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淮栖回到家的时候,桌子上全是摆盘精致的菜。
当淮栖回到家的时候,桌子上全是摆盘精致的菜。
他心跳加速起来,打开卧室房门,果真见到了简一苏,正蹲在他的电脑主机旁捣鼓着什么。
简一苏没抬头,问候道:“回来得真准,刚做好。”
淮栖有点开心,道:“你在干嘛。”
简一苏站了起来,没说话,下巴朝床头柜上一扬,道:“看看是什么。”
淮栖好像见到了床头在发光,眯眼一看,竟然见到了那天开玩笑说出来的 switch,以及一直存在于愿望中的 PS5 主机和手柄。
“这是哪里来的,” 淮栖不可思议道。
“我去吓旗舰店老板了,他说往后你的游戏机他全都承包了。”
“……”
“你……” 淮栖崩溃地抓了抓头发,伸出一只手指,认真道,“不可以仗着自己是鬼就这样做 ,放在人身上是要当抢劫处理的。”
简一苏目含笑意地听他在教训自己,无所谓道:“哦。”
“这我不能要,一会儿给人送回去,” 淮栖看着崭新的包装,心情复杂道:“虽然你是为我好,但是请不要去做一些…… 你不要笑,你有在听我说吗。”
简一苏盘起手臂,道:“我其实不这样的,除非有傻子信。”
“……”
“骗你的。” 简一苏摊手,坦白道,“我是遵纪守法的好鬼,你的礼物也当然是合法途径来的。”
刚上完当的淮栖立即 “防御” 道:“我不信你的鬼话了。”
简一苏笑了两声,跟着他飘到了客厅,凑到淮栖急得发红的耳廓旁说道:“真的?”
淮栖坐下吃饭,不说话。
淮栖实际上开心的要命,但常年被一张不露声色的皮囊包裹着,不习惯喜形于色而已。
菜也是他爱吃的。
简一苏对他的了解太细微了。不仅是饭菜口味上,连游戏的常用按键都记得很清楚,淮栖还是和他玩了半天才发觉,自己还未曾更改过,按键就已经设置成自己最舒适的一套了。
他忍不住偷偷瞥向简一苏的侧脸,目光落到他不紧不慢操作手柄的细长手指上。
“枝枝,” 简一苏继续盯着屏幕说,“再看你的血条要没了。”
淮栖连忙回过神来,但收回目光的时候电脑上属于自己的分屏已经黑了下去。
简一苏问道:“重来么。”
“没事,你自己过去这关就好了…… 我之前已经打通一周目了。” 淮栖不好意思道,“不然从头再打会浪费时间。”
“双人单机又不是竞技对抗,就图个一起玩开心,” 简一苏道,“时间和分数哪有那么重要。”
淮栖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简一苏控制的的角色主动跳进高崖下的陷阱,视角下落,黑色逐渐布满整个屏,浮现起 “重新开始” 的 UI。
淮栖愣了一会儿。
这句话他是听过的。
……
那个人回家带着一身倦,西服就随意地扔到衣架上。
淮栖听到声音从书房里出来,给他挂好衣服之后跟着走进了卧房。
“……”
“没事…… 这些天发船频,又总有混蛋去港口作妖。” 那人疲惫地趴在枕头上,说,“不让人消停。”
“……”
“是对家找人故意寻茬。把原先就预备好的瑕疵货赖在魏哥头上。”
“……”
那人笑了,一只手揽过淮栖的后颈,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他说:“我们俩的户口和你的在市立高中的转学资格,都是魏哥帮忙的解决的。这是人情的事,钱是还不上的。”
“……”
“你不用操心我,先专心准备高考,打工的事等你成年了再说。听说上大学之后还有勤工俭学和奖助学金……”
“……”
“啊,还有三个月你就十八了?” 他道,“我记忆里你还好小。”
“……”
“啧,比你大三岁也是大,喊哥。”
淮栖大概是喊了声 “哥” 的,因为那人的语气变得很愉悦,他笑道:“你刚不在书房做题的么,过来看我干嘛,饿了要饭吃?”
“……”
“我没玩过游戏。” 他道,“换个放松方式。”
但淮栖似乎说了什么诱人的条件,他才挑眉妥协道:“那好吧。”
“……”
“操作不熟,给你拖后腿了。” 他把手柄放下,看着电视上迟钝的彩色像素点逐渐不再跳动,背景的 lofi 音乐还在欢快的进行着。
“……”
“哎,你别自杀啊,”BGM 尖锐地变调,他伸手去拦淮栖,但是晚了一步。重新开始之后,两个角色一起复活出现在存档点。那人无奈道:“你自己就能跑完图的,这样这局分数就没了。”
忽然,像是有人在雨天打开了窗,沉闷的声音一下子清明起来,淮栖开始听清楚自己说的话了。
他和那个人一起盘腿并肩坐在地上,回答道:“我只是图和你一起玩得开心而已。时间和分数并不重要。”
……
简一苏放下手柄,蹙着眉头,拭去淮栖眼角的湿润,问道:“怎么了。”
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每次淮栖回忆中出现那个年轻男人的时候,他的泪腺就会像他害怕时缩成团似的,下意识地流出泪来。
明明淮栖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但哭泣反应像是在想起 “他” 时的一个烙印般的习惯。仿佛身体想用泪水把那个人脸上的一层灰蒙蒙的雾给洗干净似的。
“那个人是不是你。” 淮栖抓住了他的手,问道,“我知道你能看见我脑海里都回忆起了什么。”
简一苏陷入沉默。刚一翕动嘴唇,脖颈上那条狰狞的疤痕猝然出现,像是在阻止他出声。这让简一苏脸色变了一瞬。
“是你吗,” 淮栖道,“每次你和我说起过去,这疤都会出现。那个人是你对不对?你说过你可以回答我是和不是的……”
淮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简一苏灵魂质的肌肤上,那条疤从中间起愈来愈深,血色也越来越红,好像要倒退回之前未结痂的伤口似的。
简一苏这次连 “是” 与“不是”都没法回答,只能勉强扯了个笑容,用唇语道:“枝枝,不要问了。”
“对不起…… 我是不是问得太急了。” 淮栖想去触碰他的脖子,但简一苏躲了过去,他哑声说:“没事。”
这时,淮栖定得计时闹钟响了起来。两个小时到了。
淮栖脱口叫了声 “一苏”,可他还是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看着空荡荡的旁边,方才还觉得开心的淮栖,心中仿佛被虚空侵蚀了一块。
屋子里只有钟表还在不停地嘀嗒,桌子上的两只小鬼趴在玻璃瓶的杯壁上,好奇地看着呆愣愣的淮栖。
……
闻钱:“诅咒?类似的大概…… 会有吧。就比如很一个人生前害怕狗,那他的鬼魂可能也会畏惧犬吠。反正鬼魂的状态是跟生前息息相关的。”
淮栖:“也就是说那类似于‘诅咒’的东西会影响鬼魂的行为吗,就比如…… 会阻止他做出或说出某些事情。”
闻钱:“会的。”
淮栖:“那这要怎么解释呢。”
闻钱:“其实这些都是超自然现象,管他唯物唯心,你觉得哪种理论解释得通用哪种。我跟你扯得那一套也是我们自己编的。”
淮栖:“……”
淮栖:“哦。”
淮栖:“对了道长,我之前的咨询费我什么时候转给您?”
闻钱:“不用了,有人给你付了。”
淮栖:“是简一苏吗。”
闻钱:“你觉得是就是。”
淮栖:“可鬼魂还会拥有财产吗。”
闻钱:“鬼魂没有财产,但死人有遗产。”
淮栖一宿没睡着,第二天去学校心理咨询中心的时候黑眼圈十分严重。
他比约定时间早去了一会儿,上楼的时候盯着闻钱最后这句话看了半天。
难不成还有人在生前特地去支付道长费用,以备死后来请他帮忙吗。那这位顾客的 “知天命” 能力够他另开门户了。
他明白简一苏一定和这位道长达成过什么交易,但他就算追问也不会从两个人口中得出什么详细情况来。
淮栖最后给闻钱发过去了句 “谢谢”。抬头,自己已经到了目的楼层了。
学生中心每层楼的面积很大,这一层出了心理咨询室还有其他房间供学生活动,但相比低楼层要寂静得多。
淮栖都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
他刚走几步,就看到有个身穿西服的男人在门口的高脚椅上坐着,戴着白色耳机,长腿闲适地搭在一起,垂着眼睫,专注地在看两张印在 A4 纸的发言稿。
他这次把头发梳了上去,俊秀的面容柔化了一丝不苟的衣着带来的严肃感,他这次看上去像个亲和力与威严持平的领导者。
这是简朔。
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纸上敲着,是很微小的一个动作,却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淮栖得紧张兮兮的——淮栖也不知为什么。
淮栖走向他旁边不远处的门,那就是咨询室的屋子。
但他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及时拦了回来,它还捏着一张白纸,匆匆伸出时碰到了他的胯骨。
“同学……” 手的主人是简朔,他的声音很轻,提醒道,“这里面还有人。”
“啊,抱歉。”
“如果你预约了的话,可以到对面教室等着,” 简朔指向身边的高脚凳,微笑道,“或者在这里。”
“谢谢。”
淮栖只好走到隔着几个凳子的地方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假装在望窗外,麻雀停在电线上,很单调。
望鸟望了半天,和陌生人相处就立马退化成原始人的淮栖看倦了麻雀,才想起来现代人的娱乐工具原来还有手机这码事。
可他刚划开屏幕一条好友申请就闯进眼帘。
Flowers for Algernon 申请加您为好友。
验证消息:淮同学,你为什么要坐那么远。
淮栖:“……”
他抬头,看到简朔仍旧在若无其事地看稿。
不知是今天是哪根神经串错了门,在尴尬中幸存下来的脑细胞竟然抱团指挥着淮栖站了起来。他僵硬地搬着凳子到了简朔身边,再次坐下,在简朔眼皮子底下用手机发消息道:“真的对不起,学长,刚才没看见你。”
“……”
发完淮栖听见自己的心跳静止了两秒。
直到他听到简朔轻轻的笑声,才发觉自己的刚才言行举止恍若脖子上面顶的东西是空壳的。
尬透了的淮栖打算闭嘴,安静地望窗观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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