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BUG。

按理说，他通过【坠亡者】获得的属性值不受【体质破坏】影响。之前诺尔最好的预期，也不过是“恢复被压制的属性，数值比之前强两倍”。

但考虑到【至高祝福】和【体质破坏】的说明不够详尽，诺尔不确定诅咒能否顺利去除。贸然使用，可能白白浪费一个稀有道具，他的诅咒不动如山。

于是诺尔先将【至高祝福】给了忒斯特，加上忒斯特自己“免除所有异常状态”的吊坠，能确保顺利除掉恩彼利克。

以上计划，诺尔掰开揉碎给同伴们讲过。

诺尔很小心。这次没有现成的BUG给他钻，他必须预先想到最坏的情况，稳扎稳打地赢下这一战。

谁能想到，系统居然自己钻了个惊天BUG！

诺尔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系统弹窗正在不停报错，朝他的体内疯狂灌入力量。恍惚之间，透过系统，他能感受到整个世界。

他的脖颈间，吊坠上的三色珠自行浮起，散发出莹莹微光。

【管理员力量已达标】

【开发者权限加载中……】

【……进行权限碎片整合……】

【幻想《过家家》权限已整合】

【小说《机铠圣座》权限已整合】

【游戏《盛世小掌柜》权限已整合】

【……异常权限碎片整合完毕……】

啪嗒一声，那颗来自灭亡世界的三色珠碎为齑粉，化作无数温暖的光点。它们绕着诺尔飞了片刻，轻轻消散于黑夜之中。

那种“与世界相连”的感觉越发清晰，星球仿佛被嵌入了他的血肉。

【游戏《塔赫世界》权限整合中】

【《塔赫世界》权限尚不完整，生成失败】

【建议：消灭非法入侵者，取回您的权柄】

“我正打算这么做呢。”诺尔无声地说道。

身边的肉肢炸掉不到两秒，更多肉肢挤压而来。诺尔好整以暇地瞥了它们一眼，迅速调整计划——

揍它。

要揍得果断，揍得专业，揍得疾风骤雨，不给对方任何逃跑的机会。诺尔一直充当法师角色，他不擅长肉搏，但他拥有这世上最有破坏力的骑士。

诺尔擡起手，青火刹那间顺着肉肢烧上，伪装成夜空的“外壳”熊熊燃烧。夜色粉碎，虚假的夜空化作一片火海。

诺尔背对燃烧的天空，朝下方的某个人露出笑容——

“忒斯特！”

……

漫天火焰燃起，忒斯特的脑袋罕见地空白了片刻。

无需查看面板，他也能感受到诺尔那骇人的力量波动。原本触手可及的创世神，猛然回归到神的高度。又一次，那人绽放出了足以点燃他的光芒。

还是那样璀璨，他想。

属于疯修士的路走到尽头，又出现了全新的路标。他怎么能落后他的神太多呢？忒斯特无比愉悦地伸出手——

“忒斯特！”

听，诺尔在呼唤他。

下一秒，忒斯特冲上云霄，愉快地抓住诺尔的手腕。他的脚尖点上诺尔的脚尖，长剑上还燃着灼目的金焰。

“我想，我们是时候一起作案了。”

诺尔小声说道，“教我，亲爱的。”

“当然，亲爱的。”

两人保持着五米内的距离，忒斯特燃烧的金线绕上盗星索本体，金焰烧得血肉吱吱作响。那些金线描摹出美丽而精准的“辅助线”，诺尔的魔法紧跟而上。

25%、22%、19%……

另一边，轻柔的金线绕上诺尔的手腕、脚踝与腰间。它们风一样轻轻律动，帮诺尔调整最舒适的攻击姿势。时不时，两人掌心擦过，指尖相碰，如同在空中舞蹈。

17%、12%、7%……

盗星索的血量疯狂下降，玩家们哪还管那两个小小的异常身影，目光全黏在BOSS血条上。青火烧裂了苍穹，怪物的身体暴露得越来越多，玩家们的攻势愈发疯狂，就差直接上嘴去撕咬了。

绞索般的肉肢四处抽打，黑红的魔法漫天倾泻。然而比起方才，玩家们的死亡速度却降了不止一点半点——

玩家作战最激烈的地方，一个淡金头发的青年默默现身。无数空间火圈开开合合，为玩家们转移致命攻击，或是将伤者转移到浮岛之上。

他的身边，跟着回复术一刻不停的安娜金，以及闭眼狂扔辅助的索罗。

真假德雷克？NPC还是玩家？此时此刻，没有玩家在乎这个。

来帮忙的不管是人是狗，此刻都是朋友。他们只知道，不知道是谁打出一波堪称恐怖的爆发，BOSS的血条泄洪式狂降！

这个情况，已经用不着指挥了，所有人都知道该怎么办——搾干最后一点力量，输出最大化！

苍穹崩裂下，巨龙咆哮中，玩家们犹如扑火的飞蛾，冲向原本触不可及的高空。没人注意到，边缘战场多了许多奇形怪状的BOSS，为那新年礼花似的魔法攻势添砖加瓦。

5%。

盗星索试着用巨大的身体牵制住诺尔。

“驱逐！”忒斯特笑道。

那些挤来的肉块立刻被无形的力量弹开老远。诺尔趁势一扭身子，一拳将它轰成了肉酱。

“那可是我的领土，系统承认了。”他说。

4%。

诺尔扯过忒斯特的白铠甲，为他挡住一波杀气腾腾的魔法轰击。不祥的魔法在他身上炸裂，只成功炸开了衣衫后背。

【HP-0】

天空燃满了青色火焰，摇晃得越来越剧烈。盗星索的本体快速蠕动，不知是想要远离裂口，还是放弃塔赫。

但那不重要。

忒斯特勾住诺尔的腰，两人优雅地交换位置。一波金焰原路炸回，洞穿了对面庞大的身躯。

3%。

【我投降！】一个尖锐的、隆隆的声音直接在两人脑海中炸响，【我愿意立刻交还权限，我们可以谈谈——】

2%。

【你教会我不少东西，恩彼利克。】

焰火般四散的魔法攻击中，诺尔动作停顿片刻，【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无论你说了什么，一个字都不能信。】

1%。

临到最末，诺尔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停住了暴风般的魔法。他贴近忒斯特，左手抚上对方拿着长剑的手。

原本附有金焰的长剑又燃起青火，两者融成纯粹的白。

忒斯特注视着诺尔，他的神点了点头，微微张开嘴——那枚刻有五个名字的金轮躺在诺尔的舌尖上。

疯修士的目光从好奇化为了然，最终化为甜蜜的愉悦，前所未有的愉悦。

诺尔飞在他的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蓬勃的力量在两人身边荡开，银白色的长发被风吹得纷飞。

诺尔的力量一层又一层地环绕“背叛者”，而忒斯特同时给出了金火与黑色的污染之力，它们被杀意粗暴地挤压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古老魔王的权限彻底消失，也许是因为创世者的权柄影响，也许是力量的主人太过兴奋——黑色的污染与金色的火焰融成一处，发出铁器淬火般的嗤嗤声响。

漆黑的色彩烧尽，金焰变得越发浓烈，如同化作火焰形状的纯金。那些金焰由炽热变为冰冷，活物般蠕动，散发出无比危险的气息。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疯修士耸耸肩。

【等等——】盗星索的残躯猛烈抽搐，它似乎想要逃离这个世界，却又与那虚假的天空黏连，无法立刻挣脱。

【滚出我的世界。】诺尔说。

白昼般的光芒亮起，夜空一分为二。

盗星索的血条霎时见底，快速挣扎的残躯标本般僵在半空。抽打着玩家的肉肢无力垂下，布丁般破碎不堪。诺尔脑内尖锐的鸣叫消失了，属于盗星索的魔法波动快速淡化。

伪神死去，巨大的残骸失去支撑，压上还在燃烧的夜空，制造出更多龟裂。黑红色的碎肉顺着裂口边缘往下砸，虚假的苍穹喀喀开裂，整个世界仿佛在战栗。

诺尔抓紧忒斯特的肩膀，忒斯特没有回头，手中的“背叛者”还在散发白光。

多么漫长的旅途。

诺尔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

如同雏鸟破壳，天空彻底碎裂，蠕动的肉块与硬壳碎片朝地面坠下。可是在它们越过云层的那一刻，无论是丑陋的尸块，还是燃烧的硬壳，都变成色彩斑斓的漂亮纸屑。

这是独属于创造者的权限。

【非法入侵者被消灭】

【游戏《塔赫世界》权限整合中】

【开发者权限整合中】

【权限完善度100%】

【成功生成“世界”权柄】

【成功归还“世界”权柄】

……

【执行完毕】

系统提示一声接一声，无数温暖的细流在血管中流淌，名为“系统”的世界权柄正融入他的体内。诺尔知道，他可以随意使用它——那种感觉有点古怪，像是牵着只过于听话的小狗。

诺尔擡起手，下达了第一个独属于“创世神”的指令。

【新生魔王被击杀】

【主线任务已完成】

庆典般的彩纸雨上方，浮现出巨大的系统弹窗。

【恭喜各位抵达旅途终点，奖励将在3日内结算，敬请期待】

诺尔抱住气喘吁吁的忒斯特，他维持着隐蔽状态，俯视着凝固在各处的玩家。迟疑几秒，他终究是补充了那句迟到太久的话语——

【欢迎来到塔赫】

弹窗后方，真正的苍穹显露出来。此刻星辰淡去，朝霞将天空染成了梦幻般的淡紫色。

玩家们齐齐看向头上，五颜六色的纸屑飘散而下，像个过于美好的梦。

同一时间，忒斯特疲惫地挂在诺尔身上，细细回味击杀盗星索的兴奋感。他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杀死第一个永恒教会高层的时候。

可惜圣地的教堂烧没了，广场也毁于一旦。不然把盗星索的残骸展示一番，场面一定非常壮观。光是想像，他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忒斯特下意识瞧向诺尔。

诺尔正看着地面的玩家，战争造成的狼藉，以及不住下落、与战场格格不入的漂亮纸屑。

他知道，自己理解不了诺尔此刻的心情。但重大时刻煞风景这种事，他坚决不干——忒斯特决定先不打扰对方，欣赏一下他的战利品，好好平复心情。

一块没能变成纸屑的碎肉。

它来自盗星索的肉肢，忒斯特一早就准备好了。等他们回到迷失塔，他可以把它做成诺尔的早餐。

一枚沾有血迹与污渍的金轮。

那是诺尔送给他的礼物，他终于把它夺了回来。盗星索那家伙显然不怎么珍惜它，忒斯特擦去灰尘，发现金轮上多了不少细微的划痕。

看着看着，忒斯特的微笑消失了。

那金轮上沾了滴血渍，可能是因为它曾属于一位伪神，忒斯特没法将它擦掉。那血渍正巧在国王侧脸的眼睛部位，它凝出极细的痕迹，如同一行血泪。

忒斯特匆忙将金币翻过面来，叶片与太阳间的微小划痕也……非常眼熟，眼熟到让人心惊。

他被永恒教会带走的那一天，店里售出了最贵的珠宝。母亲让他去买面包的时候，给了他一枚金轮作为礼物。

在接下来的无尽黑暗中，那是他唯一留住的事物。他曾观察过它无数遍，他绝不会认错。

正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