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人,看着他被汗打湿的碎发贴在额头,一双纯黑色的瞳孔透出反光的色泽,像是最精致的玻璃珠。
帝王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
但江言懒得听。他忍受着体内的暗流涌动,抓住身下人的手腕高举过头顶。
明明只需轻轻用力即可挣脱,帝王却顺从地仰起脖颈。
“嘘。”江言沙哑的声线里藏着压抑的情欲,气息打在李承夷脖颈间,激起一阵战栗。
然而下一刻,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即近,不一会便来到了门前。
江映急匆匆处理完尚书处的事,也是两个时辰过去了。本想陛下应该已经离开,不成想下人说陛下一直在小言屋里没有离开。
还屏退了所有下人,待在里面如此久,不会对小言做了什么过分的举动吧?
江映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自家小言眼泪汪汪的模样。
他脑中的怒气大过了理智,气势汹汹地来到江言所在的寝殿,毫不犹豫猛地踹开了大门。
檀木门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呀的声响,伴随着江映的怒吼。
“暴君,你!你你你……”质问声戛然而止。
沉默了两秒。
“小言,”江映的脸色爆红,“你你你对陛下温柔点。”
“至少……至少得去床上嘛,桌子多硬啊……”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成了气音,只有江映自己听得见。
眼前的场面简直在刷新江映做了几十年克己复礼读书人的认知。
向来是一身威压不苟言笑的帝王,此刻被年纪小了十多岁的青年压在桌角处,身上的龙袍被扯得松松垮垮衣衫不整,露出半个蜜色的胸膛。青年却依旧是衣冠楚楚的模样,没有半分凌乱。
这种鲜明的比对叫眼前的场景更具有视觉冲击力。
帝王的双手被青年抓住高举过头顶,只能被动地昂着头,脆弱的脖颈在青年面前乖巧地展露。从来冷淡的眉目,此时却是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青年,那眼神里的情愫毫不掩饰,似乎眉尾都带了几分春意。
而小言另一只手的指尖,还缠绕着陛下龙袍的腰带。
是谁脱下了陛下的衣服,已经不言而喻了。
江映脑子里的弦轰地一声断掉了。
陛下终于舍得歪过头,冷冷看他一眼,眸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江映只觉得脖子一凉,仿佛自己若是不立刻离开,便会马上脑袋分家。
这才是他熟悉的帝王嘛。
江映缩了缩脖子,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立刻后退一步退出门槛,贴心地关上房门。
竟是他错了。
原来不是陛下在强迫小言,倒是小言……
不过这也不能叫强迫。
小言平日里一幅纨绔的模样,不想竟是在闷声干大事啊,不愧是他的小弟!
可是小言毕竟是男子,需得娶妻成家才是正道。家中老母整日念叨着想抱上小儿的大胖孙子,每月的书信里不厌其烦地翠了又催,江映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可是若是小言喜欢的是男子,叫小言娶妻,岂不是辜负了那些个贵家小姐?
他记得小言在县城的时候明明不好男色啊,虽说是整日花天酒地胡闹了些,却也从未有断袖之癖。
难道小言不是喜欢男子,只是有几分喜欢陛下?
可是陛下虽说长的不差,可这年龄也太大了些,哪里与小言般配。
现在的小年轻的世界,他终究是不明白了。
陛下呢?这般纵容小言胡闹,其中又有几分真心?
江映的脑子里面一团乱麻,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还不等他缓过气,就见小厮又急急忙忙跑来。
江映的头一痛,“又什么事?”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他已经快要接受不过来了。
“大人,大人,”小厮气喘吁吁道,“是沈大人来了!”
不怪小厮如此不镇定,毕竟这位沈大人虽说在世人眼中是个鞠躬尽瘁的好人,然而浑身的气质却跟他的事迹给人的印象毫不相同,有一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的阴冷。
况且沈临微在京城的势力可以说与陛下是势均力敌,甚至隐隐有压过之势,是这座城的第二主人。
沈临微又来做些什么?
江映自然而然联想到陛下刚刚的到来。沈临微的眼线遍布京城,自然能知晓陛下破天荒地来了个五品官的府邸。
或许是觉得奇怪,来看看有什么猫腻?
半刻钟之后,江映发现自己还是错怪了这位沈大人。
人家确实就是拿着些没处理好的政事商量对策的,与平日谈话毫无差别,言语间也不像是知道陛下就在此地的模样。
“灵县此次大水来的汹涌,江大人自小生在江南,想必对江南那的民情更为了解。不知对这次水灾有何见解?”
“在下以为……”
江映稍微宽下心,认真认真处理起正事。
忙活了大半天,天色已经黑完,沈临微终于起身要走。江映松了口气,准备送人出府。
然而一个持剑的黑衣人却突然面无表情地靠近,满身的肃杀之气,一看便是武功高强之人。
江映被吓地后退一步。
“江大人不必惊慌,此乃我的暗卫。”沈临微摆摆手,那黑衣人就以快到常人难及的速度贴在了沈临微身边,耳语了几句。
江映敏锐地感受到气氛变得僵硬。
沈临微是个阉人,这是极少人知道的事。江映能知道是因为家族中曾有宫中的侍卫,认得沈临微的。
沈临微的面容也显得几分阴柔,没有丝毫女气,或许说阴冷更为合适。就像是暗处窥伺的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面上却伪装出良善的模样。
此刻沈临微的眼神却有一瞬间毫不掩饰的杀意,仿佛是在大开杀戒之前放下了片刻的伪装,要将滴着血的红刀猛地扎进眼前人的胸膛。
江映的身子在细微的颤抖着,不敢说话。
那个黑衣人一幅下一秒就可以让自己身首异处的模样,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好在杀意只是一瞬,沈临微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挥挥手,黑衣人便融入了黑暗之中看不见身影。
“江大人,”沈临微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摆,又坐了下来。
江映的心一凉。
“陛下亦在贵府,江大人怎么不叫我知晓?”
自然是因为……因为陛下现在被做的事不适合叫人知晓。
可江映不能实话实说,此时嘴唇动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一句话。
“陛下莅临,江大人不去迎接,反倒招待起我了?”沈临微显得有些细长的眉毛微微挑起,却显几分寒意。
“呃,这,沈大人……”
“或者说,陛下现在有人招待?”沈临微却打断了他的话。
江映瞳孔猛缩,一时间大脑空空,说不出话来。
沈临微见他的模样,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呵,李承夷果然是为江家的公子而来。
不过有着相似的面容,就充当的殿下的赝品,李承夷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实在恶心。
自欺欺人的事,李承夷也做了不少。不成想会做出这样侮辱殿下的事。
沈临微无法忍受任何形式对殿下的亵渎。殿下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能稍稍的靠近便足以叫人铭记终生。谁妄想做殿下的影子,都是对沈临微底线的挑战。
“不妨我在此等等陛下,正好有些要紧的事。”沈临微的声音冷得要掉冰渣子。
江映心中更急。
谁知道两人什么时候出来啊?想他江映前半生顺顺遂遂,满腹经书子集,哪里遇到过这档子不可言说的事。
这让他如何说得出口啊。
他不敢说,又不敢去找陛下,只能面色绝望地与沈临微一起坐在凉亭里,等着帝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