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的轰轰声里, 郁心澈一动不动地坐着，贺辞站在他身后，帮他吹。

手指拨弄着头发, 时不时会掠过耳朵、脖子。一想到这手刚才做过什么, 郁心澈就心跳不已。

他本以为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不会太累。

事实却是他低估了这件事。

两人都没经验，所以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跟一把游戏差不多。可就郁心澈的体感来看, 这比打个BO3都累。游戏只需要集中精力对付敌人就好了, 这个就不一样了, 没有敌人，他要面对的是贺辞的拉扯。

在游戏里贺辞就一个人能骗出对手好几个大招，在郁心澈面前, 他也能连亲带哄地早早就让人落入他的节奏。

上学时这方面的教育其实不多, 但郁心澈看的书又多又杂，知道不少相关科普。他对自己的欲望看得很开，因此坦诚相待的时候羞耻感并不强烈，反而还要直接上手去摸贺辞的肌肉。

手感很好。

但即使如此, 当他被贺辞拉扯得越来越上头, 最后情不自禁发出哼哼的声音时，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贺辞倒是挺能接受的, 一边亲他一边还要问他就这么舒服吗。

郁心澈不想开口，感觉一开口就会是他不想发出的声音, 所以很用力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咬的时候没觉得多使劲, 结果现在两人都吹完头发了, 那个牙印都还没消失。

“怎么办，明天还要回家吃饭。”贺辞故意问他。现在的天气已经穿短袖了, 他咬的地方太靠近脖子，衣服遮不住。

“就说被狗咬了。”郁心澈瞪了他一眼，“我也被狗咬了。”

贺辞好笑地过来看他的脸，嘴角破了一点。

“对不起，第一次没经验。下次。”他顿了一下，“下次开大的时候不亲嘴巴了。”

“……”万恶的比喻，郁心澈总算知道上次他跟贺辞这样说时有多奇怪了。

贺辞的房子提前找人打扫过，晚上郁心澈跟他躺在一张床上还觉得很奇妙。

被子是新换的，干燥又蓬松，躺进去很舒服。

郁心澈平时睡相很好，但睡前跟贺辞亲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亲密无间地抱在了一起。

这个姿势睡觉有点别扭，可跟贺辞贴贴的感觉实在很好，两人都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不可避免都有一点反应，但今天要回贺辞家，所以他们也没做什么，甚至还特意疏远了三分钟。

贺辞的衬衣都是正装款式，穿着回家不合适，最后在那里贴了块创可贴。至于郁心澈，嘴巴没办法掩饰，他只能就这么回去了。

好在没人发现，也或许他们发现了但没问，总之很顺利就吃过了这顿饭。

下午郁心澈去找同学玩，昨天被他们鸽掉，行程便顺延到了今天。贺辞送他到地方时那群人都特别吃惊，说没想到他们关系这么好，贺辞都能当司机了。

郁心澈笑了笑没说什么，吃饭时齐涵坐在旁边，跟他八卦TZ的事。

齐涵是TZ的死忠粉，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贺辞，现在郁心澈去打职业，他最喜欢的选手就变成下路组两人了。

一提起贺辞郁心澈就想到他隐瞒自己的事，说话时下意识就在往那个方向聊。

“说到这个，那天你们赛后采访我还愣了一下呢。他不是说想跟你们多打几场吗。”

“嗯，怎么了？”

“我当时就想到以前一个谣言。也不算谣言吧，是control直播间漏出来的他们的聊天。当时就开玩笑说贺辞拿不到冠军就要退役了，贺辞听了也没说话，没否认。”

“不过大家都没当回事，一个是他们聊天太模糊了，内容都是粉丝空耳猜出来的，不能确保真实性。另一个他拿的冠军也够多了，除了去年没拿，之前四年每年都至少有一个，所以问题不大。”

“话说你们……你在听不？”

“在。”郁心澈抬起头，冲他笑笑。

之前贺辞说打职业是支线任务，交换条件是学好家里布置的课程。

当时郁心澈心里就怀疑过，因为这个条件太容易了，只是这样就能换来打职业的几年时光，还有家里无条件的支持，那这比买卖太赚了，尤其是放在贺辞这样的家庭里。

但那会儿他刚发现自己喜欢上贺辞没多久，心里都是两人每天干了什么，说了什么，根本无暇顾及这些。那个念头也只是很快地一闪而过，被他遗忘了。

如果必须要拿冠军才能继续，就合理多了。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让贺辞瞒着他，必须拿冠军的压力太大了，贺辞不会想让别人帮他背负。

他若无其事地吃完这顿饭，等贺辞来接他，然后一起回去。

一进家门贺辞就问他怎么了。

“晚上不开心吗？”

“挺开心的。”郁心澈靠在门上，说完这句话沉默了很长时间，贺辞也没动，等着他。

郁心澈咬着嘴角那个小伤口，犹豫要不要问。

他之前想让贺辞亲口说出来，可现在他知道了，却没那么想听他说了。

这个条件太苛刻了。他想打职业是出于热爱，现在却要因为做不到全世界最好的那个，就被迫放弃自己的爱好，实在有些残忍。

明明热爱本身就是最难得，也最充分的理由。

郁心澈最初打职业的目的其实并不纯粹，他只是不想按部就班地毕业、工作，想换一条路。

虽然现在已经愿意为此舍弃很多，但对当时的他来说，如果有其他才能，他或许并不会来打职业。

但贺辞不一样，郁心澈看过他刚出道的视频，他从最开始，就特别特别喜欢这个游戏，也很享受打职业带来的一切。

如果单单因为结果不好就否认了他的一切努力，否认他打职业这些年的价值，郁心澈觉得太没道理了。

凭什么。

决赛那天贺辞说想跟自己多打几场，他当时还觉得诧异，一起打还不容易吗，简直是最容易的事了。

现在才知道，看似轻飘的一句话对他来说这么难，要用一个又一个冠军去换。

他用手背蹭了下眼睛，再抬头时眼眶有点红：“你是不是拿不到冠军就不能再打了？”

贺辞怔了怔，然后看着他，点头。

“嗯。”

“为什么？”

贺辞或许本来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现在已经这样了，他也没再隐瞒。

“你当时不是问我打职业的条件吗？很简单，拿世界冠军就可以一直打。”

贺梁烨大学毕业没进家里公司，要去创业。家里不同意，双方僵持了很久，最后的结论是他三年内做不出名堂就算失败，以后就必须全都听家里的。

贺辞当时高中毕业，连大学都没上，想来打职业自然不可能被同意。

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没办法说服他爸妈，所以找了很疼他的外公，花了很长时间先说服了外公，外公再出面找了他父母。

最后他们同意他打四年。

四年，正好是读大学的时间。除了不耽误课程之外，普通人毕业的时候，贺辞也要按时从职业赛场离开，要么进入家里公司，要么深造学业。

贺辞觉得四年太短，也不想自由四年后，余生全听家里的。他便把贺梁烨搬出来，问凭什么他成功了有奖励，可以继续开公司，自己却不行。

他爸看他坚持，就说拿世界冠军可以，每拿一个，可以多打一年。

“跟边琪搭档的时候拿过邀请赛的冠军，就是，去年我们没去成那个。所以4年变成5年。”

今年就是第五年，也是最后一年。他当初之所以那么坚定想选没有经验的郁心澈打辅助，就是想拼一次。

选其他人或许能有个体面的成绩，磨合两三年也能拿冠军，但他等不起。而郁心澈，高风险高回报，贺辞第一次遇到他时就莫名觉得他特别契合自己，也有顶级辅助的潜力。

跟他一起，他们有希望夺冠。

郁心澈听完皱了皱眉：“那，洲际赛不也是世界冠军吗？为什么不算啊？”

“这是赛区的荣誉，不是我自己打的。”

“怎么不是你打的，明明就是你世界级的荣誉啊。”郁心澈闷闷不乐的。其实贺辞的意思他懂，但他就是委屈，替贺辞委屈。

“诶，别哭啊。”贺辞伸手抱住他，揉揉脑袋，“世界赛还没打呢，你默认我们会输了吗。”

“不一样。”

之前无所畏惧所以觉得自己必胜，现在有了顾虑，就不敢自诩无敌了。

“没什么不一样的，你这么厉害，我们肯定能赢的。”

郁心澈没说话，在他身上靠了很久。贺辞时不时安慰他两句，语气平稳，有种让人安心的可靠感。

郁心澈也逐渐冷静下来。抱怨是无济于事的，要么想办法让他父母回心转意，要么就完成条件。

前者肯定是不可行的，他父母温和的态度之下其实很坚定，而且郁心澈知道贺辞的锐气，他不可能因此低头。

“我会努力的，让你多打两年。”

贺辞松开他：“好的。”

“但是你不告诉我，我还是有点生气。”

“如果我们真的输了。”他说这话嫌晦气似的，说完先“呸呸呸”了三声，然后继续，“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场，你就要离开了。然后我就要，就要跟新的AD一起打。”

他语速越来越快，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明明是你把我带到职业赛场，结果你一言不发就走了，也不给我留道别的时间。

然后我会在你的俱乐部，像你教我那样，把你带我学会的全部教给别人……”

“唔……”

贺辞知道他生气，一直都安安静静听着，等他发泄出来。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一把抱住他，俯身把头放在郁心澈肩膀上。

“对不起。我会继续陪你打的。”

贺辞抱得很紧，他没推开，伸手也摸了摸贺辞的头发。他知道贺辞也很难，并没有真的要怪他。所以过了很久之后，他还是说：

“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