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真紫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月彦痛苦惨白的面容。
暗红色的鬼纹自月彦的发际线向下遍布开来,漫延扩展直至他的颧骨下方,这一大片疤痕似的痕迹在月彦他白到透明的脸上格外明显,却并没有破坏月彦俊雅的容貌,反是增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邪性。
他半长弯曲的黑发正在缓慢地变化,自如墨的漆黑发根向下渐渐地过渡到涅白。
月彦周身狂暴张扬的气息毫无遮掩地冲向悠真。
连带着他在望向悠真时,都不再是平常的温和有礼,此刻他充血冷涩的眼眸中闪烁着纯粹到极致的兽性与妄图撕裂一切的破坏欲。
悠真能够感觉到,自己在他的面前已不再是熟知的友人,而是一道美味绝佳的甜点。
被他掺杂着浓烈食欲的眼神惊骇到,悠真心里默念这是鬼的本能,并不是月彦本身的意愿。悠真握拳定了定神,强行让自己无视掉月彦周身的非人感带给他的些微不适。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确定月彦是否还保持着人类的理智。
在他斩杀鬼的数年间,悠真见过不少人在转化为鬼后失去了人类时期的记忆,失控到即使是亲人也毫无顾忌地攻击,为了填饱无底的饿意与让自己强大,一味地残杀能看到的人类。
面对那些鬼时,悠真的心中从未动摇,因为他清楚自己挽救不了他们,或许对于变成鬼的他们而言,直接送他们去轮回是更为仁慈的做法。
可是,悠真在看到自己的挚友月彦变成鬼后,却是连拔刀的想法都没有。
他来不及去细想如果月彦真的恢复不了会怎样,悠真只是庆幸月彦没有失去记忆,甚至拥有神智认出他来。
悠真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月彦是特殊的那只鬼。
“月彦,你……”悠真将日轮刀放到一边示意自己不会伤害他,坐到了他的床边,关切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月彦的鬼气单薄,应该是处于刚转换完的状态,还没有开始吃人,还来得及。
尖锐的牙齿几乎咬破嘴唇,月彦剧烈地喘着粗气,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地说道“悠真,我感觉很饿很饿,饿到没有多少意志再控制自己。”
悠真知道人在变成鬼的时候,会消耗特别多的力气,所以在转化结束后,新生的鬼会忍不住吃人来补充大量的能量。
他清楚鬼的知识,却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会发生在自己的友人身上。
为什么要选月彦,悠真既悲伤又愤怒。
这些年来,悠真将月彦对丽的在意看在眼里,知道月彦默默陪伴了丽很长时间,他毫不介意丽与前夫的孩子。
这样优秀的男人现在却被转化为了鬼,而以月彦的性格与无可指摘的责任心,悠真确定月彦是不可能再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了。
月彦生性低调,待人礼貌绅士。可就是这样温柔且善良的人,毫无预兆地被鬼舞辻无惨强制变成了鬼,从此被困于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阳光,再也享受不了正常人类的生活,再也不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行为,不得不被迫听从一个残暴的鬼王的命令。
悠真从鬼杀队历年来搜集到的资料知晓,鬼舞辻无惨的血液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熬过的,过程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但即便是如此巨大的痛苦,月彦依然坚强地支撑了下来,甚至在看到他的时候,没有饿到失去神志地咬上来。
鬼舞辻无惨简直罪无可恕,毁掉了月彦本可以美满幸福的一生。
悠真越想越难过,他抬眸对上了月彦饥饿难耐的眼神,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一向温和有礼的月彦,变成鬼后露出这样失态的表情。
“你现在很饿吧,”考虑再三,悠真将自己的手臂递给了月彦,温柔地问道,“要不要喝一点我的血?”
“月彦,我知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拜托了,”悠真放轻了声音劝道,“请不要去吃人肉好吗?”
唇边近在咫尺的是悠真平稳的手腕,月彦的瞳孔骤缩。
真的做到了毫无保留地对待他了啊。
无惨想要从悠真的脸上看出一丝异样或恐惧,但却失败了。即使对待他鬼化后的模样,悠真依然信赖着他。眼前的这个少年是真心的,没有对他这副暴戾可怕的模样产生排斥,只有赤忱的关心与担忧。
明明知道自己身为鬼的危险性,还晃晃悠悠不知死活地凑过来。
无惨在挣扎。
只需一口,就能让他永远地匍匐在自己身下,被自己肆意支配。
可若是他现在将悠真转化,这一切将荡然无存,悠真漂亮的眼眸中只会剩下对他的满满仇恨。
只要想到悠真再也不会浅笑着唤他月彦,无惨最后还是压下了那股即将脱离掌控的独占欲,别过脸去。
注意到月彦外露的渴望,却又强行凭借着自身的毅力而忍住,悠真扬起了满足的笑容。
无惨瞥了眼突自开心的悠真,心下闷哼。
他很想咬上这人的手腕,品尝他溢出的鲜血,如此符合他心意的人,血液一定十分香甜。可无惨知道自己克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欲望,一旦吸食到一点血液,便会直接暴露出残忍贪婪的一面,把这个笑得一脸傻意的人彻底变成自己的奴仆。
幻想着把悠真转化为鬼,让他全然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无惨脸上的鬼纹激动地扩大到他的颈侧。
“辛苦你了,月彦,”悠真跪坐在床上心疼地抱住了月彦的脑袋,将自己的脖颈彻底暴露在月彦的眼前,“如果实在忍不住了,就喝一点我的血吧。”
人血尚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但也是底线了,他不想让月彦跨出无可挽回的那一步。
唾手可得的摆在在眼前,月彦忍无可忍地张开口,尖锐的獠牙探出,他凑到悠真的脖颈,英挺的鼻尖磨蹭过白皙细腻的肌肤,紧接着他试探性地伸出舌来,轻吻般滑过。
“月彦…快一点…”悠真蹙眉,感到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尖牙轻咬的动作引起一阵战栗酥麻,月彦呼出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处,惹得悠真瑟缩地差点没有稳住身形,手无措地搭在月彦的肩上。
悠真无比清晰地感到了月彦的动向,每当他缓缓舔舐过跳动的动脉,悠真敏感的脖颈处都能感到他的湿暖,待月彦的舌头短暂地离开后,残留下的涎水逐渐变成冰凉的湿痕。
将悠真整个人抱在怀里,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身上,月彦环住悠真细窄的腰线,他一手拂过悠真微颤起伏的背脊,与此同时仿佛挽留般地一下一下地舔舐,随着月彦不疾不徐舔吻的节奏,悠真整个人都紧绷住了。
终于尝到了,比想象中要更加甜美,无惨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他舌头反复地抵住上颚,极力克制自己,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住,既然决定了,就不可以再去一味地想着,把自己的血液输入怀中少年的体内,让他独属于自己。
“月彦?”悠真感到一丝不对劲,他局促地问着身下的人,“怎么了吗?”
耳边听到悠真的催促,无惨才从贪恋中缓过神,他的瞳孔一瞬间恢复正常,他一把将额前汗湿的碎发向后捋去,低喃道“真是要命。”
停顿片刻,不愿让自己丑陋的一面彻底曝露在悠真的眼中,无惨等自己高涨的情绪冷却下来后,才再次抗拒地别过头去,冷冷地拒绝。
“不,我不喝你的血。”
月彦一边说着,一边低头仔细地替悠真拉拢好衣领。
悠真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月彦的举动,确认他真的忍住了自己的本能,惊讶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止不住的欣喜。
月彦,果然是不一样的,即便他主动将自己的血液奉上,他依旧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去吃人。
悠真此刻充满了信心。
退开重新坐好,悠真看着月彦平静下来后和往常别无二样的神态,顿时放下心来。
手无意识地按住被舔咬过的那块肌肤,悠真对月彦询问鬼舞辻无惨的踪迹,他想要更快地解决掉那个一切罪恶的源头。
“月彦,那个让你变成鬼的,是…是鬼舞辻无惨吗?”悠真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激起月彦不好的回忆。
“是他,但是我被下了诅咒,无法说出任何有关他的信息,否则便会被他察觉并在说出口之前被摧毁。”
“可恶,不愧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悠真愤恨地说道,随后又抬起头担忧地问道,“月彦,你是怎么被他盯上的?”
悠真迟钝地想起来,前几天他才被十二鬼月选中,而就在他拒绝了来自上弦之鬼的邀请后,月彦就被鬼舞辻无惨亲自转化为了鬼。
如果是因为他的原因连累到了月彦,他绝对会难过得无地自容,不知道该怎样再去面对无辜的月彦。
“可能是他在寻找一种药材,一种可以让鬼变回人的药材,”说到这里,像是记起不好的对话,月彦身体绷直,垂下了眼帘,“他一直在探究我,是否知道一种叫蓝色彼岸花的药材,在我变成鬼后,还探查了我的记忆。”
“他对我下的唯一命令就是寻找蓝色彼岸花。”
蓝色彼岸花?
悠真想了半天,依旧没能在记忆中找到类似的植物,彼岸花他见过红色、黄色甚至白色的,唯独没有遇见过蓝色。
但既然是可以将鬼变成人的植物,他必然会为月彦找到。
悠真对月彦许下了承诺,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帮助月彦。
在去鬼杀队总部时,悠真还在思索有关月彦的事。
暂时他不会将月彦的情况告诉其他人,鬼杀队的大家都是受过鬼的伤害同时也是非常理性的人,他无法保证他们赞同他的想法。
而且包庇鬼显然是违反队规的,如果被审判,即使他是现任空柱,他和月彦两人也不可避免地被处理。
悠真真希望所有的鬼都能保持月彦这样的理智,能够控制自己不去伤害人、不去吃人就好了,那样鬼杀队的大家就不会排斥鬼了吧。
他会想办法证明月彦不会伤害人的,让月彦得到鬼杀队的信任。
月彦的事给悠真带来了太大的震撼,导致了这一路上悠真都在想月彦的事,以至于他都忘了前几天晚上,因童磨而起的事故。
在产屋敷耀哉未出面前,在开满了紫藤花的庭院内,悠真带着自己的两名继子与不死川实弥相遇了。
“早上好啊,实弥。”一开始悠真没想太多,与往常一样对不死川实弥开心地打招呼。
撞见悠真的笑脸,不死川实弥冷峻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不少,他心情颇好地点头回道“早。”
可当他的视线随后落到了悠真身后的锖兔,特别是没什么表情的富冈义勇的身上时,陡然阴沉下来。
面具下的锖兔不甘示弱地回视过去。
而富冈义勇则一脸状况外的样子。
其他鬼杀队剑士都十分不解地看向这边莫名凝滞住的场景,只有粂野匡近瞧见后,猛地走过来故意打着哈哈,试图缓解气氛。
粂野匡近大大咧咧地说道“哈哈哈,好久不见啊各位。”
“我们不是才见过吗?”富冈义勇过于直白的话语与平静的视线,让别人觉得他在讥讽粂野匡近是个傻子。
粂野匡近苦恼地扶额。
“哼,”不死川实弥拉开挡在他面前的粂野匡近,正面对上了富冈义勇,语气不爽地说道,“听说最后是你啊,富冈义勇。”
“真是小看你了,”不死川实弥上下打量了一番富冈义勇,高高地挑起眉,“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冷静下来。”富冈义勇瞥了暴躁的不死川实弥一眼,淡淡地说道。
“啊——?完全冷静不了呢。”被富冈义勇的态度激怒,不死川实弥脑门一突,他单手卷起袖口咬牙切齿地说道,“该死的小鬼,是在挑衅我吗?来吧,来打一架吧?这是你想要的吧?”
“义勇他没这个意思。”锖兔见事情发展得不对劲起来,连忙劝道,“他平时就是这样说话的,你不能因为悠真更喜欢义勇就……”说到这里,锖兔情绪低落地一顿。
“哈对了,还有你这小子,”还不等锖兔说完,不死川实弥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再乱晃,小心我宰了你。”
“别、别冲动。”
悠真连忙站在三人中间,余光注意到从远处走来的几位柱,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和这异常凝重的气氛。
他可不想因为这种事再被围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