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家父子俩和江肆第一次看到林缺发病时的模样,跟平时有着很大的区别。
几人心中怔忡,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裴聿川的反应要快很多,他迅速摁住了林缺乱动的左手,手背上还插着针管。
尽管如此,却还是慢了一步,因为剧烈的动作,林缺手背上的针管已经被强行扯了出来,鲜血顺着静脉血管缓缓流淌而出。
裴聿川强行把人摁进怀里,桎梏着他的行动,一下一下柔声安抚:“林缺,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反应过来的沈行舟慌乱地摁了护士铃,江肆连忙脱跑出去找医生。
沈向南脱下外套,试图裹着林缺流血的手背,林缺却一直挣扎着,不配合。
沈向南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语气哽咽:“小缺……别怕,爸爸在呢。”
林缺却什么都听不进去,烦躁不安地挣扎着裴聿川的束缚,嗓音哑声得不成样子:“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一样的!”
他狂躁慌乱的眼神里,甚至还掺杂着几分麻木和绝望,让人看得心里一窒。
豆大的泪珠从他睁大的眼睛里淌下来。
随后,他张嘴用力咬住了裴聿川的胳膊。
裴聿川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任由他咬着,嘴里还在不停地低声轻哄:“乖,没事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不一会儿,医生护士全都过来了,强行给林缺打了一剂安定。
失去理智陷入狂躁不安中的人这才缓缓安静下来,停止了挣扎,在药物的作用下再次昏睡了过去,直接歪头倒在了裴聿川怀里。
裴聿川抬手轻抚着怀里人的脸颊,薄唇在他额头上蹭过,随后哑着嗓音对护士说:“先给他处理手背的伤。”
林缺左手背上的血已经止住了,护士先消毒再清理,最后贴上创可贴。
至于那瓶还没打完的点滴,针头换在了他的右手手背上。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裴聿川放轻动作,掌心护着林缺的后脑勺,让他重新躺在了病床上。
沈向南的神情怔怔的,脑海里不停回荡着刚才的画面,一时间心如刀绞。
原来小缺发病时就是这样的,抗拒别人的接触,甚至伤害自己。
以前发病的时候,小缺也是这么熬过来的?无助又绝望。
沈向南蹲在床边,颤抖着手抚摸小儿子的脸颊,眼眶湿润。
沈行舟和江肆此时的心情也同样沉重。
他们沉默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苍白少年,谁都没有说话。
江肆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前,抬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心里骂自己,也骂宋云铮。
要不是姓宋的傻x把林缺绑走,林缺也不会发病,何至于受这种折磨?
江肆知道林缺有心理疾病,但亲眼看到他发病时的状态,才知道他病得有多严重。
过了好半晌,沈行舟先开口:“聿川,你也处理一下胳膊上的伤吧。”
刚才林缺咬了裴聿川一口,咬得不浅。
裴聿川挽起衬衣衣袖,小臂上果然有两排不浅的牙印,甚至渗出了血。
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配合着护士清理了伤口。
“伯父,林缺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们先回去休息。”
还没等几人拒绝,裴聿川又紧接着道:“刚才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就算他醒过来,也并不想看到你们。”
裴聿川还有一点没说,林缺也不想看到他,抗拒他的触碰。
上次发病的时候,也是这样。
几人也一天一夜没休息了,担惊受怕了许久,此时面容都非常疲倦。
裴聿川守在林缺身边,沈行舟是放心的,他拍拍自家父亲的肩膀,“爸,我还是先送您去酒店休息吧。”
他们现在还在邻市的医院,等林缺的情况好点儿了,才能带着他一起回盛京。
沈向南嘴唇嗫嚅几下,到底还是没有拒绝,临走之前仍然不放心地嘱咐了裴聿川好几句。
江肆是不想走的,但看着裴聿川守在病床前的模样,他和林缺之间的氛围,好像谁也融入不进去。
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心,再经历过这些事情后,江肆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另一边的宋云铮在处理完身上的伤后,便被带回了警局。
虽然这些伤是裴聿川打的,但现实情况摆在眼前,宋大春自然没有找裴聿川讨要个说法。
宋云铮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就跟三魂丢了七魄似的,压根就不管身上的伤。
既然当事人和家属都不计较,那警方自然不会追究裴聿川的责任。
打了就打了,这也是那败家子该受的。
宋大春无数次恨铁不成钢,要不是看在宋云铮身上有伤的份上,他这个当老子的也会好好收拾他。
也不知道沈家小少爷怎么样了,这事儿要怎么收场。
改天还得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至于宋云铮,就让他在看守所里待着吧,不管了,管不了。
真他娘的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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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缺的情况不容乐观,甚至比上次发病的症状还要严重。
下午的时候,林缺再次醒了过来,情绪还是一样激动,像是谁也不认识了,发了疯似的。
要不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再加上裴聿川紧紧地将他禁锢在怀里,说不定又会把自己弄伤。
等到了第二天第三天,林缺狂躁不安的情绪缓和了一些,至少没有再失去理智乱砸东西,伤害自己。
他只是安静地蜷缩在病床里,不说话,谁也不搭理,仿佛把所有人都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更加严重的是,林缺每天只是喝点水,连一口食物也不肯吃,无论怎么劝哄都没用。
头一回经历这种情况的沈家父子俩每天都担心得不行,虽说小缺有厌食症,但一日三餐都是准时吃的,只是吃得不多而已。
但现在不吃不喝的,只能每天打营养针,短短的几天过去,林缺就瘦了不少。
过去那几个月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全都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