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南和沈行舟并没有在林缺的公寓待多久,只坐下喝了杯白开水就离开了。
主要是他们想多待,林缺也并没有多少跟他们交流的欲望。
目送着父亲和兄长离开,林缺关上门,重新坐回沙发前,拿起茶几上放着的日记本翻看了一会儿,纸张的边缘隐约有用力捏过的痕迹。
另一边,父子俩回到了车上。
沈行舟并没有急着开车,而是打开手机给裴聿川拨了个电话过去。
等待片刻,对方接通了。
沈行舟眉宇间的神色凝重,“聿川,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电话那边传来裴聿川言简意赅的声音:“问。”
“小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病?还在他生日那几天犯病了,他发病的时候你也在,对吗?”
“你跟小缺的关系比较好,想必知道的也比我们多,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拜托。”
沈行舟的语气极为担忧,恳切。
副驾驶的沈向南倾身凑过来,屏气凝神等待着裴聿川的回答。
等到片刻,裴聿川无波无澜的嗓音传了过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行舟坦白:“我不小心看到了小缺的日记本,上面写了一些相关的内容。”
不小心看到……
裴聿川靠着座椅,手臂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如果林缺不愿意,日记本大概不会“不小心”被沈行舟看到。
沉默半晌,裴聿川缓缓坐直身体,口吻变得认真:“我确实知道。”
“什么?”沈行舟迫不及待。
裴聿川的语气不疾不徐,“林缺患有双相情感障碍,也就是躁郁症。”
“他前段时间身上所受的伤,就是在生日那天发病,情绪不受控制造成的。”
停顿片刻,裴聿川接着道:“那天晚上,你们大概在为沈无虞庆祝生日。”
而另一边的沈行舟和沈向南,在听到这些话后,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完全反应不过来。
“双相情感障碍?躁郁症?”
沈行舟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词,似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发病的时候,林缺的情绪无法控制,把房间里的东西全砸了,不仅会伤害别人,还会伤害自己。”
“我那天晚上找到他的时候,房间里一片狼藉,地上还淌着血。”
“为了不让林缺继续伤害自己,我只能让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安定。”
“只有药物才能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陷入睡眠。”
裴聿川的声线依旧平稳,却逐渐冷淡下来:“我这么说,你应该知道他的病有多严重了。”
光是听着这些简单的描述,就能让人想象到那是一个多么令人触目惊心的画面。
沈行舟简直不敢深想,光是想象一下就快呼吸不过来了。
心疼和愧疚,像潮水一般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在其中。
“怎么会这样……”沈向南无法置信地摇着头,低声喃喃:“小缺平时看着不是好好的,怎么会有那么严重的心理疾病。”
裴聿川像是嘲讽般轻笑了一声。
他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而刚得知这件事的沈向南和沈行舟,还处于错愕和震惊当中,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
他们本来以为林缺在林家所受的苦就已经够多了,够让他们心疼自责的了,却没想到他还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患上那么严重的精神疾病。
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仅会伤害别人,还会伤害自己……
小缺手上和脚上的伤,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沈向南失魂落魄地低着头,抬手抹了一把脸,语气哽咽:“怎么会这样……”
沈行舟此时也没有心情安慰父亲,自己的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他往后靠着座椅,失神地看向外面的公寓楼上其中一间亮着灯的房子里,“是啊,怎么会这样?”
他的弟弟本应该在他们身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长大的,却遭受了那么多……那么多不属于他的苦难。
……
挂断电话之后,裴聿川安静地坐在沙发前,沉默了许久。
趴在旁边睡觉的阿满醒了过来,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随后开始捕猎模式。
锁定目标,蓄势待发,随后猛地朝裴聿川的小腿扑过去,抱着就咬。
裴聿川总算是有了反应,直接将重达十几斤的肥猫给提溜起来,扔到一边。
“嗷……”
阿满再次扑过来锁定目标,蓄势待发,肥胖的身体动作敏捷,猛地扑过来。
如此几次三番。
裴聿川额角青筋微微一抽,忍无可忍,把这只开始发癫的猫拎进了笼子里,关禁闭。
“嗷嗷嗷!”
养这么一只猫,真要折寿半年。
裴聿川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鼻梁,重新坐回沙发,拿起手机给林缺拨了个电话过去。
过了半晌,电话才被接通,少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嗓音通过手机电流传进他的耳膜里:
“裴叔叔?”
裴聿川没说话。
林缺:“找我什么事?不说话?挂了。”
裴聿川:“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男人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低醇磁性,还带着几分轻柔,仿佛能把人给溺死在其中。
林缺也没问他大晚上的抽什么风,只是要笑不笑地问了句:“现在听到了?”
“听到了。”
“刚才沈行舟打了电话给我,问了件事情。”
裴聿川没隐瞒,简单地把刚才的事跟林缺说了一遍。
林缺没对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若无其事地回道:“知道了,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安静片刻,裴聿川低声询问:“能开视频么?”
电话那边的少年似乎是笑了一声,“开视频做什么?裴叔叔,又想看我泡澡?”
裴聿川并没有这个想法,他喉结微滚,顺着林缺的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怕你把持不住。”
“确实。”裴聿川想了想前天晚上的情况,口吻依旧如常:“那晚冲了很久的冷水澡,想着你……”
明明说着浑话,那语气却正经得像公司开会。
“我这个年纪,有些事情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