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再假装没看到过于矫情,悠真的脸上扬起了明媚的笑容。
在月彦的目光注视下,悠真穿过人流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月彦先生,好久不见,”悠真的视线随即落到了他身边的女士身上,“这位…是你的妻子吗?”
“啊,我和月彦先生不是那种关系……我叫丽,”女人略带羞涩地说道,她一手捂住嘴巴,眼睛瞟向了身侧英俊挺拔的男人,“月彦先生……是我丈夫的好友,他在我丈夫去世后,好心地照看我,我很感激他。”
手臂被身边的女人搂紧,月彦身形一顿,不动声色地颔首道:“好久不见。”
在简单地打了招呼后,悠真的视线游移到一旁,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好。
好像没有其余的话可说,当面质问月彦先生对悠真来说是不可能的,悠真考虑要不然就这样道别。
而月彦不顾身边丽小声疑惑地喊他的名字,他看着悠真心不在焉的神情,抽出被丽挽住的胳膊。
感觉气氛逐渐变得凝滞,悠真刚抬手和月彦告别,就见月彦一手抄进衣兜内,突然对丽说道:“丽,时间很晚了,先回去吧,你的身体需要好好休养,可不能熬夜。”
说着,月彦细心地为丽戴好帽子。
丽有点吃惊,但在月彦抬起手腕为她整理了一下耳边的散发后,她还是红着脸顺从地点了点头。
叫停下一辆轿车,月彦对司机简单地吩咐了几句。
以为月彦要送丽回去,悠真见状识趣地和月彦说再见。
“等等,”月彦转头叫住悠真,嘴角下压面露不虞,他沉声道,“我们许久未见,这么快就说再见了?”
月彦先生的态度……
悠真一愣,难道是他误会了?月彦先生并没有想和他断绝来往吗?
走在月彦的一侧,悠真观察月彦的脸色。
“怎么了,有话要说吗?”月彦停下脚步,从容地问道。
“月彦先生,我好像打扰到你与丽小姐的约会了。”悠真犹豫了一下,说道。
“没有,”月彦很快地说道,“我与丽她不是那样的关系。”
“啊,那我就放心了。”悠真这样说着,但心里还是觉得月彦先生在说客气的话。
月彦先生是善良的人,照顾好友的遗孀不奇怪,但悠真注意到丽小姐对月彦先生的亲昵,即使月彦先生无意,丽小姐对月彦先生应该是有好感的。
随着月彦回到他的宅邸,悠真与他面对面坐着,月彦为他倒了一杯茶。
悠真将日轮刀解开放到一边,双手握住茶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在月彦先生身后回家了,明明打算不再接触了,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月彦将悠真不比先前的热情看在眼里,问道:“悠真加入鬼杀队了?”
“月彦先生也知道鬼杀队?”
“嗯,见过几次,”月彦端起一杯茶,浅酌一口,“我认出了你身上的队服。”
原来如此。
悠真觉得十分合理。
“请问可以给我看一下刀吗?”月彦似是随口问道。
没多想,悠真答应了。
从悠真手中接过日轮刀,月彦缓缓抽出刀,手指滑过泛着淡紫色的刀刃,当他看清刀身上的惡鬼滅殺时,看向了一边淡然品茶的悠真。
已经是柱了啊。
“很漂亮的刀。”月彦敛下眼中的情绪,收刀入鞘,将日轮刀还给了悠真。
“谢谢。”悠真很高兴自己的刀被夸赞。
“悠真今天怎么会在浅草?”
“我是来和书店老板解约的,因为进入鬼杀队了。”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悠真撑起下巴,问道,“月彦先生呢?月彦先生近期可安好?”
“和以往一样,没有变化。”月彦淡淡地说道,“正常工作而已。”
“对了,差点忘记,”提起工作,悠真想起来月彦拜托他的事,“我与神官家族的人交谈过,我并不是这一支的,他们对草药也没有研究,所以月彦先生对不起了,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他在鬼杀队总部的时候,得知主公的夫人是神官一族,悠真就向她请教过。
主公的夫人十分善解人意地指导了悠真一点,不多,但足以让悠真了解自己与这个世界的神官无关,他的记忆没有任何松动。
虽然早有预感,可在知道结果后还是不免失望。
甚至他对自己是否真的曾经担任过神官都开始怀疑,他在天音夫人的叙述中知道这个世界是有神明存在的,鬼舞辻无惨便是让产屋敷一家遭受了诅咒。
在听到神明的那一刻,那种憎恶感条件反射般地在心中滋生蔓延。可在对上天音夫人平静的眼眸时,悠真猛然发觉,自己讨厌的并非是天音夫人口中的神明大人,而是那个令他失去记忆的世界中的神明。
“我曾经有…”悠真抚上心脏,呢喃道,“很重要的人。”
很久没有痛过了,可一旦认真地去回忆反抗那残余的神谕,久违的疼痛便袭来。悠真的眼前模糊,熟悉令他心安的蛇类血色瞳孔一瞬间与对面月彦先生的眼眸重合。
将悠真的话听在心上,无惨的瞳孔映照着悠真,看他额头沁出细汗,手紧紧揪住羽织的痛苦模样,不为所动。
直到悠真痛到趴伏在桌上时,无惨才施施然起身,坐到他的身边揽他入怀中,用关切的口吻问道:“悠真,你怎么了?”
“月彦…先生?”悠真恍然回神,他极近地看着月彦的瞳孔,苍白的嘴唇张合,紫色的眼眸中是一闪而过的依赖,“抱歉,失态了。”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月彦缓缓眯起竖瞳,“是我令你想起谁了吗?”
“对不起。”悠真摸上自己手腕上的宝石,低落地说道,“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可能是月彦先生的怀抱太温暖了,我有点想念他。”
他的身体温暖?真的太可笑了。
无惨淡漠地看着怀中的少年,鬼杀队的柱放松地埋首在他的怀中,太讽刺了。
冰冷的手放在少年的后颈处,五指成爪,却迟迟没有动手。
无法给他带来更多的利益,但也不碍眼,就暂且放着吧,他讨厌改变。
对此毫无所知,悠真低头从月彦的怀抱中离开:“又让月彦先生见笑了。”
“没关系,”月彦拨开悠真垂在眼前的乱发,建议道,“今天在我家住下吧,像上次一样。”
悠真踌躇地问道:“真的不打扰吗?”
“这段时间是我疏忽了,并不是有意忽略悠真的。”月彦拉住悠真的手,“丽的丈夫在那天意外去世,他生前是我的好友,我一直在忙着他的后事。”
“节哀顺变。”悠真回握月彦的手。
“如果,”月彦沉吟了片刻,说道,“如果悠真的未婚妻或是妻子去世的话,你会怎么做呢?会接受其他人的追求吗?”
“我的话…”悠真想到月彦问出这个问题,应该是有追求丽的想法,便笑着说道,“会接受的。”
月彦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自从那次的交谈后,悠真和月彦的关系更亲近了,此后的两年,两人的联系都没有再断过。
这两年之内,鬼杀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九柱之中不断地出现了新的面孔。
不死川实弥与他的师兄粂野匡近之间,最后还是不死川实弥略胜一筹,先斩杀了一只下弦,晋升为新一任的风柱。
新任炎柱炼狱杏寿郎则是接替了他父亲也是前任炎柱的位置。
真菰成为了蝴蝶香奈惠的继子,悠真清楚真菰身手敏捷,但确实不适合力量上的对决,在知道她的选择后,也认为花之呼吸更适合她,没有强求。
他心心念念的锖兔和义勇,也终于成为了他的继子,现在两人都已经是甲级剑士。
其中锖兔很不情愿地表示,他会很快脱离继子的身份成为柱,挽回身为师兄的尊严。
悠真的回应则是仗着身高狠狠□□他肉色的头发。
而这一次他到这边来,是要和蝴蝶香奈惠共同出任务。
这是香奈惠私下的拜托,因为她也不确定信息的真实性,而悠真是离这个地方最近的人。
蝴蝶香奈惠距离这里很远,还在赶来的路上,所以悠真先与月彦约着见一面。
坐在月彦家的屋檐上,悠真换下鬼杀队的队服,穿上了浴衣欣赏月色。
月彦很喜欢晚上约他,听说是白天事务太多,只能在工作结束之后勉强抽出些时间来。
悠真完全能够理解,毕竟他听说月彦经营着跨国生意。在这个时代,绝对是有先见之明的商人。
舒服地泡过温泉后,悠真披散开了染上湿意白色的长发。两人静静地并躺着,月彦渐渐习惯放空的宁静,这时悠真懒散地开口了。
“最近被告白了呢,”随意地手背搭在额头上,悠真有些苦恼地说道,“虽然比起告白,更像是临行前想要来一次而已?”
不止一次被邀约了,他怎么总遇到这样的事,他是没有柱的威严吗?他看其他的剑士都挺怕柱的啊,怎么轮到他,他的下级居然会对身为长官的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悠真答应了吗?”月彦猛地转过脸来,不知喜怒地问道。
“没有,”悠真耸了耸肩,“我对他说,不可以说这样类似于遗言的话,很不吉利。”
月彦注意到悠真说的“他”,在悠真看不到的角度,冷下了脸色:“那如果他活着回来呢?”
“那也不行,”悠真不爽地看向月彦,“喂,月彦你认为我是怎样的人啊?难道你也觉得我很轻浮随便吗?”
“初次接触的时候,悠真给人的感觉会比较冷淡,”月彦温和地缓缓说道,“但时间一长,就会知道悠真很容易心软。”
让那些废物们不知分寸地接近。
“你太不会保持距离感了。”月彦支起一边的胳膊,他看着悠真过分漂亮的脸庞,就此定夺般的说道。
“我知错了。”悠真叹息。
“先不说我的事了,听说你最近和丽走得很近哦?”悠真侧过身来头搭在手臂上,向月彦打趣道,“看上那位小姐了吗?”
“悠真,你认为鬼是怎样的?”月彦没有回悠真的话,反而问悠真。
“欸——?”悠真拖长了语调,“月彦你不想回答的话就不回答吧,不用故意问出这种问题的。”
月彦坐起身,他支起单腿,手自然地垂下,血红色的眼眸俯视悠真:“我是认真的,你认为鬼会有人类的感情吗?”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悠真摇头,他和蝴蝶香奈惠曾经对此交谈过,因此对此怀有幻想,“但我觉得,总是会有异类吧,就像人类当中也会出现比鬼更恶劣的存在。”
月彦的瞳孔蓦然细成竖瞳,又恢复了正常,他轻声说道:“真是天真的孩子。”
“明明是月彦你问的问题,”悠真撇嘴,“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鬼怎么会有人的情感?”月彦看着悠真的侧脸,眯起了双眸,否定道,“鬼是不会有正常的情感的。”
悠真本想反驳,却想到如果鬼有人类的情感,还不得不吃人,的确相当痛苦。
在第一次控制不住地吃了人后,就不再是同类了。
悠真坐起身,他在月光下,全身沐浴着月色的光辉,就连白色的发丝都仿佛覆上了一层莹亮的光,他笑着对月彦说道:“月彦太善良啦,确实,或许对鬼而言,没有人的情感会更好呢。”
“但我也相信会有鬼与人类友好相处的,”悠真伸直修长的腿,两手放后撑着身子,仰头望向月彦,“比如,如果月彦不幸变成鬼的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出手的。”
“月彦这样好的人,我绝对不会放弃你,一定会为你找到重新变回人的方法的。”悠真展露出灿烂的笑容,“而且,月彦也不会伤害我的吧?”
对上悠真信任直白的目光,无惨的瞳孔悄然竖起。
这个笨蛋,笨到这两年在他面前晃悠都没舍得杀掉。
心脏难受地快要跳脱胸膛,无惨紧紧地攥住手心。
在这一刻,他无比想将手深深地探入眼前少年的体内,看一看是不是也如他的心脏一般,跳得如此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