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已经结束, 但外界相关的讨论才刚开始。

有些人喜欢直播的未知和刺激，同样也有人爱看回放，知道结果后再去看比赛, 对心脏会更友好。

等大部分人都看过比赛后, 舆论才来到顶峰。

【VI两连冠了, 什么实力不必多说】

【第五把最后全看运气，TZ实力也不差吧】

【太子粉逆风输出的能力我是认可的】

【纯路人, 有一说一这场比赛看的好爽】

【纯在操作】

【虽然输了但我真的想魂穿Breeze】

【我也！辅助五杀是什么感觉啊, 打三年游戏一回没体验过】

【别说辅助, 我一个上单玩沼泽也没拿过】

【隔壁沼泽吧已经把你宝宝奉为真神了】

【那波真的帅, 理性分析走位扭了4个小技能，秒闪移位躲了大招还杀了个人】

【今晚排位把把有沼泽，全是你宝宝的顶级输出流出装】

【出装页已经有他的专属套件了：《刀尖起舞, 绝境五杀, 职业选手TZ-Breeze符文已装配。18岁天才辅助，全场聚焦于我！》】

【别说，这个推荐语写得挺好】

【唉，没赢真的难受, 最后那个采访看得人心碎, 说话都哽咽了】

【还有这个，【图片】】

【在现场, 离场的时候他回头看舞台，然后就哭了】

【这个图真的, 那个眼泪好大一颗, 肯定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感觉五个人都尽力了, 贺辞最后但凡能多一个装备可能就赢了】

【是的，他季后赛状态真的好, 把把结算都是输出最高的】

【他也不好受啊，我看他眼睛也是红的】

【这次十个人都尽力了，没有战犯都在操作，最后B哥偷家也给我看泪目了】

【唉，确实】

……

这场比赛可以说是HPL本赛季最精彩的一场，放到HPL的历史上也能排的上号。所有玩家都在讨论，相关的视频产出层出不穷。

HPL官方也发了不少决赛的操作剪辑，他们评定的季后赛TOP5操作里，第一名是Burn和VI三人互相偷家PK；第二就是郁心澈的绝境五杀；第三是贺辞落后两个装备却打出那波团战第二高的输出。

TZ在决赛后也陆续发了几条视频。

其中一条是郁心澈的个人向剪辑，有他在比赛场上的高光操作，也有在基地的日常片段，视频用的郁心澈自己弹的吉他曲做BGM，算是他来TZ四个月的赛季回望。

视频的最后一幕就是最近出圈的那张落泪图，当时郁心澈有意识想躲，却还是被另一个机位拍到了。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空中下落的那颗眼泪晶莹透明，像子弹一样轻而易举就能击中每个粉丝，让所有人感同身受他的痛楚。

视频下面集结了一堆圈内人，他们送来祝福和感慨，夸他未来可期。而最高赞的评论却来自一个粉丝，他把图片P成了圈内经典梗图的电影风格，底部加了泰戈尔的一行诗：

The day is near when thy burden will become thy gift，and thy sufferings will light up thy path.

终有一天你的负担将变成礼物，你的泪水会照亮你的路。（注）

*

今年HPL赛区只有一个参加官方邀请赛的名额，VI夺冠也意味着TZ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假期。

比赛结束后几个队员先一起回了基地，复盘、商业活动、补直播，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这场的复盘花了大半个下午，一方面是需要整理的细节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选手们不怎么讲话，沟通效率比以前低。

不过教练和徐乐也没说他们，毕竟整个赛季都是赢过来的，这次一输就葬送了三个月的努力，任谁来都没办法在短期内就调理好心情，复盘时情绪不高才是正常的。

第五局双方都犯了些小失误，然而真正扭转战局的还是被VI双C抢龙那一波。

教练把进度条拖到打龙的地方，结合着队内语音放了一遍。

“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我们这波其实打得很乱啊。上龙坑的两个是要去杀人，我明白。但是控制放得不好，根本没控住，直接让purple跳下来了。

跳下来之后说先杀了人再打，这也没问题。但是围殴的时候省大招省闪现，没秒掉才补了两个大，然后也没安排人挡在龙前面吃技能。”

“再听一遍啊。”教练把麦克风又放一次，“说实话我都没听清在说什么，各说各的，说完了发现意见不一样，又都说那按对方的来。”

五个人都没说话，自知理亏，连一向嘴硬的小欧都没有开口反驳。

“都着急，我能理解，但是我们指挥是干嘛用的，就是为了让五个人行为统一的。我没有要单独批评谁的意思，大家这一波都做的不好，两个指挥没镇住，其他人声音太大也不听别人说话。”

……

教练有时候就像老师，在这种严重失误上他需要反复强调，宁愿说重话也要让选手长个教训，避免再犯。

复盘完散会时教练让郁心澈再留一下。

徐乐和教练坐在对面，其他人走了后他们问郁心澈打了一个赛季下来感觉怎么样，又问还习不习惯，吃得睡得如何。

郁心澈规规矩矩都回答了，看徐乐还要再客套，郁心澈忍不住打断施法：“有事的话要不就直说吧？”

他肚子有点饿，而且贺辞说阿姨今天会炸玉米烙，那个凉了就软了，趁热才好吃。

“哈哈……”他们对视一眼，教练不再拐弯抹角，问他有没有意愿试试指挥。

“啊？！”听了这话郁心澈猛地抬头看向他们俩，发现他们确实不是在开玩笑后郁心澈直起身子，正色道，“可以。”

选秀大会时边琪跟他聊起过，说很少有队伍是TZ这种双C指挥的配置。

“指挥很花精力，C位都是脆皮，容错率很低，一不留神吃个技能就容易死。五个位置里C位又是最不能死的，很矛盾的。”

郁心澈当时还比较天真，他问那为什么不换别人指挥。

“其他人不够格呗。”边琪满不在乎的，“指挥硬实力得在线，队友还要信服才行。”

入队之后郁心澈偶尔也会想起他这番话，贺辞跟Control打团时为了专注确实是不怎么说话的。

而对线期他们一边眼观六路去指挥一边还能打出线杀，实力实在是恐怖。

郁心澈一直都在想如果他们能全神贯注在操作上会有多强的压制力。

“你这就同意了？”徐乐惊了，“不着急，可以先回去想想。指挥压力还是很大的，输了也是稳定背锅位。”

“不用，我想过的……”郁心澈顿一下，“他们四个同意就可以。”

“贺辞跟知意都同意，我们昨天沟通了。你也愿意的话我们再去问上野两个。”

“他们都同意？”上野倒还好，郁心澈更担心的反而是两个C位。

猛然把决定走向的掌舵权从自己手上交出去对谁来说都是很难的，愿意指挥的人虽然承受更大的压力，但同时也对胜负有更大的影响力。

他们现在做得并不差，胜负握在自己手里就已经能拿到很好的成绩。

这样的前提下没必要让出指挥权。

“嗯，知意考虑了一夜，贺辞跟你一样当场就同意了。”

“啊……知道了。”郁心澈点头，“那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啦？”

“行，走吧。”

郁心澈快走两步到了食堂，贺辞他们几个坐在一起，他走近了看到贺辞旁边放着盘没动过的玉米烙时松了口气。

“你看到了啊，我看你没反应还以为你没看到。”他说。

贺辞一头雾水：“看到什么？”

“？”郁心澈愣了，指指玉米，“散会的时候我想让你帮我拿点这个，看了你好几次。”

“啊？”贺辞也怔愣一下，“确实没看到。”

“那你怎么帮我拿了？”

“……”贺辞好笑道，“我知道你想吃啊，这还用特意交代吗？”

“6。”郁心澈还没说话，围观的Burn先开口了。

“不公平。”小欧不爽，“你怎么不帮我拿？我就上了个厕所，来了就没有红烧排骨了。”

Control看向他俩：“下路关系好是这样的，一个赛季了还没习惯吗？”

郁心澈假装没听见。

他本来想跟贺辞说说指挥的事，现在大家都在，小欧和burn还不知道，他便没提，打了餐过来跟他们一起吃。

职业选手最擅长两件事，一个是打游戏，一个是面对失败。

再心高气傲的人也要学会跟自己和解，只有从这次的失利中走出来，才能迎接下一次的胜利。

这是郁心澈的第一次失利，在此之前冠军在他眼里和考试的第一名一样，是他努力就该拥有的，理所当然的奖励。现在他知道了，所有人都很努力，冠军奖杯并不会因为他更有天赋，付出了更多汗水就百分百归他所有。

时机、气运，极致的渴望和稳定的心态……

辗转反侧的夜晚，他已经从很多个角度来开导过自己。

有时贺辞发现他没睡，也会跟他聊聊，讲他以前的事，或者其他选手的经历。

偶尔话题会偏移，不过谁都不会打断对方。郁心澈不知道贺辞是怎么想的，总之他是想倾诉，也愿意去了解。

*

休赛期不忙，除了偶尔的商业活动，几人唯一的正事就是当VI征战世界赛期间的陪练，跟他们打打训练赛。

时间一天天过去，决赛的遗憾被他们放在心底安置妥当。气温越来越冷，眨眼就到了年底。

25号的凌晨，TZ四人在基地百无聊赖，开着直播在玩隔壁的FTK。

这个游戏设定是四个人玩，Burn平安夜去陪女朋友了还没回来，剩下的队员刚好组队四排。

“我不想玩自由人……”郁心澈撇撇嘴，“HIT就是我打辅助，怎么这个游戏还让我来啊。”

小欧：“术业有专攻，你自由人玩得比我们都好。”

“没意思。”郁心澈抱怨，“这不就相当于把把都补位吗。”

【哈哈哈哈哈哈】

【你跟隔壁裴神肯定聊得来】

【我服了，这话seek真说过一模一样的】

【贺辞在干嘛，哄一下啊】

贺辞这把玩的骑士，也就是输出位置，他笑笑：“下把我们换换，这把辛苦澈神了。平安夜全靠你我们才能平安。”

【woc这是个长嘴的】

【牛逼】

【能屈能伸】

【隔壁顾队人呢，进来学！】

郁心澈有被这个饼安慰到，认认真真打完了这局游戏，正要开心地选骑士时，Burn回来了。

“下雪了下雪了！”

【？！】

【我这儿没下】

【我这里还真下了！！】

“啊？”

郁心澈在窗边坐着，闻言立刻拉开窗帘，外面果然飘着雪。看样子下了有一会儿了，灌木丛和窗边都已经覆上薄薄一层白色。

堆雪人足够了。

“B哥玩吧，我歇一歇。”郁心澈果断退出游戏排队，跟弹幕说了再见后光速下播，穿上外套就要出去。

他刚起身，下一秒贺辞也退了游戏。

关摄像头前还体贴地跟弹幕说：“中场休息会儿。”

【……】

【有人赛季初说辅助是跟屁虫，现在看来自己才是】

【他太爱了】

“诶，那么冷出去干嘛啊……”小欧边抱怨边套上羽绒服也出去了。

“啧。”剩下两个别无选择，队友都上了自己只能也跟团。

【？不是】

【哥几个拿着手机户外直播也行啊】

【有没有人管一管了……】

雪很大，郁心澈先站在屋檐下面看了一会儿。

天是深蓝色的，无数雪花打着转飘下来，他拿袖子接了一点，每一片都和动画片里画的一样标准。

中部地区不至于全年无雪，但每年下雪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每年的初雪都被赋予了浪漫的意义，第一个发现下雪的人总要到处跟朋友分享，互相提醒着看雪。

去年初雪时郁心澈跟室友们在寝室楼门口堆了个潦草的雪人，今年室友不在，但还有队友。

五人分工，费了半天力气才滚出两个能入眼的勉强算是圆形的球。

接着要装身体配件还有五官，上中两人去食堂拿擀面杖，当胳膊。

小欧去周边楼拿俱乐部的小旗子，等会插在旁边。

郁心澈跟贺辞回室内一通翻找，找到围巾帽子，还有几个瓶盖。他们离得最近，也是最先回去的。

贺辞蹲在雪人正前面给它系好围巾，伸手去找郁心澈拿充当眼睛的瓶盖。

郁心澈低头在看手机，他一手打字回复大学朋友们的消息，另一只手里放着瓶盖，敷衍地朝前方伸去，也没管贺辞到底够不够得到。

真够不到他会回头拿的，郁心澈想。

刚才几次贺辞都是手一伸东西就自动送到手里，这次他也随意往后伸了伸胳膊，结果没等到。

他心里奇怪，但也没多想，下意识就到处又抓了抓。

这一抓抓到一个软软凉凉的东西。

他愣了半秒，回头一看发现捏着的是郁心澈的手。

郁心澈也从手机里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两人显然都有点愣住了，对视片刻后才慢半拍地各自收回了手。

收手的反应又太大，太不自然。两人不约而同又尴尬地重新把手伸了出来。

下雪天本来就静，现在更是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雪还在下，队友迟迟不来，最后是贺辞先开的口，他从郁心澈手里拿起两个瓶盖，问：

“这怎么还是不一样颜色的？”

“嗯，不是一个颜色。”郁心澈说。

说完感觉自己在说废话，清了清嗓子又补充：“咳，白毛异瞳现在很流行嘛，特意选的。”

“哦。”贺辞可能对答案也没那么感兴趣，应了声就没再说话，重新转过身子把眼睛摁进去。

郁心澈蹲在他背后悄悄把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往雪地上贴。

他心里既无语又有点崩溃，就只是被他摸了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这大冬天的，烤取暖器时他手都没热得这么快过。

他恨铁不成钢地闭了闭眼。

真是太不争气了啊，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