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忽然叫你过来,悠真君。”森鸥外十指交错抵住下颚,对面前的青年浅浅地笑着。
“森先生,传召我前来是有什么事吗?”悠真微微垂首问道。
在这位于黑.手.党大楼最高层的首领办公室内,悠真姿态随意地站在红木制成的宽大办公桌前。
悠真一身整齐的黑色西装,柔顺的黑色长发被编成麻花辫搭在肩侧。
森鸥外的视线缓慢地从悠真血红色的眼睛,一路扫过他挽在一侧的黑发上,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
“不是重要的事,只是——”森鸥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忍不住地,想要关心一下悠真君。”
关心他?
回视对方,悠真佯装不动声色地静静看着森鸥外那双暗红色的眼睛。
“毕竟,无论是先前的谍报人员兰堂君,还是最近的太宰君、织田君还有敦君他们……”森鸥外缓缓细数,“你身边亲近的人都从黑手党叛逃了。”
“他们都和悠真君有私交,想来悠真君你应该……很难过吧?”森鸥外露出了摸不清真意的笑容。
是在怀疑他吗?
短暂地沉默了片刻,悠真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回答这个问题,同时怎样回答也十分重要,代表着他的倾向。即便不能彻底打消森鸥外对他的怀疑,也不能放任事态朝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悠真一边算着自己暴露的可能性,一边思考如何回答。
最终悠真嘴角微翘,轻笑了一下,散漫地说道:“森先生,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
悠真双手撑在桌面上,微微俯下身来,轻佻地俯视森鸥外:“他们,对我来说只是还不错的情人而已。”
“而情人,是随时都可以更换的。”悠真露出了暧.昧轻浮的笑容,“这种事,森先生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哦?”森鸥外挑起了一边的眉,“他们对悠真君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的吗?”
“嗯,当然,”悠真无意识地立起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尖轻点桌面,“我对情人向来不会倾注太多的感情。”
“原来如此,”托腮沉思半晌,森鸥外似是好奇地说道,“那太宰君呢?”
“太宰?”悠真一愣。
“嗯,太宰君在悠真君的心中,占有多少分量呢?”森鸥外的眼睛紧紧盯着悠真。
说全然不在意也太假了。
“太宰他……”悠真垂下了眼帘,如同被戳穿破绽一般地犹豫了,“我……果然还是不能原谅他吧。”
森鸥外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那视线像是要将悠真看透般锐利。
“啊,要赶快忘掉太宰那混蛋。”见状悠真拉长了语调,企图转移森鸥外的注意力。
“所以就算是森先生,如果你愿意,也不是不可以。”悠真弯下腰,以近乎气音的声音对森鸥外说道。
面对部下的故意调戏,森鸥外没有泄露太多情绪,只是淡淡地望着悠真靠近自己,看着他黑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垂落在身前,发尾晃了一下拂过他的手背。
手指条件反射般地曲起,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似乎感受到了那轻微的痒意。
悠真本以为森鸥外这个只对幼女感兴趣的男人会推开他,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捏住了自己的下巴。
森鸥外专注地打量着悠真。
为了不让悠真乱动弹,森鸥外的手还转而按住了悠真的脑袋。
感受到对方手上的力道,悠真被惊得后退:“森先生?”
“抱歉,”见悠真挣脱开来,森鸥外翘起双腿靠向身后的椅背,俊雅成熟的脸上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反而笑着说道,“原来我误会了悠真君的意思,是我失礼了。”
是试探吗?
悠真抿唇,硬着头皮说道:“也不是误会。”
“只是,我以为我并不符合森先生的标准。”悠真勉强地解释道。
“啊,的确,”森鸥外赞同地偏了下头,却不失笑意地说道,“但悠真君很可爱。所以,如果是悠真君的话,我大概会接受。”
虽然感觉森鸥外在开玩笑,悠真还是觉得这里不适合他再待下去。
“……如果没事的话,容我先行告退。”说着悠真转身就要走,却被森鸥外提高音量叫住。
“悠真君,我没有怀疑过你。”森鸥外双手优雅地交叠,“毕竟,当初是你亲手将首领的位子让给了我。”
悠真闻言诧异地转过头来。
这的确是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先代在病危之际传唤悠真,许诺过若悠真执行他的命令,便让他成为下一任的首领。
而悠真没有顺从先代的意愿,而是让门外的森鸥外进来,默认了森鸥外篡位的做法。
可即便悠真如此坦然地选择了森鸥外,森鸥外还是在先代愤怒之际,试图再次强调他对悠真许下首领之位的承诺时,仓促地杀了先代。
他们之间默契地从未谈论过这件事。
此刻却被森鸥外突然提及,是为了什么?
而且表现得如此赤忱。
如果不是Mimic的事才发生,悠真差点就相信了他的谎言。
这件事不断地提醒着悠真,森鸥外不是感情用事的男人。
悠真前几天才看过坂口安吾整理的报告,知道了事情的大致来龙去脉。
全因那张异能开业许可证。
森鸥外不惜引渡Mimic来横滨,并牺牲织田作之助。
在那之前,织田作之助并未背叛首领。
而在做了这些理性却极为冷血的事情后,却特意告诉他,他是重情义的吗?
刚质问过他,便说出这样的话,未免有点可笑。
他不认为他在森鸥外的心里有多少分量,足以动摇他所谓的最优解。
“我明白的。”背对着森鸥外,即便不相信他,悠真依然这样说道。
森鸥外笑得更深:“欢迎悠真君随时来找我。”
“无论是何事。”
悠真再次为自己刚才冲动之下的行为感到后悔。
不知道要被森鸥外这地下医生拿出来嘲笑多少次了。
微微吐出叹息,悠真走出黑.手.党大楼,穿过繁华的街道。
走到转角处,悠真猝不及防地被人从身后蒙住了眼睛。
“猜猜我是谁。”那个人刻意压低了嗓音,在悠真耳边神秘地说道。
“……太宰。”悠真拉下了对方的手,转过身。
“Bingo,不愧是白泽君。”太宰治愉快地打了个响指。
“……”悠真对于太宰治略显幼稚的自娱自乐感到无奈。
悠真望着太宰治的打扮,不穿西装的太宰治虽然身上各处还缠着绷带,但俊秀的脸上却毫无遮盖。
鲜少在床上以外的地方看到太宰治完整的面容,悠真看得有些愣神。
“见到我不开心吗?”太宰治一手叉腰,歪头问道。
“没有,我很开心。”回过神在太宰治的唇上亲了一下,悠真带着太宰治向外走,顺便问道,“敦还有织田那个笨蛋怎么样了?”
悠真还在生织田作之助的气。
他现在都记得自己刚出差回来,从敦那里听到消息后,一刻不停地赶往现场,看到太宰治跪在织田作之助身边的时候,有多紧张。
竟然舍命陪那样的人去死,如果不是他意外地提前了一天回来,最后也勉强地及时赶到,悠真完全不敢想象后果会是怎样。
悠真心有余悸地又骂了一遍:“织田那个笨蛋。”
“真是千钧一发。”太宰治也感叹道。
“不过白泽君不先问问我的情况吗?”太宰治搂住了悠真的腰,蹭了蹭,“我可是偷偷摸摸地跑出来见白泽君的呢。种田长官可是说了,我还有好久才能从地下上来。”
悠真抬手揉了下太宰治蓬松的头发,配合地说道:“太宰你最近怎么样?”
“开玩笑的,我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太宰治虽然这么说,还是满意地亲了下悠真。
“敦他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很适应现在的生活,控制异能已经不是很大的问题。”
“织田作他通过了的新人赏。”
“那你呢?”
“我也不错。”太宰治笑着说道,“虽然没有明面上的身份,但——更方便和白泽君偷·情呢。”太宰治压下了嗓音。
“只是更喜欢你白发的样子。”太宰治抚过悠真的头发,看着指间的黑发,颇为遗憾地说道。
“你还敢说!”悠真说到这个就生气。
为了不让黑.手.党的人发现他和太宰治仍有联系,悠真不得不把白发染成黑色,每天还要戴上不太舒服的瞳片。
“抱歉抱歉,”太宰治埋进了悠真的脖颈间,低声承认道,“是我的错。”
“是我总忍不住地想要抱白泽君。”太宰治唇贴着悠真锁骨,含糊地说道。
“……你够了啊。”悠真警告地看了太宰治一眼。
太宰治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不过虽然有预感白泽君身份不一般,但没想到是军警中的猎犬呢。”
“真是吓了一跳。”太宰治耸了耸肩,不满地说道,“说起来为什么叫猎犬呢?和白泽君的气质不太相符。”
悠真黑线:“猎犬又不是为我成立的。”
“好可惜,其实相比于狗,白泽君更像猫一点。”
可能对于讨厌狗的太宰治来说,不像狗是种夸赞吧。
悠真默默地想着。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终于做成功了特制豆腐,特别硬哦,但味道不错,下次带给你尝尝。”
“……还是不用了,谢谢。”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走到了太宰治临时的家。
悠真的根据地都不适合太宰治露面,所以每次只能去太宰治那里。
而两人见面的次数远没有往常那样频繁,忿忿于中也有更多时间霸占悠真,太宰治不肯放过任何的机会。
即便是刚做完,悠真还是被太宰治紧紧抱着不愿抽离。
想到太宰治比在黑.手.党时还要辛苦地工作,悠真放纵了他的任性。
等好不容易被放开,时间也不早了。
起身穿上衣服还被不舍地揽住腰,但留在这里过夜太不方便,悠真干脆地拒绝了太宰治的请求。
临走前,悠真被又太宰治拉住。
“白泽君,”太宰治额头抵着悠真,深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其他人还好吗?”
挑了挑眉,悠真顿时心有所感地说道:“敦就拜托你了。”
在太宰治疑惑但理所当然中,悠真紧接着说道:“作为交换,我负责芥川好了。”
“白泽君……”太宰治动了动唇。
悠真知道太宰治有时候特别别扭,也不多言,抬手拍了下他的脑袋:“帮我照顾好敦。”
走到门外的时候早已夜深,悠真看着天色不太好的样子,想起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便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悠真刚回到公寓,外面就恰时地下起了大雨。
感叹自己还挺幸运的,悠真不太在意地拿出钥匙准备打开门,却在这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气息。
“谁?”停下手上的动作,悠真轻蹙眉看向那边。
“是在下。”瘦弱的黑发少年自黑暗中缓缓走出。
“是芥川啊,”悠真松了口气,长腿交叠斜倚在门边,“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着眼前的白泽先生,芥川龙之介有些发愣:“白泽先生。”
黑发青年没有了早上偶遇时凌厉的工作状态,此时的他肩上随性地搭着一件黑色大衣,被束起的辫子散开,卷发自然蓬松地披散在身后。
垂眸漫不经心地望着他。
这副随意慵懒的姿态,让已晋升为首领直属的芥川龙之介迟钝地察觉到,他在此刻的行为有多不妥。
本意是问完就走,却没想到会等对方到这么晚。
其实如果不是悠真出声,芥川龙之介已经想悄悄离开。
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芥川龙之介只能咬着后槽牙直视着地面,踌躇地说道:“你最近…有和那个人联系吗?”
悠真差点以为被这少年看出了什么。
掩下心虚,悠真果断地摇头:“没有。”
芥川龙之介明显地失望了。
“抱、抱歉,咳咳……”情绪激动之下,芥川龙之介控制不住地猛烈咳嗽。
芥川龙之介咳得太过厉害,胸口连带着泛起一阵剧痛,他略为狼狈地半曲起身体,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眼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悠真走过来拍了拍芥川龙之介的后背,扶着他说道:“先进来吧。”
大概是悠真的语气太过平常,捂着嘴的芥川龙之介不由自主地顺着悠真的话说道:“多、多谢。”
可直到他缓过来后,当视野恢复清晰,发现自己坐在了白泽先生家的沙发上,白泽先生甚至在为他倒水后,芥川龙之介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没有拒绝。
怎么可以这么晚还打扰白泽先生。
想到白泽先生先前和太宰先生的关系,芥川龙之介有些紧张又不安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