怒攻心之下,当年甚至重重打过向元涛一个耳光。
现在明泉虽然认了回来,可是早逝的两位老人已经不知道了,都说隔代最亲,一直到死,二老都郁郁寡欢,比身为母亲的韦青更加难以放下。
“明丽,你是大人啦。”韦青轻轻叹了口气,“我把话都说清楚了,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婚姻不是恋爱,它有一辈子需要携手度过,女人啊……稍微多为自己考虑一下,不是坏事。”
向明丽娟秀的脸上微微发白,半晌才轻轻点点头:“妈妈,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
魏清远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凝眉望着一片惨绿的股市行情,深深吸了口气。
下跌,下跌,还是下跌!
屏幕上的指数已经在400点左右来回争夺了好几天,可是今天一开盘,股指就直接跌破了整数关口。
刚刚他出去上了一次卫生间,略略一看,一排办公室里都悄无声息的,同志们个个无精打采,神情凝重。
股市开市以来,大跌也不是没见过,可是这样从一千多点直接暴跌加阴跌,没完没了地直下到几百点,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房门上响了几声,下面的一位小科长敲门进来,愁眉苦脸地递上来一份报表:“魏处长,这是本星期的股市成交额统计,又在下降了。”
魏清远看了一眼报表最后一栏,眉头就是一跳。
东申市的股市,就像他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从出生到牙牙学语,无不倾注着他和手下这些同志们的心血和期望,可是现在这段时间的发展,就连他们,也感到了丝丝无力。
现在东申股市的情况,简直可以用兵荒马乱、愁云惨雾来形容了。大街小巷一片唉声叹气,亏损的股民们比比皆是,到处是一片恐慌的气息。
而这种巨大的无序涨跌,就连魏清远他们所在的管理部门,也是一筹莫展。
没有办法,市场的力量太大,而他们的经验,太少了。……
“魏处长,我们身边的不少同志,就连自己都亏得很惨了。”小科长苦笑,“您给我们说说,这股市啥时才能跌到头,也好叫我们安安心。”
要是说给外人听,说证交所的内部工作人员自己买股票都亏,那估计没人肯信,可实际上,在早期的股市,这些同志还真的既没有办法搞到原始股,又不可能预测涨跌。
本身就是在这一行,天天看着那么多人暴富,这时候尚未出台证券从业人员不得直接炒股的规定,导致魏清远身边,不少工作人员也都兴致勃勃地冲了进去。
只可惜,股市并不因为你的身份超然,就会网开一面择人而噬。当市场的獠牙张开时,无论是普通的工人、市民,还是官员、教授,哪一个都逃不过去!
魏清远无奈地笑了笑:“小张啊,你来问我,我可也真的说不上来。我们都只是这个庞然大物的服务人员,它的脾气,谁也摸不透啊!”
目送着小科长苦着脸出去,他端坐在桌前,想要提笔写点什么,可是终究还是想不出什么措辞。
“股市有风险、涨跌是常态”这样的话,他们已经在报纸上宣传过多次了,可是现在再反复说,只怕会引来老百姓的怨气。
最糟糕的,看着这巨大而惨淡的跌幅,就连魏清远自己,也恍惚地生起了一点茫然。
真的……还会上涨吗?股市这种东西,到底是不是适应中国国情的呢?
万一他们真的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那么现在,再苦口婆心地劝老百姓镇静坚守,岂不是害了他们?
思前想后,魏清远依旧无法淡定,幽幽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桌上的固定电话忽然响了。
拿起听筒,对面传来了一个清亮声音:“魏叔叔,您好,是我。”
魏清远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心情不知怎么,忽然就好了许多:这个小福星!
“小邱啊,你好你好,好久没见到你了,在大学学习还好吗?”他含笑道。
邱明泉的声音比起前几年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属于青年人的清朗温柔隔着电话也如清泉叮咚:“挺好的,谢谢魏叔叔关心。对了,我们公司近日要派人给尊享版软件的客户升级,您有空吗?有空的话,我叫技术员下午去您办公室?”
魏清远想了想,忽然开口:“你在放暑假吧?不忙的话,来我这里坐坐?”
……
不出半个小时,驱车赶到的邱明泉已经坐在了那栋熟悉的申交所办公楼里。
秘书进来送了清茶,魏清远亲自端到了邱明泉面前,打量了他一眼,由衷地道:“真的长成大小伙子了啊,今年快二十了吧?”
邱明泉有点羞涩地笑了:“是啊,虚岁二十。”
魏清远感慨万分:“想那一年在正红小学门口看到你,你才这么点大的小豆丁呢。”
他用手比画了一下小孩的身高,忍不住笑了:“这一眨眼的,都比我高这么多了。”
邱明泉也微微笑了。在寒风里贩卖金笔的事仿佛依稀就在昨日,距离刚刚回来那身无分文、家徒四壁的时光,也不过刚刚过去了六年。
“怎么样,最近你们的股票软件卖得好吗?”魏清远随口问。
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电脑的发展已经呈现出飞快的苗头,仅仅在两年前,一台最简陋的只能运行DOS系统的电脑还需要几万元一台,而现在,价格不仅飞快降低到了万元左右,也有越来越多的地方开始运用起来。
计算机专业变得炙手可热,到处都急缺专业的电脑人才。
银行、证券,这些金融系统更是一马当先,大量开始引进电脑系统,替代了过去由人工作业的很多环节。
而两个证交所,更是得益于两年前的先行一步,那时候咬牙硬上的电脑交易系统如今看来,实在是明智又具有前瞻性。
整个股市在不断扩容,电脑交易的成交量越来越大,魏清远每每想起几年前那时的犹豫,真的一头冷汗、后怕不已。
——假如那时候启用的是人工结算系统,那么可以想象的是,现在又将面临新一轮的改造,那将是多么混乱和糟糕!
而面前,这款由高校教师带着几个高中生捣鼓出来的“财富智慧”软件,以及他们开的那家科技公司,其规模和盈利别人尚且可能认识不足,魏清远心里可是门清。
假如说淘金者有的尚且还会一无所获,那么金矿边卖铲子和卖水的,才会真的赚个盆满钵满。
——这家不过几十人的科技公司开发的产品,几乎占据了全国70%以上的券商和投资者的电脑。不显山不露水的,挣到的才是大钱呢!
“近来很不好啊。”邱明泉谦虚地道,“股市这么惨淡,愿意续费和购买的意愿都少了呢,我们也只有尽力做好服务来挽留客户了。”
邱明泉带来的技术员已经挨个给他们证交所的办公室升级软件去了,正如同他说的,行情不好,服务更加不能减量。
魏清远深以为然,忽然道:“对了,你爷爷身体还好吗?他对最近的股市有没有什么看法?”
他也曾向邱明泉提过几次想上门拜访那位睿智又神秘的老人家,奈何邱明泉一直强调他爷爷非常不喜欢见外人,这事也就一直没成。
可今天,魏清远只觉心里一片烦闷彷徨,不由自主地就想听听那位老人家的意见。
在他的记忆里,这位老人和孙子的交谈中,闪现的那些智慧火花,简直堪称高屋建瓴、深远通达!
封睿在邱明泉心里笑了:“哎呀,想我了这是?”
邱明泉立刻猜到了魏清远的苦恼,实际上,平日里封睿早已经和他讨论过中国股市的几次著名的暴涨暴跌,1994年的这一次,也是历史上比较有名的一回。
他的心里,对这些历程虽然不如封睿那样了然在心地熟稔,但是也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一无所知般地陌生了。
“魏叔叔,我爷爷——”他顿了顿,斟酌着措辞,“他最近也非常关注股市,而且在家的时候,也常常和我讨论呢。”
魏清远眼睛一亮:“哦,他老人家怎么看?”
邱明泉淡淡一笑:“股市涨涨跌跌,他觉得太正常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有个词,叫螺旋式上升吗?”
魏清远苦笑了一下。
他又何尝不知道螺旋上升这个道理呢?
股市这种人类经济学的智慧结晶,在任何国家,都不可避免地经历过风波波折,涨涨跌跌,就算是市场经济的领头强国美国,它的股市也是经历过好几次风雨萧条、哀鸿遍野的。
可是历史最终还是证明了,证券市场最后的总趋势,依旧是向上的!
“我知道,任何市场都会经历风雨。”魏清远深深叹了口气,“可是我担心的是,纵观全世界的股市,无论是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还是拉美印度等相对贫困的新兴市场,在体制和规模上,都和中国完全不同。我们的国企和民营企业……到底真的适合股份制吗?”
整个中国的股市,就是真正地摸着石头过河,在别处找不到任何经验可循啊!
封睿在心里微叹一声:“他的顾虑也是正常的。毕竟现在的这次暴跌,实在是吓人了点。”
自从1992年股市正式开始运行后,东申和南圳两处股市的联动效应就非常明显,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而现在,两地的股指在1993年的触顶暴涨后,就开始迎来了史无前例的一场暴跌。
有人在几个月内变得腰缠万贯,就一定有人在随后变得囊空如洗,倾家荡产。身为东申市证交所的负责人,魏清远心中的压抑可想而知。
“魏叔叔,您放心吧。股市涨跌自有规律,而且我觉得……”邱明泉含笑指了指桌上的地球仪上,中国正中心燕京的位置,“上面的决策层们,比你我更关心着这个市场的风吹草动呢!”
魏清远微微一惊,这孩子,敏锐度实在是惊人啊。
没错,就在这两天,他已经接连接到了好几次来自燕京市证监会的电话,分管的高层一再和他们进行了垂询,看上去,上面的关切程度,远远高于他的想象。
在东申和南圳相继开设了证交所以后,各种金融创新都如火如荼地开展了起来,比如几年前刚刚允许流通的国债,现在甚至允许以国债为期货标的,开展起了国债期货市场了呢!
燕京市那边也紧接着成立了证监会,直属财政部管辖,专门负责监管东申和南圳两家证交所的日常工作,这不,眼看着两地股市陷入水深火热,上面也着急啊!
他小幅度地点点头,声音都放轻了:“你说得对,上面的确很关心。”
邱明泉眉眼一弯,笑得如同春风掠过湖面:“那您还担心什么呢?”
魏清远这可真的苦笑了。
“小邱,上面就算再着急,谁又能真的管得了市场涨跌呢?”他长长叹了口气,“美国的股市成熟吧?交易活跃、市场化程度高吧?可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地会遇到1929年的股灾吗?”
封睿懒洋洋在心里一笑:“叫他放心吧,咱们中国的股市,还真的和他们外国的不一样!”
现在的魏清远自然不知道,在接下来的长达二三十年的股市中,中国股市一直有着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政策干预,人为左右涨跌。
没有办法,实在是没经验啊!
涨多了,国家忧心忡忡怕市场过热出现泡沫,就会人为地打压一下;跌狠了,又赶紧好好地安抚,人为地拉起来一点。
他记得很清楚,在1994年的这次暑假暴跌中,最终就是因为上面直接表态,用殷切呵护的心态,直接将股市拉了起来!
算算时间点,距离上面直接出手,在《新闻联播》中大赞股市的日子,也不远了呢。
邱明泉笑了笑:“魏叔叔,我们国家的股市还稚嫩,完全放手由市场说了算,恐怕是容易自己走过头的。”
他随手拿起魏清远桌上摊着的一本《邓选》:“走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道路,本来就要更多地进行市场干预啊。——万一错了,再改就好了,又不是没错过,怕什么呢?”
魏清远哑然失笑:初生牛犊啊,就是不缺少锐意进取。
邱明泉看出了他的犹豫,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的电脑边:“魏叔叔,我登录一下我的账户可以吗?”
魏清远一怔,偏着身子让开了:“当然可以,你用。”
这孩子,要干什么呢?
封睿淡淡道:“就叫他看看你的信心。”
邱明泉微微抿嘴一笑,直接登录了魏清远桌面上的股票交易系统。
这已经是1994年,一些小城市的券商尚且还在使用人工报价、柜台递送单据的交易方式,散户也只能这样在柜台填写委托单。但是在东申市这种先行之地,已经出现了大户室这种东西,腰缠万贯的大户们单独进行电脑交易,已经越来越普及。
而魏清远的桌上,自然不会缺乏这样的交易直通系统。
随着邱明泉的账户打开,他的表情就是微微一惊。
整个账户上,孤零零的没有任何股票持仓,只有现金!
现金的余额,是三百多万元。
以魏清远的地位,只要想,就有权调动任何人的账户来查看明细,但是他没事当然也不会因为个人好奇,真的去时刻查看别人的账户隐私。
他是亲眼看着这个孩子从小贩卖金笔、倒卖股票、贩卖国债一路过来的,后来又亲眼看着他和小伙伴合伙开了电脑软件公司,对于他的身家,早已隐约有了猜测,可是今天亲眼看见时,依旧免不了吃了一惊。
一个学生,这个账户上就有这么一笔巨款,再联系到以前邱明泉用爷爷的身份证还开过别的户,很显然,这孩子手里,绝对不止一个账户。
到底他有多少钱,五百万,还是一千万?……魏清远都禁不住在心里暗暗揣想了一下,恐怕是个天文数字?
此时的魏清远假如知道,邱明泉所有项目和股权上的资产总额,已经超过了真正的一亿之数,大概会彻底吓得目瞪口呆。
股市里长期保有的大量股票,顺达快递的20%的股权,黄金地段完全产权的几十家超市店面,“东方智慧”公司的20%股权,明乐家电的40%股权,再加上刚刚入股川蜀长虹的一千万原始股,以及在俄罗斯挣到的数千万元净利……
在前世那个商业精英封大总裁的步步为营、准确踩点下,这一世的他们,已经悄然赚取了巨额的财富,而且资产分布极为合理。
各个领域中,实体经济有店面商铺,股权资产有原始股也有公开市场上收购的,到处都有他们的布局,还有不少流动资金随时可供驱动。
邱明泉打开账户后,明亮眼眸看向魏清远:“我爷爷说了,人弃我取,市场恐慌时,我们就该贪婪。”
魏清远苦笑一下,这些道理谁会不懂呢,问题是,真正的恐慌到来时,它就像是一种具有传染性的瘟疫,你根本不知道它何时才会在某个时候戛然而止。
在这之前,你贸然冲进疫区,极可能白白丢掉性命,挨不到活着出来的那一天。
封睿轻轻一笑:“你做吧,给他看看。”
邱明泉不再说话,沉静目光转向了电脑,开始有条不紊地在键盘上敲下一串串指令。
代码:600602真空电子,买入:10万股;价格:现价。
代码:600655豫园商城,买入:10万股;价格:现价。
……一行行买入指令犹如行云流水,这些常见的股票代码对于邱明泉来说,早已经是熟悉到手到拈来,在他修长的手指下翻飞键入,不一会儿,邱明泉已经撒网般地,输入了几十只权重股票的买入指令!
魏清远心头一颤,随着邱明泉依旧不断地输入,他终于颤声开口:“小邱,你……你在做什么?”
邱明泉顽皮一笑,并没停下:“就随便买啊,想到什么买什么,您不是看见了吗?”
魏清远一阵语塞:他当然看见了,而且看得眼花缭乱,触目惊心!
“你……你这是漫无目的地买,还是怎样?”魏清远狐疑地问,这孩子实在是太爱行事奇诡,他完全不觉得自己能猜到他的心思。
邱明泉莞尔:“真的就是随便买了。”
此时的封睿在他心里,说的正是:“你就随便买啊,反正马上是要集体暴涨的,鸡犬升天,一荣俱荣呗!”
具体的财经大事的节点封睿记得,特别有代表性的事件他也记得,比如1994年会有一次暴跌触底后的大反弹,而且是在中央的拳拳呵护之下发生的,他都知道。
但是你真要叫封睿说出来这次反弹中,哪些股票涨幅最好、最为风光,对不起,他也不记得了——毕竟他也不是自带浏览器搜索引擎回来的不是?
再说了,假如他真的知道哪一只涨幅最大,他们也绝不敢、也绝不会只挑那一只去买。
笑话,万一被有心人发现了,这不是明摆着叫人疑心么?!
魏清远看着屏幕上一行行买入指令继续敲击,心头越来越发颤。他已经看出来了,邱明泉竟然真的在无差别买入,就连股数都是统一的十万股,不作区别!
邱明泉整个账户上的钱,终于在下一刻彻底告罄!
魏清远目瞪口呆地看着邱明泉花钱如流水般的行为,就算是他每天看到无数资金在这个系统里进进出出,可是真的面对面看到有人这样一掷千金,对于他来说,都是第一次!
刺激啊,真是刺激。……
随着邱明泉悠悠停下动作,这场豪买也不紧不慢、优雅从容地进入了尾声,旁边的成交小窗口上,已经开始不断跳出一行行新的回报数据!
豫园商城,买入500股成功!
真空电子,买入1000股成功!
浙江凤凰,买入800股成功!
这时候整个市场的成交量还小,邱明泉这么一掷千金,市面上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卖出额满足,眼见着,这些股票的价格就在他的现价大单下,节节攀升了!
“这种几百万金额的扫货,假如放在后世,怕是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任何一个大户或者游击队,都能在一天内轻易下单这个数目。”心里,封睿淡淡道。
邱明泉也在心里回应:“不过放在今天,就这个金额,怕是已经足够惊动市场了吧?”
随着他们在心里对答,电脑上,几十只股票的价格,真的已经开始了异动。
外面的办公室里,负责监控数据的工作人员正在百无聊赖地打瞌睡,忽然一眼掠过电脑,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哎哎,大家快看,市场异动!”
被他这么一吆喝,好几位同志都赶紧看向了面前的电脑,哎呀,还真是!那么多股票都明晃晃地挂着买单,一笔笔横扫着卖盘,这些股票无一例外,都在一毛两毛地缓慢攀升中!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大鳄出动了吗?”
“不像啊,哪有扫货这么齐整的,怎么也得隐蔽点?……这不是明摆着叫人惜售吗?”
那名先前去汇报的小科长盯了一会儿大盘,忽然惊叫:“哎呀,整个股指都被拉起来了十几点!”
没错,这种无差别的买入,而且首先买的是一些最重要的权重股票,整个市场的指数都被瞬间带动了!
他“噌”地站起身,激动地跑向魏清远的办公室:“魏处长!刚刚市场有异动,疑似有神秘资金进场!您快看……”
话没说完,他一眼就瞥到了魏清远桌上的电脑屏幕。
——密密麻麻的成交回报,全是他刚刚看到的那些!
他下面的话整个卡在了喉咙里,尴尬不已地站在了门口:哎呀我的妈呀,魏处长这是担心股市真的崩盘,亲自拜托了神秘资金,前来救场吗?!
邱明泉看出了他的震惊,也刻意不隐瞒,含笑冲他点点头:“没错,就是我在买入。这样操作没问题吧?”
小科长的头点得像是拨浪鼓,培训过多次的理论知识脱口而出:“没问题没问题!欢迎任何投资者随时买入卖出啊!”
小科长一溜烟地跑了回去,他神秘兮兮地关上办公室房门,扔下石破天惊的一句:“同志们,上面出手了!”
“哦哦哦,你这是哪里的消息啊?!”办公室的同事不少都同样被股票套牢得欲生欲死,闻言全都两眼放光。
有人又狐疑起来:“得了,有啥风吹草动的,我们能不知道吗?”
“你懂啥!真要是有什么大动作,我们也绝不可能提前知道的,谁没个三亲四戚啊,你知道他知道,全世界还不都知道了?!”小科长信誓旦旦地压低声音,“我刚刚在魏处办公室,看到那个那个——”
他顿了顿,终于想起来这个早在他们这里挂上号的名字:“那个东方智慧软件的小老总,他正在魏处的电脑上,帮魏处大笔横扫股票呢!”
“啊!”几位科员惊叫一声,“这刚刚的异动,是从魏处办公室里直接动手的?”
“是啊!”小科长兴奋又激动,“千真万确,你们想啊,一定是魏处自己不熟悉大单操作,请了这个懂电脑的帮他操盘,背后啊,说不定就是上面!”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人悄悄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在这个部门工作,可是一些最核心的决定和政策,那也不是人人能够得知的。
瞧这架势,是所谓传说中的“国家队”出手救市了?
……
此时此刻,邱明泉正在魏清远办公室里,并不知道他的举动已经在外面被荒谬地解读成了什么模样。
魏清远迷茫地看着刚刚上涨了十几个点的指数:“你……你疯啦?”
邱明泉摇摇头,目光清澈坚定:“魏叔叔,我只想告诉您,我是真心觉得,中国股市在发展中,可能过程坎坷曲折,但是前途一定会是光明的。”
他平静地指了指屏幕:“我无比坚信,这些钱投下去,一定会有巨大的回报。以国家经济的腾飞做背书,没有理由我们的国企和民企不蒸蒸日上,企业做好了,它们的股票又怎么不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