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部落里山上和路边的树开始长灰扑扑的花苞。

某天早上他们起来，漫山遍野的花全开了，粉色的花瓣，嫩白的花芯，在漫长的冬天中显得荒芜的部落一下就鲜妍起来。

花朵淡淡的香气飘出来，整个部落都泡在在那股甜香里。

这下不用谁说明，大家都知道春天是真的来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从水藻、野果等小细节上转开，开始忙活出去打猎和采集的事情。

去年简莫刚来还不太清楚，今年春天一看，他才发现部落打猎和采集的队伍加起来足有三十多支。

去年的时候大部分人他都不熟，今年则不一样，每个队伍他都有说得上话的人。

队伍不一样，采集的目的不一样，其实组队的人也可以不一样。

只是大家都习惯了跟熟悉的人出去，一般不会变化。

简莫不一样，他还挺想跟不同的人一起出去试试看。

这天，他听说部落里的其中一支老亚兽人采集队要出去采野菜，瞬间心动了，喊人家：“荧端，我今天跟你们出去，行吗？”

荧端笑眯眯：“行啊，正好来个手脚利落的年轻人帮我们采枝头顶端的野菜。”

简莫跟青阔他们说了一声，背着背筐小跑过去荧端他们那边：“我努力试试。”

已经来这里这么久的简莫早把身手锻炼出来了，只要不是那种上百米的树，他随便都能爬。

荧端几个挺高兴：“我们就想采点小野菜，可惜喜欢野菜的人不多。”

简莫表示：“我也喜欢野菜，吃了好久的冻肉腊肉，就想要那一抹鲜灵。”

隔壁队伍的人听到他们讲话，朝他们笑道：“我们也喜欢野菜来着，野菜、野果什么的都喜欢，要是能采到不苦的野菜那就更好了。”

荧端笑眯眯：“那有点难咯。”

简莫：“有一点点苦也不怕，焯个水就行。”

他们说话的时候，叶落走了过来：“今天我跟你们一起采吧？”

荧端来者不拒，笑眯眯地说道：“能多一个年轻人就更好了。”

接收了叶落后，荧端这个队伍人满了，开始往部落外走。

他们这队都是中老年亚兽人，走得相对比较慢，简莫跟在队伍中间反而比跟别的队伍轻松一些。

他们也不往山上去，就沿着河往下。河谷湿润的风带着春天的气息，简莫走在其中，身体轻快了不少。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第一棵嫩芽可以吃的树。

这棵树才刚发芽，树芽嫩黄，紧紧地抱成一团，轻轻一掰，就能听到“啵”一声脆响。

简莫还没吃过这种野菜，不由好奇地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这种野菜有种非常清新的气息，闻起来像黄瓜香，但是比黄瓜更清香一点。

简莫惊讶地从鼻子下拿下来，看了又看：“很好闻啊。”

叶落：“就是有点苦。你尝尝。”

简莫：“现在就能吃了吗？”

说着，简莫还是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随着清脆的咬声，瞬间，一股清苦的味道在齿缝间蔓延开来。

苦，但是苦得不讨厌。

简莫看着这小小的叶团：“还行，我吃得下去。”

荧端在旁边笑着说道：“那就多吃点。”

他们摘嫩叶有讲究，不能全部摘完，顶多摘三分之二，还要错落开来摘，那样才不会影响这棵树的生存。

简莫伸手迅速掰着，一掰一个准，成就感十足。

摘完树芽，他们又去挖河岸上的野菜。

简莫看过这种野菜，去年秋天的时候，他采过这种野菜当草药，用来退烧。

叶落看出了简莫的想法：“现在刚长起来的野菜没什么药效，可以当菜吃。”

荧端则在旁边说道：“主要也嫩，长成了就不嫩了，还苦，吃起来塞牙。”

简莫点头，他也见过药食两用的蔬菜，只是略微有些惊讶而已。

荧端：“这边的野菜采完了，我们再继续往下走，争取把背筐都装满。”

大家纷纷应和。

简莫跟着走了一天，发现大家的体力非常不错，手脚也十分麻利，说到底，队伍里只有他一个菜鸡。

这让他有些无奈。

哪怕经过锻炼，他的身体素质确实比其他人差一些。

看看今年再锻炼一年，明年会不会好点？

简莫他们回到部落里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回来了。

他们将采集到的野菜交了一部分上去，等待部落分配。

叶落作为分配人员，直接帮忙分配去了。

今年简莫对部落里的事务更熟，已经不用亲自去领自己那份物资，跟乌炯打声招呼，乌炯就会把他们两人份的物资都领回来。

至于简莫，他则可以省下这点时间抓紧做家里的事情。

好不容易开春了，有新鲜的野菜，简莫怎么着也要做一顿面条。

他先揉面，做好准备，然后去给树芽焯水。

带回来的树芽比较多，他们一顿肯定吃不完，焯水后加盐揉搓，塞到坛子里发酵就可以做成酸菜了。

做成酸菜会进一步降低野菜里面的苦味，吃起来的时候味道能更好一些。

除此之外，少量食用酸菜，对身体也有好处。

简莫哼着歌慢慢做酸菜。

乌炯高大的身影提着菜回来了：“今天分到一大块瘦肉和两大条排骨，吃哪个？”

简莫原本想做成炸酱面，过去一看，没想到他提回来的排骨肥瘦相宜，肉质细嫩，看起来非常诱人，便改换了想法：“吃排骨吧，一条就可以了。”

乌炯：“那我把剩下的肉挂到屋檐下。”

简莫点头：“现在天气还冷，在屋檐下挂一晚上，明天早上起来吃，肉也还新鲜。”

乌炯提着排骨，又问：“排骨要剁成多小一块，还是整条一起做？”

简莫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举起手示意：“不不不，你用斧子剁成两个手指头那么大一块就好了，太多了，我们吃不完。”

乌炯便提着排骨，去院子里的木桩子上剁去了。

简莫继续在家里准备配菜。

难得吃一次面条，虽然有点心疼面，但面不能放太少了。

简莫一边干活一边琢磨煮面的流程。

先揉好面，擀好放一会，再准备凉白开，等会煮好面之后方便过一下水。

鸟蛋要有，这个叫仪式感。

肉肠也来两根，肥瘦相间的肉肠煎出虎皮再切成厚片，用来配面条最棒了。

今天的野菜肯定不能少，椒蕊酱和大叶蒜粉也配上，再来一小撮坚果增加口感，代替花生米好了。

简莫拿了两个大面碗出来，哼着歌做准备。

他本来在烧开水煮面条，烧着烧着，他突然想起来底汤还没做，又去外面取了腊骨头进来，然后割了一块新鲜的兽肉，用来熬汤。

反正用不完的料可以给啾啾吃，不会浪费。

屋子里很快就变得热气腾腾了起来，锅里的汤也被熬得莹白，腊骨头给汤赋予了醇厚的香味，兽肉则吊出了汤头的那股鲜。

简莫将切好的面条提起来抖了抖，下到开水里开煮。

一煮熟，他立刻捞起来，放到凉水里过凉，也洗去多余的淀粉——等会凉开水也会给啾啾，不浪费。

他将两份面条放到一大一小两个碗里，再码上溏心鸟蛋，码上煎好的肉肠，放上腌菜，然后再把鲜嫩翠绿的嫩芽往面条上一放，把莹白浓稠的面汤往碗里一浇。

瞬间，香味就扑了上来。

简莫再码上煎好的排骨，放上椒蕊酱和蒜粉，撒上坚果碎。

两碗内容丰富的面条就好了，暗黄的腌菜碎、橘红的鸟蛋黄、褐色的煎排骨、碧绿的树芽，各种颜色碰撞，各种香气交织，看着又鲜又美。

简莫忍不住了，直接端起两碗面，一路小跑到桌前，甩了甩自己被烫得通红的指头，喊道：“面条可以了，快来！”

乌炯从外面大步走进来：“刚刚我就闻到香味了，肚子一直咕嘟咕嘟叫。”

简莫：“我也一边煮面一边叫，以前也没有特别喜欢吃面条，现在看到这内容丰富的面条真是受不了。”

乌炯：“开吃。”

简莫跟他相对坐着，一拿筷子先夹了一大筷子面条，热腾腾地吃进去。

面条柔韧筋道，淀粉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

他吃完面条喝了一小口面汤，爽得直呵气。

吃完面条再来一筷子树芽。

树芽焯水过后果然不那么苦了，清香清脆，咬在齿间咯吱作响，好像把春天也咬了下来。

简莫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只有一整个冬天都没怎么吃过蔬菜的人才能想象到他现在吃到这么鲜嫩的蔬菜的滋味，尽管有点苦味，苦也是好吃的，太清新了，好像迎面吹过来的清风。

简莫吃得鼻尖冒汗，稍微停下来问乌炯：“怎么样？”

乌炯：“好吃。”

简莫咬着排骨：“我也觉得好吃，春天实在太好了。”

乌炯：“明天我们两个人单独出去，带你去采悬崖上的另一种野菜。”

简莫来了兴趣：“什么野菜？”

乌炯：“味道鲜嫩而且不苦的一种野菜，那种野菜烫一下就可以吃，很鲜，就是量很少，知道的人也很少。”

简莫立刻拍板：“去去去，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去。”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两人没去成。

青阔一大早就来找他们，说道：“部落里好像弄出了水泥。”

简莫一愣，瞌睡都醒了：“什么叫好像弄出了水泥？”

青阔：“你之前不是跟我们说了一下吗？水泥就是硬硬的，灰黑色的，干了之后比石灰更坚硬，用来粘合石头也比石灰更牢固的东西，我们刚刚去矿洞的时候，就发现了一大块这种东西。”

简莫听得云里雾里，也不太确定究竟是什么，当机立断道：“我们先去看看。”

于是三个人匆匆往矿洞那边去，很快就看到了矿洞不远处的一个大疙瘩。

那个大疙瘩是灰褐色的，远远看起来特别像石头。

简莫冬天的时候就看到过它好几次，因为有一半埋在雪下面，他也没注意，以为真的是运过来的废弃石头。

没想到居然是人工产物。

青阔踢了硬块一脚：“我已经问过了，大家不记得是谁弄出来的，就记得当时烧出了一部分废弃石灰，他们直接往坑里扔，后面又往坑里扔了一些矿渣和废弃黏土，最后就成这样了。”

简莫想了想：“有可能是意外。”

简莫猜测：“我们的石灰都是生石灰，干燥的时候不会怎么样，冬天下雪，雪又融化，后面水一渗进去，就变熟石灰浆了。石灰浆将其他东西团在一起，不就成了这硬疙瘩？”

青阔恍然大悟：“所以根本不是人弄的，它就是阴差阳错之下被弄出来了对吧？”

简莫：“有可能，我们先来测试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不能算水泥疙瘩？”

要真弄出了水泥，他们家建造厨房这事就可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