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和钱有前一起离开之后,房间里就剩下了珊娜、陆易、刘志伟和许庭。陆易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双手环胸看着珊娜,珊娜则盯着许庭,目光在对方身上来回上下地扫动。
陆易忍不住用别的话题打断她的打量:“所以现在呢?”
“钱有前答应这个计划了。因此让小杨带着钱有前接近男孩,这个方式有两个好处,”珊娜搭着胳膊的手指来回敲击臂膀,“男孩会逐渐习惯并且适应钱有前,即使小杨得到孩子的抚养权,钱有前作为她的现任丈夫也能让孙硕鹏减少警惕和反抗。”
刘志伟咬了咬嘴唇,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我把雷特叫来了,他马上就会从美国飞到这里来,”珊娜随手向桌上丢出了一张名片。刘志伟立刻认出这个“雷特”就是当初他在签和乔恩的结婚协议的各种合同时负责的那位美国律师。“还有为雷特翻译的辅助律师,”珊娜又从皮夹里飞出了一张名片,正好落下叠在前一张上,“他们能够帮忙负责将杨萍的抚养权转移。”
“费用呢?”刘志伟有点儿忐忑。
“别担心,雷特是乔恩的私人律师之一,那位中国律师的工资由雷特支付,所以账都算在乔恩头上——哦,我忘了,你是他的丈夫,也可以说算在你头上……”珊娜耸了耸肩,“不会让你破产的。”
刘志伟的表情僵硬:“哦……”
“当杨萍获得男孩的抚养权之后,”珊娜紧接着又分别飞出了两张名片,“轮到钱有前需要帮助了。你们不会希望男孩在失去一次父亲之后失去第二次。”
刘志伟仔细看了看桌上的名片——
“XX和YY人民法院的副院长,”珊娜挑着眉说,“他会需要的。”
就连坐在后方的许庭都有些目瞪口呆。
“钱有前以前做了不少过分的事,但是从现在开始他一件都不能做,而且他会注意保留自己每一通电话的通话记录,搜集一切证据证明自己的初衷是积极的,”珊娜说,“这个过程不会太短,也不会太长。当一切准备就绪,你们会需要这个——”
珊娜飞出了第五张名片。
刘志伟看到的瞬间楞了一下:“徐、徐鸿惊?”
“他是个花花公子,”珊娜说,“对女人很是着迷,我想他可能是唯一一个,不是孙硕鹏团伙里,却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的家伙。”
刘志伟和许庭面面相觑。
“他是风行的少东,”许庭说,“他的背景很强。”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珊娜耸了耸肩,“他能炫耀式地告诉我他的朋友们在做什么‘大事’,可他自己却并不在意是否加入。”
“也就是说他和白贺是一类人,唯一的不同点是他的背景很硬,所以不会受到他们的威胁,我说的对吗?”许庭说道。
“一点没错,而且他们很可能会担心这位徐先生坏了他们的好事,”珊娜笑了,当着陆易的面给许庭抛了个媚眼,“你真聪明。”
“你之前就是跟这些人约会吃饭?”陆易忍不住了。
珊娜挑起了一边眉毛,看着陆易:“难道跟一个连求爱都不敢的懦弱老男人一起吗?”
尴尬的刘志刘志伟:“……”
感觉微妙的许庭:“……”
心情down到谷底的陆易:“……”
刘志伟起身说:“你们聊、你们聊,我先回家了。”
“我先去整理这些人的资料。”许庭将桌上的名片都收了起来,跟着刘志伟一起落荒而逃。
珊娜看到两人离开,拎起手包也要离开,却在错过陆易身边时被一把抓住了手腕。陆易说道:“前几天晚上你都有约,那么现在呢?”
“也有。”珊娜说。
“连接受一个懦弱老男人表白的时间都没有吗?”陆易忍不住在“懦弱”和“老”上加重了咬字。
珊娜转了过来,正面对向陆易,脸上带着笑容:“现在你想要说什么,陆先生?我只有——”她看了看表,“两分钟的时间。”
“我爱你。”陆易花了半秒说完了他的话,而珊娜花了半分钟来凝视他和思考他的话。
“我两个小时后会回家,”珊娜说,“洗个澡,换一身衣服。我会点上最喜欢的粉色蜡烛,在房间里喷一点儿‘Black Opium(黑鸦片)’。我会穿暗红色的蕾丝丁字裤和蕾丝胸罩,还会解开房门的锁。我可能会想要一点红酒,年份最老的那一瓶。”
然后她转身走出了包厢:“回头见,金枪不倒先生。”
“……”陆易一把按住了自己的金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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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有前开着车沉默地将小杨送到了医院。在准备上楼前,小杨问道:“……你……真的可以接受天晴吗?”
钱有前说:“我的表妹以前跟你一样,天真、单纯,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她死的时候染红了我的浴缸。尸检说她流过产,因为没有去正规医院,所以没有记录。”
小杨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几年时间查到了小诊所当时给她做流产的人,所以我知道是谁对她做了那一切,也知道是谁封锁了媒体。”钱有前说,“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我的另一个表妹,唯一不同的是,你比她愚蠢得多,却也勇敢得多。”
“我不能让我那么多年的计划毁在别人手上,所以我从没打算告诉过你,”钱有前说,“但是起码这件事还是能够合作的。”
小杨咬紧了嘴唇,想起了这些年自己对钱有前的警惕和各种各样的语言攻击。“对不起。”
“现在首要的事是拿下天晴的抚养权,别的以后再说。”钱有前面不改色,将小杨在后座的包递给她,“你已经演了快十年了,不要功亏一篑。你马上要解脱了。”
小杨即将下车的时候,她又回过头来说:“判决时会考虑父母双方是否绝育……我要去上环吗?”
“我做,”钱有前说,“那个对女人伤害太大了。
“我没想过自己要小孩。”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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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伟回家时,乔恩一头就冲了上来,飞快地替他打开门。
“怎么样?”
“很顺利……”刘志伟说,“他、他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乔恩等着听细节,却见刘志伟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说道:“乔恩,做父母太难了。”
乔恩扶着拐杖坐在了他的身边,有趣地说道:“很难。我知道我母亲照顾我有多么困难,每次她一说到我深夜两点开始哭我就觉得她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我以前以为正义、理想都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都应该坚持的事,但我发现对有些人来说并不是这样,”刘志伟说,“我很难想象对小杨来说,她曾经收到过的伤害会因为某些原因而放下,但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却刻意忽视了。她竭尽全力为她的男孩提供一个最完美的成长环境,我想象不到她的精神压力和负担有多大。”
乔恩看了刘志伟一会儿,说道:“我十岁的时候母亲出轨了。他们吵了几天几夜,关于离婚的问题。当我得知他们可能分开,并且其中有一个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时,我摔了我母亲的所有陶瓷装饰品。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个捣蛋鬼。对一个孩子来说父母是他的堡垒,当有一天他的堡垒开始动摇和崩塌,只有两种情况。”
刘志伟看向乔恩,只听乔恩说:“要么是他自己也崩塌了,要么是他开始加速成长,为自己造起了一个堡垒——也许会有人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让孩子经历并且加快成熟的好事,但他们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呢?为什么他们要承受父母的错误导致的成长风险?”
刘志伟看向乔恩:“乔恩……”
“当然那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乔恩摊了摊手,“总有人要为一些错误买单,不是父母就是孩子。我很庆幸他们最终没有分开,我得说实话。分开的时机非常重要,也许有些年幼的孩子对缺失父母的一方不太敏感也习惯很快,但是他们总会觉得自己缺了什么。新家庭是个弥补这一部分的机会。”
刘志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们在一起只有不快乐,如果他们会伤害自己也要继续坚持吗?”
“Zeo,那不会是一个健康的家庭,”乔恩说,“因此就像我刚才说的,新家庭是个弥补的机会。只是很少有人能不将它搞砸。”
刘志伟轻轻点了点头:“是啊……”
乔恩看着刘志伟的表情,说道:“你想跟我说说你的家庭吗?”
“就像你说的,”刘志伟自嘲地笑了笑,“一个不健康的家庭。但是我依旧对它充满了眷恋。”
乔恩看了刘志伟一会儿,调整了坐姿问道:“谁想吃冰激凌?”
刘志伟笑了起来:“我!”说着他比一瘸一拐的乔恩快了好几步冲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