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和西城离得不算太远, 三百公里左右。迟清赫不喜欢往人堆里扎，往返全靠打车，唯独这次不同。
昨晚荣泽闹够了睡着后，他给家里的司机陈叔发去一条短信, 麻烦对方开车过来接一趟, 时间约在十点半。
至于为什么八点就起，九点就出发, 纯粹是迟清赫看床上呼呼大睡的懒鬼不顺眼, 硬将荣泽拎起来一块儿收拾行李。
结果荣泽笨手笨脚又丢三落四, 对衣物不会进行归纳，一股脑儿地往行李箱中胡乱塞，手机充电器就拔根数据线，充电头留在插座上不管, 实在没法说。
到头来, 迟清赫看不下去自己收拾了。
这又当爹又当妈的, 孩子手机没电了还得盯着及时给充上，他只赖自己平时太惯着荣泽, 惯出一身坏习惯。
懒猪倒好, 坐到一旁的电脑椅上打盹, 眼睛一睁一闭地警告他，不许偷跑。
春雨连绵不断，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
迟清赫一手撑伞, 一手拖着行李箱, 慢慢悠悠地徒步走着, 感觉在给自己找罪受。
前方商场是他的目的地, 离公寓很近，走过来十几分钟。
他特意选择步行, 特意将行李箱带出来，全是为了外套兜里那只体质偏弱，还不爱运动的懒吸血鬼。
为锻炼荣泽，迟清赫用心良苦，荣泽对这趟旅行新鲜，下楼后挺配合，愿意拖行李箱，愿意多走两步。
结果一听说汽车十点半才来，得先陪迟清赫去商场买东西，小脸一臭不乐意了，丢下行李撒丫子就跑。
等迟清赫追进公寓一楼的消防通道，一只小蝙蝠展翅飞到他身边，小爪子勾住他胸前的衣服，直接一个倒挂贴贴，黏人得很，又轻轻“吱”了两嗓子，不是挑衅。
是在撒娇耍无赖。
进了商场，迟清赫收起雨伞，拖着行李箱依旧走得缓慢。
早猜到懒鬼不争气，他低头看了眼外套微鼓的口袋，这件户外冲锋衣也是为了荣泽特意穿的，因为口袋大且深。
直奔数码专柜，迟清赫买了台拍立得相机，之后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休息区，坐下来研究拍摄技巧，一研究便是一小时。
他对摄影不感兴趣，只是想多拍拍照，在网上了解了一番，发现拍立得挺有意义，用来拍兜里那只贪睡的小蝙蝠，正合适。
手掌托住微鼓的口袋，掌心能感受到小蝙蝠翅膀纤细的骨骼，迟清赫忍不住轻抚了几下，软软的似乎一掐就会断掉。
那么小小的一只，要能一直揣在身边多好。
隔着一层阻碍，他指尖又轻点了下毛绒绒的小脑袋，那小脑袋贴着他指腹动了动，像是在表达不满。
“真懒。”
“小懒鬼。”
迟清赫笑笑，拿开手一看表上时间，快到十点半，陈叔会直接来商场门口，今天也算是和笨鬼一起逛过商场了。
他收起相机，立刻找到洗手间，又进隔间锁上门，直接摸出兜里的小蝙蝠，强行拨开它包裹住自己的大翅膀，指腹狂挠它毛绒绒的软肚皮。
“吱—！”荣泽惊醒，看到迟清赫巨大的手指在折磨自己，气鼓鼓地抗议起来，“吱吱吱！”
“嘘，”迟清赫低声吓唬，“再叫把你扔马桶里。”
“……”荣泽要气吐血了，迟清赫真讨厌。
小蝙蝠毛发黑密，睁着俩水灵灵的圆眼睛，竖起的俩小尖耳也软萌软萌的，配一小黑鼻，有点狗相。
迟清赫用手掌裹住它，低声继续道：“赶紧变身，还要不要去南城？车快到了。”
回笼觉被打断，荣泽不情不愿地飞下去，一变成人形就往迟清赫怀里倒，抱着他发脾气。
“你刚才说什么？要把我扔马桶里？你扔一个试试的，等你死了，我就把你骨灰撒马桶里！”
迟清赫听后一笑，无所谓地说：“行啊，随便撒，我就当你来看我了。”
荣泽：“……”
迟清赫：“好了，走吧。”
“好个毛，不好。”荣泽没给迟清赫开门的机会，“你吵醒我，还让我不爽，给我认错，我要爽了再走。”
说完便抬头冲迟清赫噘起嘴巴。
出门前才亲过，荣泽这会儿又要亲，都成亲亲怪了，迟清赫除了满足还是满足。他喜欢荣泽对他的依赖，和这份亲昵。
但随即想到一个问题。
荣泽不分场合，脑子里没那概念，别回了南城也这样。被父母撞见倒没什么，大不了出柜，可万一被莱恩和荣泽他哥发现，会是什么后果他预想不到。
“快点亲我。”不知道迟清赫在想什么，荣泽等急眼了，双手抱住迟清赫脑袋压向自己，迫不及待地吻上去。
唇一贴，迟清赫顾不得想那么多，伸手抱住荣泽，先满足他的笨鬼要紧。
狭窄的小隔间里，他越抱越用劲儿，在这一方天地之下，只有他和荣泽，仿佛整个世界，也只有他和荣泽。
不用考虑过去，更不用考虑未来。
直到手机铃声突兀响起，迟清赫才结束了这个吻，退开时有些不舍，边掏手机边抬荣泽下巴，啄吻两下。
“喂，陈叔。”
“清赫，我到商场门口了，这儿不让停车，我开去地下车库接你，雨大了。”
“也行，那我跟你说下哪个口。”
迟清赫正说着，准备开门先出去，谁知荣泽调皮起来，踮脚啄上他唇，发出“啵”地一声，成心捣乱。
“陈叔，我先挂了，到负一楼再给你打。”电话一掐，他沉声数落，“没看我在打电话？下回不许了。”
“打电话又怎么了？你是我的宠物，我想亲就亲。”荣泽露出小虎牙，恶劣地笑着。
迟清赫：“……”
荣泽：“现在爽了，可以走了。”
迟清赫：“……”
荣泽率先出去，走得大摇大摆，万分得意。迟清赫只觉得拳头打棉花，没招，外头突然响起荣泽的嚷嚷。
“看什么看？上你的厕所！真小，还没我宠物的一半大。”
“……”
迟清赫迅速出去，拖走行李箱，与正在小解的男人道了声抱歉，拉起荣泽的手就往外走。没到负一楼不敢松开，生怕荣泽又一个抽疯，逮着人瞎挑衅。
“刚才那男的，好小啊。”荣泽想到昨晚，不禁对自己的宠物高看几眼。
迟清赫训斥：“闭嘴。”
荣泽：“你叫谁闭嘴？”
迟清赫：“说别人的时候，先看看自己。”
荣泽：“我这么强大，还需要看么？”
真该给笨鬼一点教训。
等进了电梯，迟清赫松开牵着的双手，提醒荣泽：“在外面注意自己的言行，昨晚是谁答应我会听话的？等价交换的条件忘了？”
荣泽吃瘪，能跟迟清赫一起去南城的条件就是要听话。
睡了一觉，他脑子慢慢转过弯，反驳道：“我只答应你在南城听话，这里又不是南城，你管我干什么？”
被笨鬼钻了空子，迟清赫无话可说。
荣泽顿时酷炫狂拽，尾巴翘上天：“哼哼，我看是你闭嘴，跟我斗，你再多活几百年。”
电梯门一开，迟清赫拖着行李箱先走了，没搭理身后跟着的吸血鬼。
“喂，等等我啊！”
和司机碰头后，迟清赫简短地介绍了下荣泽身份，自己大一的小学弟，没去过南城，正好假期过去转转。
随后打开后座车门，催荣泽上车。
荣泽一坐上车，东看西看，从车里的气味到整体舒适感，哪哪都超越臭过他鼻子的出租车。
他拍拍座椅，像个孩子一样，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迟清赫，你叫的这个车爽，坐着舒服。”
听到这话，迟清哪儿还忍心跟荣泽置气，就是个孩子，以后不能多训，不能多数落，得耐着性子慢慢引导。
“舒服就好。”他关上车门，补了句，“还困吗？困就再睡会儿。”
荣泽摇摇头，“我要打僵尸了。”
迟清赫应了声，让陈叔将能隔音的隔断装置打开，给荣泽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他自己也需要安静，得仔细琢磨之后怎么安排，又怎么安顿笨鬼。
出发没多久，荣泽迷迷糊糊犯困了，眼皮子直打架。
“我困了……”
车内空间大，迟清赫张开手臂，“过来，我抱着你睡。”
荣泽蹬掉运动鞋，爬到迟清赫腿上，往他怀里一钻，闭上眼睡了会儿却浑身不得劲，车里再舒适也比不上家里的大床。
“迟清赫。”
“嗯，怎么了？”
怕被外人看见，荣泽不知道已经隔音了，迷瞪着眼坐直身体，扯了扯迟清赫外套口袋，很小声地说：“我要睡口袋里面，下车前你叫醒我。”
对迟清赫来说，当然好。
只有小小的，才能轻易掌控，短暂地属于他。
三个半小时后，南城。
迟清赫是没想到荣泽这么能睡，直接一觉睡到他家门口，他弯腰将两只运动鞋捞过来，拍了下自己大腿，“脚伸过来，穿鞋。”
“哦。”荣泽听话地把脚伸到迟清赫腿上，伸完左脚伸右脚。
等迟清赫帮他穿好鞋，他说：“我们血族，不是，靠，司机没听见吧？”
迟清赫：“没事，陈叔已经先下去了。”
荣泽改口：“我们家族也是讲究诚信的，刚才够听你话了吧？”
“……”
其实不用特地说出来，迟清赫也能直接帮荣泽穿鞋。就像平日里做的那样，帮荣泽穿衣服、穿袜子、穿鞋。
还有洗头、洗澡、搓背等许多隐藏在日常生活中，容易被忽视的，荣泽早已习惯的小事。
他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所以特地说出来。
他想一点一滴慢慢地，浸入荣泽的世界。
或许百年以后，笨鬼在某天，做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时，会想起他，也不枉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