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叹了口气, 在黑夜里一边急跑, 一边啧啧向着身边道:“挺厉害啊, 那么快的车速跳下来,居然没伤到哪里?”
刘东风咬着牙, 没有接茬,只是发力疾奔。
小方还在絮叨:“哎,我说你这么跳下来, 要是在战场上,那可就是擅自行动违抗军令,遇到脾气坏的将军, 那可是要吃枪子儿的。”
刘东风终于忍不住梗着脖子怒道:“我回去接受处分,你管我?!”
“那哪能不管呢?”小方笑嘻嘻的, “张队说了叫我看好你, 我这可是听命行事, 不像你。”
刘东风被噎得没脾气,正想找话反驳, 忽然前方就传来了几声枪声。
两个人终于不再斗嘴, 心里全都一沉,这样的深夜枪声假如说只有一声, 还有可能说是擦枪走火, 可是现在, 恐怕就是恶性案件了!
他们跳车时,距离第一声枪响最少过了一两分钟,两辆背道而驰的列车, 已经瞬间拉开了距离,现在他们完全靠着双腿奔跑,实在是心急如焚。
终于,前方的深夜里,影影绰绰地能够辨认出车轨上的一长条黑影。
果然,K4列车已经奇怪地停了下来,正如那位侦察员所判断的一样!
两人全都精神一振,而就在这时,前方又是几声接连而至的枪声!
“不是在火车上!”小方侧耳细辨,果断道,“在列车右边,路基外!”
两个人急速跨越铁轨,绕过静静蛰伏不动的列车,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
阴暗的白桦林里,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下过雨,经年的腐败落叶散发着一股潮气,踩在上面并没有太大的声响,却有种阴森和黏腻。
邱明泉和林哥并肩前行,身边向明丽一言不发,紧紧跟着他们。
“小邱,你带了几发子弹?”林哥的目光在树林里急切扫视。
封睿沉声道:“枪里是满膛,刚刚打了一发,还剩七发。”
林哥点点头,心里有点沉重,在车上被袭击时太突然,他们都只来得及摸枪,却没时间去多拿子弹。
邱明泉上车时虽然带了那么多弹药,可是现在全没派上用场,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封睿猜出了他的想法,低声道:“车上恐怕还留着歹徒,小何他们有足够的弹药,才能保护李教授他们几个人。”
林哥恍然大悟:“你说得对!”
小何他们两个人有了那些子弹,再怎么也能护住那几个师生了,他们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忽然,他们身后,又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
一颗子弹“咻”地穿林而过,正打在几个人前方的一棵树干上,枝桠应声而断,激飞的木屑和枝叶崩了他们一脸。
夜色依旧浓重,树林茂盛,树干粗壮,掩藏在影影绰绰的树林后,暂时还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那声枪响只是威慑地胡乱空放而已。
林哥却犹豫着停住了脚步:“不能一直往前面跑了。”
“为什么?”
林哥长叹一声:“我常年跑这条线,地形地貌多少知道点,再使劲往前跑出林子,前方极有可能就是河流滩涂地带。”
封睿猛然刹住脚步,估算了一下此刻的时间,心里“咯噔”一下。
滩涂地貌可是一览无遗,再过一两小时天色渐亮的话,那可就再难隐匿行踪了。
不能离开这片树林!他和林哥心中同时得出结论。
扫视一下四周,封睿用手一指:“右前方,去那!”
那边的树影更加浓密,地形也似乎隐约起伏,有点山丘的轮廓。林哥也在此时判断出了这一点,两人一商量,立刻护着向明丽,尽量放轻了脚步,向那边潜行而去。
树叶发出微微的“沙沙”声,可是再小心,那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夜里依旧显得有点惊心。
很快,袁刚带着六七个人追进了树林,茫无头绪地奔跑了一会,忽然一摆手:“都等一下。”
树林那么大,猎物不可能这就跑了出去,而现在这明显不对的寂静……袁刚静静站立了一会,然后,目光也狐疑地望向了右前方。
那边的一片浓黑,太可疑了。
他一挥手,身边六七个人围成了扇形,一点点向那边逼近过去。
“三哥,我们到底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他身边,一个小喽啰小声问。
袁刚冷哼了一声:“再怎么说,也得留下一个活口要赎金。”
另一名手下嘿嘿一乐:“三哥说得对,先弄死一个再说。当父母的看见死了一个,才会发疯想要保住剩下的一个呢。”
“说的对,不死一个,他们不知道痛!”
他们人多,足下声音和交谈声就大,远处,封睿敏锐的听觉已经发现了不对。
“不好,他们也往这边来了。”他小声提醒。
三个人已经转到了一个小山丘背后,这里除了白桦树,还有一些看不清品种的低矮树丛,意外地给人多了一份遮蔽的余地。
可是,封睿和林哥心里,却都异常沉重——那些人足足有六七个,假如都带着枪,万一这样布网搜过来,遭遇只怕是迟早的事。
几个人矮着身体,藏在一处隐秘的树丛后,林哥警惕地死死盯着远方,沉默了一会,忽然小声道:“小邱,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家在哪吧?”
封睿轻轻点头:“知道。”
林哥报了一个街道门牌号:“你记着这个,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以后回国了,帮我照顾一下我家里。”
邱明泉默默无语,心里一阵悲凉。林哥是怕自己死了,而邱明泉他们万一有幸活着回去,这是在托孤了。
封睿听着,半晌也没有立刻答应,却在心里问了邱明泉一句:“假如我现在没上你的身,你会怎么做?”
邱明泉一怔:“在这里守着,和他们打游击战,拼了?”
封睿嗤笑了一声,傲慢而冰冷地道:“不,你最后一定会像我这样做的。我太了解你了。”
他转过头,在夜色里盯着林哥,一双眸子坚定而沉静:“我们这样不行,要分散些,万一被搜过来,一窝端更糟糕。”
林哥一怔,正想说两人背靠背互相掩护,来一场枪战也未必不行,可是封睿却轻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林哥,我们还是分头走。我姐姐……就交给你了。”
感受着这诀别般的轻轻一握,林哥忽然心头一颤,明白了他真正的意思。
没给林哥留出任何反对的时间,封睿已经从容地自藏身的地方站了起来。
身边,向明丽不明所以地看着小弟,她不懂战术,只能被动听着这两个男人做决定,可是为什么……她心里却忽然这么慌乱呢?
邱明泉心里一颤:“封睿,你要干什么?”
封睿并不搭理他,却看着向明丽,柔声道:“姐……回去跟爸妈说,假如有下辈子,我还想做他们的儿子,做你的弟弟。”
虽然没有什么星光月影,明明该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向明丽却好像恍惚觉得,面前的弟弟似乎有哪里不同。
语声很轻,带着遗憾和温存,像是在和她做着最后的道别一样。
她忽然猜到了什么,心中大悲,正要呼叫阻止,可是林哥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封睿再不留恋,长身而起,端着那把还剩七发子弹的手枪,转身狂奔而去!
他丝毫没有隐藏脚步,甚至刻意加重了声响,一串树叶和枯枝被踩踏的声音在静夜里犹如猎豹出击,飞马行空。
袁刚那帮人就在不远处,这一下听得清清楚楚,纷纷驻足。
“那边那边!他们在那里!”疯狂的叫声如同髭狗狂吠,一窝蜂地迅速向着声源追去。
听着那喧嚣的声音渐渐远去,林哥才默默松开了捂住向明丽的手。
刚刚移开,他的手掌上就是一凉,一串泪水默默滴落在上面。
“他……他会有事吗?”向明丽无声地流着泪,眼前浮起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个夏夜,还没有和他们相认的小弟,就是这样勇敢站出来护住了妈妈,而现在,同样的身体又遮挡起她面前的腥风血雨。
“不会的。”林哥低声道,“你弟弟极为聪明,用枪也出色。那些歹徒是野路子,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你放心。”
嘴巴里这样说着,可是他的心里,却比懵懂的向明丽更加沉重。
热武器不是贴身相斗,所谓乱拳打死老师父,在枪战中也是同样的道理。
毫无准头的一枪乱射,也完全可以置人于死地,所谓枪炮无眼,从来都是最残酷的真理。
仿佛是要在他们心里压上最后一根稻草,远处的密林里,忽然传来了久违的再一次枪声!
……
封睿弯着腰,估算着身后和林哥他们拉开的距离足够大,这才猛然放轻了脚步。
刚刚的枪响是身后紧紧咬住,一路狂奔故意吸引他们跟来,的确帮向明丽他们解除了危机,可是,也很难再摆脱身后的嗜血鲨鱼。
邱明泉看着他飞奔,内疚、羞愧、难过,翻涌融合在一起,直刺得他心痛如绞。
“你……你不必这样做的。”他哑声道。
封睿发出了一声极短的冷笑:“这是最有效保护他们的办法,你到最后一定会这样选的,那么我尊重你——你给我瞪大眼睛看看,谁他妈的会怕死。”
封睿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冰冷,以往再调侃和讥笑,那都是带着傲娇和善意,可现在,邱明泉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点不同的东西。
……刚刚那句话,是真正地伤到了他啊。他模糊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封睿闪身在一棵大树边,先是在地上摸了几块石头,然后轻轻一纵,开始向树上攀援,不出片刻,已经够到了最下面的树枝。
拽了拽那树枝,感受着粗细,他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天空的阴沉似乎散了一点,浓厚的云层显出一点点微微的白,半边冷月露出了头,照着西伯利亚空旷的大地,也照着长满眼状瘢痕的白桦树干,在地上投下模糊的树影。
白桦林里除了那些歹徒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再无人迹。
袁刚带着人,终于逼近了刚刚脚步消失的这片区域。
“小心,他一定藏在这附近。”袁刚冷冷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企图找出蛛丝马迹。
众人早已围成了扇形,闻言都警惕而紧张地低下身,一棵棵树木排查过去。
人影重重,就像是游走在目标猎物附近的成群髭狗,忽然地,众人身后,“咚”的一声极轻的声音,在地上突兀地响起。
最后面的那名歹徒清晰听到那声音就在身后几步之外,这一下,直吓得魂飞魄散——那人手里可是拿着枪的,要是在他背后来一下,自己还有命吗?
他惊恐地跳起来,茫无目的地冲着身后那声音来处“砰”地就是一枪:“出来,给我去死!”
枪声响过,硝烟的味道轻轻散布在空气里,却没有任何人影。
这一枪放了空。
“看清楚才开枪!”袁刚怒喝。
“我……我身后绝对有人,我是听见动静才开枪的。”那人不甘心地辩解着。
众人四下看看,犹疑着继续搜寻前进。
封睿手里捏着石头,在众人上方的树干中纹丝不动,冲着落在另一边的某个歹徒身后,再次丢去了一粒石头。
那人同样猛地一惊,大叫一声:“有人!”
袁刚他们赶紧回身,半晌过后毫无发现,不由微怒:“再疑神疑鬼,我扇你信不信!”
“砰”的一声巨响,另一边又传来一声枪声!
袁刚这一下可真是气得不轻,猛然转头厉叫:“都省着点子弹,再乱放枪……”
话没说完,所有人都忽然愣住了。
在另一边,一个他们的同伙静静立在那里,忽然一歪,整个身体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他身边的同伙尖叫一声,拔脚就往外一跳,众人也是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都趴下身:“有人,有人!那小子在开枪!”
“他在哪?!快快,找出他的方向!”
好半晌,才有人战战兢兢地摸过去,看了看那个同伙。
“没气了……大华死了!”那人压着嗓子叫。
袁刚死死扫视着四周,一棵棵地看过去,企图在某棵树后发现异样,就在这时,忽然地,再一次枪响,落在最后面的一个人再度倒下!
“死了,小六子也死了!”有人伸手一探,惊恐地汇报着。
众人惊叫一声,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互相背靠着背,企图找出敌人的射击死角,可一阵慌乱后,又再没了动静。
夜风呼啸,树叶沙沙,就像是有什么在游走追猎,可无论他们再怎么警惕,那两枪就宛如天外飞仙,收割了两条性命后,了无踪迹。
“给我接着搜!”袁刚在一群哀兵中冷冷道,“大家伙可别忘了他值多少钱,除了赎金以外,可还有人出巨款买他的命!”
肩膀的伤痛如影随形,他心里的恶毒和恨意不停滋长着:叫他抓到那个小子,不把他折磨个三天三夜,他就不姓袁!
同样用刮刀,把那小子的两边肩膀都废了,再敲断他的琵琶骨,他倒要看看,那张漂亮淡定的脸上,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扭曲和痛苦的表情。……
他头顶上不远,邱明泉和封睿闻言都是心中一惊。
——有人出钱买他的命?那是谁?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除了袁刚这个仇人外,他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死敌?
“得查出来这个幕后的人。”封睿在心里狠狠道。
邱明泉没有说话。
他们……还有以后吗?
天边泛起一层微光,在极远的地方慢慢侵袭过来,黎明的光线可以带来瑰丽的日出,可是在此刻的邱明泉眼里,却像是催魂夺命的利器。
天,就要亮了吧?一旦亮了,随时有人抬头,就能看见树上躲藏的他们。
现在已经骑虎难下,无法再冲出包围圈,这样在树上的狙击,到底能不能击杀掉所有人?……
众人背后,有一个小喽啰,忽然悄悄退了后,无声无息地向着相反方向溜去。
不行,这个追杀的目标邪门得很,他才不要这样无头苍蝇般乱转,再下去,说不定死的就是他。
他是来发财劫人的,不是来拼命的!
……
远处,小山丘后面,林哥听着远处不停传来的隐约枪声,心里天人交战。
邱明泉应该还在周旋着,假如真的被抓了或者死了,枪声不会这样时断时续。
不行,他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了。假如说邱明泉舍身引走敌人是为了救他姐姐,他躲在这里,又算什么!
林哥猛然站起身,饱含歉意地对向明丽道:“向小姐,对不起……令弟将你托付给我,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看着他一个人在那边独自战斗。”
他深深吸了口气:“你小心点,往来处跑回去吧。一定注意安全。”
向明丽一直黯淡的泪眼,忽然亮了。她连连点头:“好,拜托您了,您快去救救他!我没事的,我可以保护自己!”
林哥点点头,迈开步子,大步向着邱明泉的方向追了过去。
向明丽颤抖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里才终于好受了点。
她定了定心神,转过身想要辨认逃走的方向,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的脖颈却忽然一凉,一把刀锋压在了她颈上。
“哎呀,居然叫我捡了个漏。”那名临阵逃走的歹徒心花怒放,伸手去抓向明丽的头发,“小娘们原来藏在这里!”
向明丽心里一寒,感觉着脖颈上的冷意,心里各种念头走马灯一样闪过。
不,她绝不能再被抓住,做人质去连累弟弟他们。
这危急关头,她骨子里的血勇和机智全部涌了出来,片刻后,她就颤抖着声音,小声哀求道:“大哥求求你,别伤害我……我不动,什么都听你的。”
毕竟是年轻女孩子,声音轻柔动听,又这样示弱惊怕,看上去完全无害,那歹徒笑了一声,顺势在她光滑细腻的脸上摸了摸:“乖,我就不伤你……”
话音未落,向明丽已经趁着脖颈上刀锋微微一松的当儿,拼尽全力一滚,闪到了一边,然后一脚狠狠踢在了那歹徒的裤裆!
那人胯下剧痛钻心,哀嚎一声,直疼得在地上疯狂乱跳,向明丽瞅着空,拔腿就跑。
可是她摔下火车时就受了伤,就算已经用尽全力狂奔,毕竟还是跑不过天天打家劫舍的男人。
没出十几米,那人就再度追上了向明丽,狠狠一脚飞起,使向明丽飞扑在地,然后狠狠压住了她,连着两个大耳光扇过去,直打得向明丽眼前一阵发黑,满嘴都是鲜血。
可是这暴虐也把向明丽骨子里的狠劲逼上来了,她一声不吭,用拳头,用指甲,用一切能用的手段死命地和那男人搏斗着,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再落到他们手里,做人质来要挟明泉!
那歹徒个子也不大,力气虽然比女人大得多,可是一个人忽然悍不畏死,迸发出来的能量绝不容小觑,一时间那歹徒就吃了不少亏,脸上被向明丽抓了几道血口子不说,忽然地,向明丽猛地一歪头,张嘴狠狠咬在那人胳膊上!
那歹徒又是一声痛叫,慌忙松开手,劈头盖脸去打向明丽,可是向明丽却拼死也不松口,直咬得他连连惨叫。
好半晌,向明丽才把满口的鲜血带着吐沫,劈面重重一口,吐在那人脸上:“你们会不得好死的!”
那歹徒气得发疯,伸手拿出刀,当胸就向下狠狠刺去:“臭娘们,我看看到底谁先死!”
向明丽被几个耳光扇得眼冒金星,再没了力气,一闭眼,只等着那当心一刀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股温热的液体,猛然飙飞到了她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味。
被刺中了吗?可是为什么不疼?
“当然是你先死了,贱人!”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极近的地方响起,带着无尽的杀气。
向明丽恍惚睁开的眼睛,猛然瞪大了。
身前,忽然多了两个男人!
黑乎乎的夜色里,看不清相貌,可是那声音?
前面这男人粗暴一拉,将那名歹徒还在喷着血的尸体从向明丽身上拉下去,然后飞快地俯下身。
“向小姐,是我。”他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着光,英武的身躯就像是天神降临,“我是刘东风。”
看着向明丽傻了一样无法置信的神情,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跟着公安部的行动小组来的,任务就是铲除这条线上的歹徒。”
他向着向明丽伸出手:“幸好,我们没有晚这最后一步。”
刚刚他们路过这边,说来也巧,正好遇上刚刚苏醒过来,在地上不能动弹、等待同伴的殷姐,殷姐也是倒霉,黑咕隆咚的以为是新的同伙到了,又是脱口而出大骂他们来得这么晚,直接就被刘东风和小方猜出了身份。
两个人怕她跑了,丝毫没客气,直接就掏出绳子给她捆上了丢在地上,简单盘问了情况,得知向明丽和邱明泉都在被追杀,吓得急忙加速往这边赶,正好一进林子边缘,就遇上了正在和歹徒搏斗的向明丽,这才恰好救了下来。
小方好奇地看了看他俩,嘿嘿一乐,雪白牙齿若隐若现:“原来这就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居啊?难怪这么拼命,宁可被处分也要飞奔过来,啧啧。”
刘东风涨红了脸,幸好在黑夜里完全看不出来:“别瞎说!我的邻居是个男的!”
这一句出口,向明丽忽然就哭了,刚刚面对歹徒丝毫不惧的她,刹那的狂喜后,此刻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
“刘、刘大哥,你快去。”她颤抖着声音,牙齿咯咯作响,“明泉他……他和朋友在前面,有六七个人在追杀他。”
刘东风和小方猛地一惊:什么,有这么多!
本以为就是零星的歹徒,可是算上刚刚被抓的殷姐,还有这个死掉的王八蛋,竟然是一个多人的大团伙,而且倾巢出动了吗?!
“向小姐,你待着别动!”刘东风急道:“我们没办法留下保护你了,明泉那边需要人!”
急跑几步,他不放心,又回身递给向明丽一把匕首:“万一再有人,你就像刚才那样和他拼,再大声叫,只要坚持一会,我们一定会赶来!”
向明丽死死抓住那匕首,声音沙哑:“我可以的,你们快去。”
刘东风深深看了她一眼,再不回顾,向前去追小方。
“哈,向小姐啊……”小方意味深长地打趣,“这姑娘挺厉害,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有点胆气。”
刘东风没好气地道:“那当然,将门出虎女。人家可是公安局局长的女儿,就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
忽然,前面某处树林里,终于再度传来了一声久违的枪声!
……
一名歹徒再次倒下,倒在包围圈外围,袁刚的身后!
袁刚藏身在一棵树后,身边,一名同伙气急败坏大叫:“不是一个人,他们是两个!在不同的方向!”
看同伴倒下的角度,绝不可能是和刚才一个方向射来的子弹,对的,一定是那两个混蛋各自占着一个角度,分别出击!
可是,他们到底在哪里?
……
林哥悄悄猫着腰,半伏在地上,看着那个歹徒的身影缓缓倒下,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就在刚刚,他果断出手,了结了早已看好的一个目标。
不过,他心中的疑惑也不比那些歹徒小多少,那就是,邱明泉到底在哪里?
袁刚沉着脸,弯下腰,在身边的最早倒下的尸体上摸索了片刻,忽然猛然站了起来。
不对,这伤口……不是在背后,不是在前胸,却是在头顶!!
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那个可恶又胆大的家伙,竟然放弃了游击战最大的游走机会,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了最危险的境地。
所以,他们反而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有当他摸到同伴尸体的弹孔时,才恍然悔悟过来。
头顶的子弹孔?他冷笑着慢慢抬头,看向了那唯一可能的来处。
头顶的树干上。
天色忽然亮了一点。一抹若隐若现的鱼肚白在最遥远的天际出现,洒在了白桦林的树梢间。
一个隐约的人影终于显现在微亮天光中的树枝间,几个歹徒恍然大悟,纷纷抬起了头。
他们的这一个动作,也提醒了在不远处偷窥的林哥。
林哥藏身在一棵白桦树后,心猛然像是沉到了冰冷的贝加尔湖底。
在他的前方,还剩下最少三四个歹徒,都举着枪,躲在各自的树后,齐齐对准了树上再也藏不住身形的邱明泉。
“自己扔了枪,给我跳下来!不听的话——”袁刚狞笑一声,“兄弟们,我数到三一起开枪,只要不瞄准头,随便射!”
几名歹徒终于兴奋起来,这样折腾了一夜,刚刚对方在暗他们在明,每个人都觉得头上悬着致命利剑,现在形势终于陡然逆转,一个个都仿佛看到了诱人的成堆赎金。
“一!二……”
封睿终于高声叫道:“不要开枪,我下来!”
袁刚得意地哈哈冷笑,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却依旧悄然微动,就要扣下去:先打一枪在大腿上,又有什么关系?
此刻的封睿,却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冲着歹徒们的身后,微微勾了一下手指。
袁刚心里一愣,正要回头,却忽然醒悟到这一定是对方使诈,故意转移自己注意力,急忙控制住回头观看的欲望。
果然,树上的人影做完这个动作,就像一只大鸟一样,翩然向下一跳,身形急坠!须臾之间,他足尖落地就势一滚,不管不顾地向着最近的一个歹徒悍然射击!
就在同一时刻,一直藏在后面的林哥,手中的枪也响了。
袁刚大怒,手里的枪连发两枪,追着封睿的身子就射去,只看见地上枯叶隐约乱飞,枪声此起彼伏,分不清是谁击中了谁。
封睿身体在地上飞速滚爬,走着不规则路线,转眼已经躲在了一棵树后。
一个歹徒正在举着枪一通乱射,忽然地身子就是一顿。袁刚顾眼角余光瞥见他僵硬的姿势,怒骂一声:“干什么!还不围过去?!”
那个同伴没有说话,就那么僵直地站着,忽然,身子向前一栽,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袁刚眸子紧紧一缩,极为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扭头看去,忽然之间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何时,他身后的几棵树后藏着的那几个同伙,竟然全都血溅五步,一个个接连地倒在了地上!
天色从黎明前的黑暗变成了晨曦初起,白桦林里不再是一片暗黑,好像就在片刻之间,洒满了浅浅的金色。
他身后站着两个陌生的黑影,手里寒光闪闪的匕首上,还在滴着淋漓的血。
……袁刚的心沉到了底,他忽然猛地举起枪,向着手持匕首的两个陌生来人激射出最后的几发子弹。
他们没有枪,自己死了,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才值!
小方和刘东风猛然同时就地一滚,急速在地上滚动,激射的子弹在他们四周发出“咻咻”的锐响。
一声枪响,林哥果断出击,在袁刚背后毫不留情射出一枪!
袁刚身子一颤,背后射来的子弹穿过他的胸口,在他身上开了一个硕大的血洞。
他没有回头去找子弹射来的方向,而是呆呆地望着面前那两个浴血罗刹般的男人,然后忽然一栽,倒在了地上。……
好半晌,树林里都一片安静,地上的刘东风和小方终于站了起来,而另外两个方向,封睿和林哥也沉默着先后现身,从藏身的树后走了出来。
然后,刘东风咧开了嘴。他脸上沾染的不知道是谁的血,只看得见血污中雪白牙齿闪着锐利:“明泉,是我啊……东风哥。”
然后,他的身子就晃了一晃,终于倒了下去。
……
封睿目瞪口呆地愣着,无论是他,还是邱明泉都有点猝不及防的震惊。
远在国内的刘东风?他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异国的土地上?!
小方慌忙扶住了他,略微一检查,就是眉头一皱:“不好,他肩头中枪了!”
刚刚袁刚临时前那疯狂的垂死挣扎,终于还是有一枪没有放空,流弹击中了近在咫尺的刘东风。
刘东风萎靡地斜靠在身受的树上,肩膀上的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小伤,我没事。”他踉跄一下,伸手捂住那里,声音虚弱,“我们刚刚……救了你姐姐,你快点去找她,别再有、什么危险。”
……
作者有话要说:明泉:(红肿着眼睛)……今天。是、是情人节,我、我们……
封总:(暴躁)过个屁的七夕情人节!
明泉:(红肿着眼睛)……
封总:(愤愤不平)去过鬼节吧!差点就死啦!
明泉:(红肿着眼睛,转身慢慢离开)……
封总:(暴怒)你干什么去!
明泉:(流泪)我去跳楼,去过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