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细雨,整个培金被浓雾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而宫殿却被华丽的吊灯照得明亮异常。
忍受着被治疗时的微小痛感,悠真趴在蚁王结实的怀中。
寝宫内透着柔和的光芒,两人只有偶尔的眼神交接与时不时的轻柔亲吻。但即便如此,宫殿内的氛围也足以令感官敏感的尼飞彼特蹲在门外,深深地叹气。
他捂住自己炸起的猫耳朵,竭力地把注意力放在远处,不去听两人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
在将悠真的手臂治疗好后,尼飞彼特不敢多言匆匆忙忙地告退,接替了枭亚普夫继续释放圆警戒宫殿周围。
而蚁王与悠真就着这暧昧的气氛顺理成章地进行了更为深入的交流。
被横抱着放回柔软的大床上,身体上的疲倦以及越发不能无视的紧迫感让悠真难得地烦躁了些,但也抵不住身体上浓浓的倦意。没有蚁王的打扰,悠真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蚁王不需要睡眠,他垂眸看着床上削瘦的青年,仔细地观察着悠真安静的睡颜。
似乎因为他先前的苛刻与轻待,没有充足的睡眠与食物,青年的脸比刚来时要苍白很多,饱满适合接吻的唇瓣不管他怎样按揉都总是失去一份血色。
粗糙的指腹揉了揉青年的唇瓣,蚁王的眼眸暗了下去。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是简单的碰触,都能让他心理上感到无比的满足与愉快。
悠真沉浸在睡梦中,仍然能感到蚁王手指不安的作乱,本能地打开他的手转过脸去,不让蚁王再触摸他的嘴唇。
还是第一次有人胆敢对他动手,蚁王却没有生气,只是自然地收回了手。他没有再打扰悠真,而是坐在床边,尾巴悠闲地搭在悠真的腰间。
漂亮的外貌对蚁王来说只是过眼云烟,蚁王一直以为自己看透一切的表象从而无法单纯地欣赏外表,可蚁王却发觉自己现在似乎能感受到这份美丽。
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地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看着他沉睡也不错。
筛选日在即,枭亚普夫因有要事向蚁王询问,蚁王却无声地制止住了枭亚普夫,他轻声下床走到宫殿外,示意枭亚普夫跟上。
枭亚普夫愤恨地看了眼被容许待在蚁王寝宫的悠真,但又碍于蚁王,终究还是没有动作。
可等悠真再次醒来,看到的是蚁王那张几乎没有表情的脸,还有在自己身边显现的[玩具修理者]。
“我…睡了多久?”直觉自己睡了很长的时间,悠真有些茫然地问道。
“三天了。”蚁王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的喵,”尼飞彼特蹲在旁边,他收起了[玩具修理者],“王为了你,三天没有闭眼了喵。”
悠真也没想到会这么久。
“你…”蚁王搂着悠真,忍不住地问道,“你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不是太大的问题,大概是因为过于饥饿,所以身体就自动进入睡眠状态了。”悠真无所谓地说道,他感到经过几天的修整,他已然恢复了一些。
“下次不要再硬撑了,”蚁王神色微动,为悠真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而恼怒,语气有几分强硬,“实在饿了,就不要再坚持这样愚蠢的理由。”
蚁王这一句在他看来再普通不过的话,却蓦地点燃了悠真的怒火。他本就因为猎人协会即将到来的讨伐队而左右摇摆,可就在他要下定决心的时候,却又听到蚁王对他说出了这样不可容忍的话。
“我宁愿死也不会吃人肉的。”悠真的脸色沉下,“如果你连最基本的,尊重我的选择都做不到的话,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这是蚁王第一次见悠真动怒,自从他们那日亲吻后,蚁王能感觉到,他们自然而然地亲密了许多。
蚁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很享受这样的改变。
这样的改变却短暂如昙花一现,悠真突然的气愤蚁王不能理解,也没有人妄图让蚁王接受他们的观点。
可蚁王看着悠真难掩失落的眼神,他发现他无法忽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尼飞彼特的耳朵动了动,他一声不吭地单膝跪地,没有说任何的话,只是悄悄地用余光观察着两人。
“我只是想让你活着,”蚁王拉住了悠真的手,想要解释自己意图,“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他在说什么啊,明明是比他还要弱小的存在,明明是他自己先做了错事,什么都不说地擅自睡去,好不容易等到他醒来后,却还自顾自地曲解他的话,对他莫名地发脾气。
可他却奇异地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想要安慰眼前的青年,让他知晓自己的心情。
情急之下,蚁王说出了自己从未想过的话。
“你是…你是我喜欢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尊重你?”蚁王将悠真的手放入了掌心,“你对我是不一样的存在。我不会逼迫你,让你做不开心的事。”
悠真也没有想到会从蚁王的口中听出这样坦诚到近乎告白的话。
就连尼飞彼特也吃惊地抬起了头。
注意到两人这么大的反应,蚁王仿佛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僵硬在原地,蚁王最终背对着尼飞彼特命令他退下,并撤掉他身边的圆。
在尼飞彼特的极力反对下,蚁王才修改了命令,不允许所有人上二楼,圆也只能停留在二楼以下。
下完指令后,蚁王将错愕的悠真半抱着带回了寝宫,他在悠真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按住了他的后脑,让悠真的嘴唇落在了自己的颈侧。
“吸我的血吧。”蚁王平静地说道,“这里可没有人类让你吸血。”
悠真不敢置信地退开,与蚁王对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是其他人,悠真不会感到如此震惊,可这是蚁王,是一直高高在上、自诩是所有生物的王。
“我不需要知道意味着什么,”蚁王的尾巴缠上悠真的手腕,说道,“我只需要知道,我现在想让你这么做。”
悠真心神一震,有些无措地望着蚁王。
即便悠真心里不认为,但他无比清楚地知道,在蚁王一贯的观念之中,他这样做就自甘降低身份地沦为他的食物。
这对于向来傲慢的蚁王,要有怎样的觉悟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过来,”蚁王见悠真踌躇在原地,他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你…”悠真迈步走过去,轻轻搂住了蚁王的后背,像是确认道,“真的要让我这么做吗?让我以下犯上?”
蚁王的回答只是按住了悠真的脑袋。
尖锐的牙刺入蚁王的颈侧,在吸入蚁王蓝色的血液时,悠真的身体紧贴着蚁王,感受到他跳动得过于热烈的胸膛。
悠真内心的天平终于倾斜。
接下来的几天,蚁王在打发时间的同时也是为了战胜小麦,继续在大殿内和小麦下军仪棋。而将军仪棋视为生命的小麦也欣然同意,以至于在与蚁王的对弈中最终觉醒。
接连败北的蚁王没有枭亚普夫想象中的暴躁,反而享受起了在对弈之中的乐趣,认识到了人类也是有值得称赞的地方。
蚁王不再像最初那样的冰冷残暴,他的脸上出现了更多的表情,开始拒绝食用肉丸,甚至在枭亚普夫逐渐焦虑的目光下,蚁王学会了如何和喜欢的人相处。
唇舌相触时产生的、那种不输于交.合时的愉悦感,让蚁王不由地舔了舔唇,他喜欢上了俯身与悠真接吻的感觉。
悠真同样将蚁王的转变看在了眼里,他每次都会软下神情,专注地抱住蚁王的肩颈回应他。
不久后,离筛选正式开始只剩下一天。
“从现在起,全国人民朝宫殿方向移动。”随着一阵刺耳而响亮的警铃声,外面的广播中略显严肃的女声响起。
筛选于今天开始准备,等到明天下午的时候,迪哥广场大概会被五百万人挤满,届时会产生能被蚁王所用的士兵。
对筛选持着完全反对的态度,悠真还在思考以蚁王现在的性格,他该怎么劝说蚁王不再继续举办下去。可就在这时,窗外一阵长吟打断了悠真的思绪。
悠真抬头看去,是他的雕飞回来了。大概是路途太过遥远的缘故,即使有着他的血液,雕也不免地累坏,长时间的飞行让光洁柔韧的羽毛变得凌乱许多。
慢吞吞地坐起上半身慵懒地靠在床头,悠真伸出手臂让雕扇了扇翅膀降落下来,帮它顺着羽毛抓了抓,雕颇为享受地仰起头啾啾叫了几声。
解开纸条,在接触到纸条的一刻,悠真感到了上面念力的波动。试探地去看,果然是用念力写了几行字。让他感到有些惊讶的是,上面的字迹并不是尼特罗会长,而是奇犽。
看上去没有透露很多的信息,奇犽说他已经将伊尔迷的念针拔了出来,还顺便地问他有没有被插入过念针,也简略地说了小杰的事情。小杰因为凯特被奇美拉蚁伤害而憋着一口气,现在正在为讨伐奇美拉蚁而努力地修行。
悠真捏着纸条的手紧了紧,短短的几日内,竟然连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深吸口气,悠真若无其事地将雕放在了书桌上,大脑疯狂地思考着现在他应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奇犽在中途断了雕,那应该是对他在这里有了些推测,毕竟如果真的要认真追踪的话,还是可以轻松地查到这只雕是向皇宫的方向飞的。那么奇犽这个时候写这种信是暗指他们要有什么动作吗?
尼特罗那老狐狸也是谨慎地过分,只说让他安心会解决这件事,却没有告诉他具体的情况。
已经知道猎人协会即将行动,而悠真深知人类一方是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悠真不安地手越发冰凉,决定还是要尽快开始实施他的计划。
到了大约傍晚的时候,随着蚁王回到寝室,悠真主动地上前环住蚁王的脖颈,在亲了他一下后,终于失态地开口。
“王,你愿意相信我吗?”
蚁王看着表情无比严肃的悠真,他理智明白不该答应地如此随便,却还是在与悠真的对视中,顺从心意地点了点头。
悠真轻松地笑了笑,他还是不清楚奇美拉蚁到底进化到了如何的程度,是否能抵抗住人类的攻击,但希望这么做能够帮助到蚁王。
“会有点痛,忍耐一下。”
在蚁王讶异的目光中,悠真跪坐在蚁王的两腿之间,捧着蚁王的脸,随后割破了手腕,抵住蚁王的嘴唇,让血液流入蚁王微张的嘴唇。
“你…在做什么?”在霸道的血液的注入下,蚁王感知到了那股强大的力量,在被他一点一点地吸收。如汇入苍茫大海的溪流般,温暖又饱含源源不断的能量与他体内的力量汇聚。
知道悠真是在将血脉的力量传递给他,蚁王别过脸去站起来按住悠真的手腕试图止血:“你不要命了?才养了几天的身体。”
“这点伤对我而言不算什么,”悠真再次抬起手腕,上面已是光滑一片,“你忘记我的恢复能力了?很快就能痊愈了。”
“那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蚁王不解地看向悠真,“难道在你的种族中,还有互换血液的传统吗?”
说到这里,蚁王很容易地就往亲密的地方想去,体.液交换吗?不排除有的生物习性就是如此。
蚁王不禁对这种行为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算是吧,”悠真没有旖旎的想法,但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说道,“还没有结束,继续吧,你要全部消化可需要不短的时间。”
在知道这个行为对悠真没有危险后,蚁王欣然接受。随着血液进入体内,即便悠真再怎样控制,难以忍耐的疼痛还是蔓延席卷了全身,极度的疼痛之下,蚁王的意识变得些微模糊。
反常的剧痛并没有引起蚁王的愤怒,他能感到自己正变得比先前还要强大,他相信的人没有伤害他。
而随着零点钟声的响起,数万米人眼都看不到的高空之中,一只硕大的怪鸟飞到了东果陀共和国的上空。两位气势磅礴的老者从怪鸟的身上离开,踩着由念力组成的金色巨龙纵身跃下。
与此同时,站立于塔尖守卫的尼飞彼特心中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
向来相信直觉的尼飞彼特果断地将笼罩着整个宫殿的圆变型成尖锥状对准了天空。在刺探确认了那里真的有敌人之后,意识到入侵者的强大,为了完全进入临战的状态,尼飞彼特彻底解除了圆,转而蓄力向巨龙之上的人冲去攻击。
却没料想判断错误,尼特罗想要的就是他这样的反应。
尼飞彼特因此弄巧成拙,受尼特罗雇佣的杰诺·揍敌客恰好使出了[龙星群]。庞大的金龙在一瞬间分散为无数个金色光箭,成片地向宫殿群的方向如星光般全数倾斜而下。
毫无疑问,从如此之高的高空处落下,受到重力的作用,原本便由强大的念力凝结而成的利箭更是充满了杀伤力,势如破竹地冲破了东果陀共和国的宫殿,紧接着如细密的雨一般降下。
而悠真正抱着吸收血液的蚁王,不同于短暂昏迷的蚁王,失去大量血液的悠真最先意识到不对劲,他猛然间察觉到上空有什么东西落下。
尼特罗居然在这个时候开始行动了!
可这一切来得太过迅速,由于身体的限制悠真没有能够及时躲开,他只来得及一把将半昏迷状态的蚁王推开,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光箭狠狠地击中他,将他的身体整个贯穿。
金芒化作微光消失,悠真手狼狈地撑住了向后倒去的身体,可仍是一时不支侧过身。口中猛地吐出鲜血,悠真急促地喘息着用手堵住伤口处,想要调动细胞为自己治疗,可刚刚才赋予了蚁王血液的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伤口缓慢地愈合,眼前的情景也逐渐变得恍惚起来。
昏迷之前,悠真模糊地看到焦急的人影向他冲来,知道那是谁,放心地倒在了清醒过来的蚁王怀中。
而宫殿外的尼飞彼特知道自己走了一步错棋,在被尼特罗一掌击飞后,他顾不上其它,急忙展开圆去感知蚁王的存在。在得知蚁王的方位后,他还同时发现了那两个人正朝蚁王的方向所去。情急之下,尼飞彼特在落地的一瞬间,竭尽所有地飞速跳跃,冲向蚁王所在的位置。
可是就在到达宫殿之后,他愣住了。
一股阴霾般浓重到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的负面情绪,正以蚁王为中心地发散开来,连还未到达的尼飞彼特都感知到了,那是蚁王的念力。
蚁王发出来的气如同黑雾笼罩整个宫殿,气中他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表露无遗。
如此毫无戒备,让尼飞彼特切实地感受到,王现在的状态比他所预想的,还要糟糕。
奋不顾身地竭力跃去,等尼飞彼特终于到达后,他扒在窗边看到了寝室内的一幕。
蚁王正抱着生死不明的悠真,脸上毫无表情,周身散发的强大气场中夹杂的锐利与压抑,让所有人都有一种就连时间都凝固住了的错觉,他们无法动作。
即便蚁王错漏百出地背对着他们,为了讨伐蚁王而闯入的尼特罗会长以及杰诺都无法动手,他们驻足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蚁王沉默地抱起悠真,从破碎倒塌的床上离开,将他放在了一边的毛毯之上,细心地把他的手放在一旁。
时间再次流动了。
“彼特。”
“在。”愣住的尼飞彼特在听到了蚁王的声音后回过了神来。
蚁王恢复了平时的表情,但这反而让尼飞彼特更加感到不安。
“把悠真治好,交给你了。”蚁王低头轻轻地将悠真额前的发丝拂开,抚住悠真伤口的手顿了顿,他的眼前是大片大片的血液,他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如此讨厌艳红的鲜血。
低头亲了下悠真被鲜血染红的唇瓣,蚁王对尼飞彼特低声说道:“拜托了。”
被蚁王郑重地嘱咐,尼飞彼特的身体从窗台上敏捷地纵身跳下,精神上却仍是呆呆地注视着蚁王。
蚁王以往冷漠残酷的眼眸中,此刻充满着他从未见过的复杂又充沛的感情。
在这个时候,尼飞彼特才真正地意识到,蚁王在这段时间内究竟改变了多少。
已经不再是一个王的象征,不再是一个被绑在王座之上的傀儡,而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志,拥有了想要的幸福。
尼飞彼特望着浑身散发着淡淡光辉的蚁王,茫然地不知道自己此刻内心深处产生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这是一种他没有过的冲动,眼角甚至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来。
他由衷地为王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