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五年之后。
这一年绥城作为全国重点城市,已经基本实现了智能一体化。
新锐作为全国头号智能科技公司,所研发的智能科技产品从一开始的医学领域,这些年陆续投身机器人,无人驾驶等多领域的智能开发与研究当中。
陈博士横空出世。
这位Q大毕业的博士生,据说本科时就凭借R2D的研发一战成名。
多年来,他沉心研究,很少出现在公众眼前。
“陈博,还不走?”
国考级某沿海重点专项研究基地,项目组的组长潘波招呼着还戴着眼镜低头看数据的人,说:“别看了,越看越头疼,咱们也出去换换脑子,吃个饭。”
陈默抬头看来。
组长倒吸了口气,心想这位好不容易被他们基地请来的香饽饽,偏偏还长了一张极度吸睛的脸。搞得他们组最近在女同事当中人气空前高涨。
陈默不知道组长在笑什么。
脱了手套,点点头,“也好。”
潘波三十六岁了,论资历陈默比他低一级,目前担任了副组长的位置。
陈默说着按住脖子后颈转了转,迎来一阵僵硬的酸麻感,皱了皱眉。
潘波注意到他的动作,说:“脖子疼啊?咱们这工作就这样,我那里有膏药,晚上回宿舍了给你贴两张,保管有效。”
陈默跟上对方的步子,说:“好,那谢谢潘组长。”
“嗐,咱们都一起共事半个月了,怎么还这么客气。”
潘波是个自来熟,人也热情,“这次是国家重点扶持项目,上下十好几个部门全都绷着神经呢。前期顺利的话一个月,不顺利还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大家一个组的,互相照应本就应该。”
“行。”陈默笑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这才对嘛。”
研究基地的各方面的条件都还可以。
除了封闭这一点,没什么值得吐槽的地方。
中午的食堂人挤着人。
几百来号人的研究基地,到了固定饭点,一眼望去是有些壮观。
更别提能在这里出现的人,无不是国家最顶尖的那批人才,随便拎出一个人来,头顶的头衔就能吓住几个不经事的大学生。
他们组主要是负责数据处理和决策的。
相当于在原有的数据基础上,进行数据复杂化,是相当让人头疼的环节。需要不断的重复实验,数据校准,格外耗费精力。
陈默身处这样的环境当中,每天高强度的工作很难分出精力注意别的。
可架不住他出名。
到了食堂遇到不少打招呼的。
“陈博,潘博,吃饭啊。”
“陈博,你们组今天又是最后一个来的,最后一份红烧排骨可没了,别太拼命哈,让我们压力很大。”
年长者则是直接叫他的名字。
比如院士或者教授级别的。
这次的项目,陈默博士期间带他的教授吴泊俞教授也是项目领导者之一,更是这次陈默的引荐人。
他们那一桌见着陈默纷纷笑谈:“老吴,你这么个得意门生居然舍得带这里接这个苦差。”
吴教授:“你们嫉妒就说嫉妒,拐弯抹角的干什么?”
“那你把人借我们组用用,我们特别缺这样的人才。”
吴教授:“那不行,别做梦了。”
有别的组的女组员经过,笑着说:“教授,你就别打人主意了,咱们基地女组员颜值最高的那几个组哪个没有使尽浑身解数,可人陈博愣是无动于衷。”
陈默笑得无奈,“周姐,别开玩笑。”
“美人计都不好使啊。”有教授笑着感叹。
吴教授淡定夹了一筷子青菜扔嘴里,表情像是吃了什么哑巴亏,一言难尽道:“我这学生不太有出息,结婚得早。”
“啊?陈博结婚了?”
“咱们这行的,多的是大三十好几都没有结婚的,陈博速度这么快?”
连潘波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显然住一个宿舍,他也不比其他人更早知道这个秘密。
陈默低头看着空空的无名指。
为了工作方便,他的戒指摘下来放进行李箱了,没怎么戴。
此刻见这个话题绕着自己,也很干脆点点头,笑了笑,“结了。”
潘波:“靠,谁啊?什么样的大美人能入你的眼?”
陈默想了想,“长得,反正是挺好的。”
尤其是婚礼当天,一身黑色礼服,帅得人神共愤。
让齐临那伙人嫉妒得差点把他抬起来扔池子里。
婚礼的地点选在塞班的圣洛克地区。
就在海边,全海景的教堂。
那场婚礼要说盛大其实并不夸张,要说低调小众也远远算不上。
毕竟斥资数目大得吓人,从包机到酒店,吃喝玩儿乐尽善尽美。长辈不多,陈默这边只邀请了周家人出席,而席家那边也只有至亲,余下的全是年轻人。
婚礼从筹备到举行,陈默压根没有操心,甚至都没有过目。
因为当时正值新锐拓展新领域,他忙得焦头烂额,所以他很不理解,席司宴是怎么在繁忙的行程当中,还亲自操刀所有婚礼细节的。
席司宴当时说什么来着?
他说:“自然是因为年轻,精力好。”
彼时前一晚刚因为席司宴太过分,第二天起床困难的人,当场黑脸,“你的意思是我老?”
“陈总如今这么敏感吗?”席司宴掀了他睡衣,看他一身光滑皮肤上的印记,顺毛道:“下次轻点。”
陈默抬腿就蹬了他一脚。
相处的时间越久,陈默就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总有些少年心性。
那些绝对不会暴露于人前的一面,那些看起来有些幼稚的小动作,基本都只在他面前
的时候才会出现。
当婚礼那天。
他们在风和日丽的天空下说出那套俗气的结婚誓词。
陈默却发现自己感动得眼眶发热。
那种年少时遇上的人,终于走到了这一刻的那种感动。
因为这个人独一无二,世界上绝无仅有。
不仅仅是婚礼,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个日常细节。
几年里从不松懈的饮食习惯,让陈默的胃病再没有复发,即便出差,到点也会接到按时提醒。比如陈默的膝盖因为每年冬天保养得很好,遇上阴雨天也不再觉得疼痛难挨,而衣帽间里有个单独的柜子,里面全是陈默的护膝,大部分都是席司宴买的。高中时那个被他用得卷边的护膝,被席司宴不知道藏什么地方去了,陈默再没有找到。
又比如每一个抵足而眠的深夜,温暖得让人上瘾。
所以陈默这次出来,多少有些不适应。
他很久没有出过这么长的差,而且通讯不太方便,只有特定的时间才能打电话。
只不过这种不适应陈默掩藏得很好。
好到他从一个人的身边离开,投身到他热爱的事情当中,恢复了惯常的模样。
是别人眼里很有距离,很有分寸,工作认真卷生卷死的陈博。
而数据处理四组的陈博士英年早婚的消息很快流传开来。
那是周五,组里在晚上八点开了最后一个讨论会,然后原地解散,气氛骤然松懈下来。
因为这天晚上是基地里难得的休息时间。
没有通宵加班,没有开不完的会,分析不完的数据。
陈默回寝室洗了个澡。
寝室都是双人间,陈默的床离阳台那边更近,能清晰听见潘波和女朋友从腻歪到突然吵架的声音。
无厘头一样,吵了半天又突然和好。
等到潘波唉声叹气进来,陈默刚把衣服放进柜子里。
潘波突然问他,“你和你家那个,会不会吵架啊?”
陈默因为这个猝不及防的问题顿了顿,然后关上柜子门想了想,“会吧。”
潘波:“会吧?”
陈默:“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潘波服气,“你们结婚了难道不会因为住在一起习惯不同吵吗?比如谁睡觉打呼,家里垃圾不倒,谁煮饭谁洗碗吵?”
陈默:“他睡觉很安静。哦,我也不打。”
潘波张口结舌:“这是重点?”
陈默继续说:“家里有阿姨,我们不需要做日常清扫,他偶尔做饭,厨艺很好。”
潘波人已经麻了。
有的人表面看起来是个光鲜亮丽的博士,实则因为在绥城买不起全款房和女朋友没办法结婚天天吵架。而有的人不到三十岁各种光环加身,结了婚不说,家里还有保姆。
潘波:“好了,知道你很有钱了,你老婆家估计也很有钱。果然,这个世界上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
陈默挑眉,,他不喜欢在个人私事上过多暴露,陈默就没主动提及。
潘波约了人要去基地的健身房放松,陈默说想休息,就没去。
很快,陈默放在床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席司宴挂了视频电话过来。
陈默接通:“喂。”
“刚洗澡?”席司宴的声音因为陈默将手机放在被子上有些失真。
陈默继续收拾着手上的衣服,看了屏幕一眼,说:“嗯。你这是在哪儿?”
背景当中席司宴身后万家灯火,像是在酒店。
果然,他说:“出差。”
这一年的席司宴将CM的重心彻底移到国内,席家本家的业务也紧随其上,陈默如果是沉浸式的忙碌,那席司宴就是典型的空中飞人。
不过即便在忙,他能回来的时候,从不在外面过夜。
陈默是真在想。
他和席司宴是没有架可以吵吗?
其实不是,是因为足够体谅,足够了解,当两个人都在认真且用心经营一段关系的时候,只会觉得相伴的时间难得,花在没必要的事情上实在不明智。
陈默看他眉间有些倦意,问他:“累了?”
“还好,等会儿还有个视频会议。”席司宴坐在沙发里,单手撑着额头,专注看陈默整理。
陈默收拾到一半,被他看得收拾不下去了,盯他一眼说:“看我干什么?”
“看陈博士好看。”
陈默一时哑口。
席司宴自从某次打电话来,听见旁边的人这样叫他,他就总跟着这样叫。
别人称呼陈博,那是正儿八经,偏偏从他席司宴嘴里听来,带上那么几分暧昧不明的意思。
陈默察觉到他的目光顺着自己头发上的水,滴到了衣服的领口下。他不想只有自己狼狈,放下手上的事,弯腰凑到了镜头前。
因为领口松,任由镜头捕捉到锁骨凹陷的弧度,开口问:“这样近看得岂不是更清楚?”
席司宴喉结微动。
席总的声音里开始带上喑哑:“或许你是想来一场phonesex?”
“那还是算了。”陈默快速起身,退远了一点,“有舍友,不方便。”
席司宴当然知道他住宿舍。
他甚至连他同宿舍的男性年龄,有无伴侣,身份几何都清楚。
他们闲扯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陈默难得有休息时间,就停下手上的事,拿着手机走出宿舍。
外面有基地年轻成员组织的娱乐活动。
很热闹。
还有人在自助烧烤。
陈默刚在台阶上坐下来,席司宴那边的视频会议也开始了。
谁也没有挂断。
陈默坐在那里,吹着夜晚的风,听席司宴偶尔国语,偶尔英文的跟人开着会。
听他讲市场营销,讲企业战略,想起了他刚回国的时候,自己带着人去环尚做报告遇上他。这几年陈默奔波的地方基本都在研究院一类的地方,市场方面的,彻底脱手给了老K和苏浅然。
他也很久没有见过席司宴在职场的样子了。
此刻他的手机应该放在笔记本右下角一类的地方,陈默能从下往上看见他的样子。
席司宴偶尔低头和他碰一眼,再继续自己的话题。
而此时的酒店套房里。
气氛无比严肃正经,因为一个项目出错的事,各部门领导表情严肃,如临大敌。连同样身在隔壁的韩乾,都没如很多时候一样开口打破气氛,进行会议推进。
直到众人突然听见一声:“陈博。”
陈默压根不知道席司宴没有关声音。
他看着那把烧烤上面红彤彤的辣椒面,只简单拿了两串,说:“我胃不太好,家里人不让吃太重口的,就这两串够了。”
女同事自然也听说了他结婚的事,笑着道:“没想到陈博还是个妻管严,这么听话,难怪那么多喜欢你的女博士你都不感兴趣。”
陈默无奈扶额。
举了举手上的串儿,笑说:“谢了。”
而席司宴那边所有参加此次内部视频会议的人,更不敢说话了。
早就有老板结婚,且对象是个同性的传言。
撞破老板和对方连线不算什么,让人头发发麻的,是发现了自己老板在婚姻中的角色定位有些颠倒。这真的不会被开除吗?
这种气氛里,反而是席司宴在关掉声音之后,脸色如常继续将会议进行了下去。
陈默一边听着手机那边开会,突然收到韩乾的消息。
韩乾:“啧,没想到你们玩儿这么花。”
陈默:“?”
韩乾:“这是什么角色扮演的游戏吗?”
陈默继续:“?你开会开小差,不怕我告诉二叔?”
陈默也是无意中知晓二叔席渐行和韩乾关系不一般,可要说关系好,更像是相爱相杀,纠缠这么些年也没个结果。斗起来什么狠话都说了,偶尔提及时,在意却也不加掩饰。
韩乾果断认怂,“你狠。”
又说:“不过还是感谢陈先生救我等狗命,出声及时。”
陈默这才知道席司宴没关声音。
他猜席司宴他们的工作,到了目前应该是遇上了棘手的问题。
每次韩乾一紧张,或者他需要干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就喜欢拿着自己开涮。
陈默这次依旧忍了。
等到席司宴这个电话会议结束,已经是夜里十点。
陈默这边的热闹还没散尽。
他从一开始坐着的姿势,变成了站着台阶上靠着墙。
十月的风正合适。
夜里不冷不热。
陈默看着眼前或闲坐,或笑闹的场景。
突然说:“想你。”
另一边刚收起笔记本的人动作一顿,望来,“嗯?再说一遍。”
陈默收回目光与他对视。
“想你。”陈默直白,“从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开始想你了。”
这时候陈默身后骤然凑上来几道影子。
陈默吓了一跳。
身后的人齐齐调侃:“想你哟。”
“没看出来啊陈博。”
“嗨,弟妹好……啊。”
以潘波为首的几个活动完回来的小组的组长,看着镜头另一端坐着的,明显比自己几个人要高的男人石化当场。
席司宴面不改色,正常接道:“各位好,我们家陈博说话比较直接,这段日子就劳烦各位多多照看了。”
“应,应该的。”
“客气了客气了。”
“陈博人缘很好的,不用担心。”
席司宴:“就是人缘太好了才让人担心,让人特别没有安全感。”
其他人:“……”
陈默手插着衣兜,看平日里在小组成员面前说得唾沫横飞,一群起码博士往上的人,一副很想去死一死的表情。
对着手机里的人无语说:“席总,你真的很擅长怎么让人更尴尬。”
“是吗?”席司宴挑眉:“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周全的人。”
陈默心想,嗯,周全地扫射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