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他们这边刚准备冒险撤离, 伴随着一声震响，负责放风的学生跌跌撞撞跑了回来，“虫潮——虫潮攻进来了！！！”
空气嗡地震了起来, 晶灯一个接一个爆炸。
身边聚集在一起的alpha们纷纷发出痛苦呻\吟, 抱头蹲下。
黑暗中, 林修月感觉自己被人拉进了怀里，来不及想太多，他立马释放了带有镇静意味的精神力。
这样安抚的效果很差, 但这会也来不及犹豫那么多了。
幸好他反应及时，他的精神力也抵挡了一部分虫族声波的冲击，alpha们很快恢复了过来。
季绸：“赶快走！”
季绸, 柯索斯, 还有另外一名机甲系的学生当机立断放弃他们之前准备的交通工具，纷纷装备上了机甲的第二形态。剩下林修月, 沈岚, 还有另外三名情报系的学生, 一共五人, 柯索斯和的另外一名alpha一人一手抓一个, 一个猛子从地堡被砸出的大洞冲了出去。
剩下林修月，季绸打算也像其他人那样把人一抱就跑, 林修月却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脸色登时变了下, 转头就要往反方向跑。
季绸被他的动作惊得心脏骤停, 脑子反应过来之前, 已经抓住了要跑的人的后衣领：“你要去哪！”
林修月扭头看他：“弗兰！他被栓住了, 他是个omega，那些虫子的目标就是他！”
季绸机甲掩盖下的面孔倏然狰狞了下, “你管他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不走意味着什么？”
“一个陌生人罢了，就这么两天，值得你冒着命不要去救？你——”
林修月身子一矮，像是滑不溜手的鱼一样钻了出去，只给季绸留了件孤零零的外套。
“我知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他的声音仍然平静得让人火大，义无反顾，没有半分迟疑，眨眼就消失在视野内。
起码季绸就瞬间被点燃了怒火。
他握紧拳头，用力锤向身侧的墙壁。
这样也好，他就不该管他，反正他们是仇人，他这样的人，就这么死在这，也是他该得的。
自食恶果，倒是省去了他很多报复的功夫。
季绸控制着机甲追着其他人的方向飞去。
......
“该死，又开始了！”弗兰靠在房间里，满头冷汗地握起拳头锤向自己的肚子。
他撩开下摆，肚子上畸形地顶起一些不规则的形状，他在阵痛中痛苦咬紧牙关，咒骂道：“我迟早要杀了莱恩！”
“还有、还有元老院那些不是人的混蛋......！”
“妈的，好像谁愿意被他们弄到帝都来一样！说得好像我是来享福的，要不是为了妈妈......”
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转眼，银发少年怒极，握进拳头像是对着仇人一样对着自己的肚子再次举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古怪的簌簌声。
他放下拳头，勉强撑起身体，大声问：“谁在外面！”
“沈岚？季绸？柯索斯？”
他把名字一一念过去，但都没有人回应。
门开始当啷当啷有节奏地响，像是人在敲门一样。
起初他先是松了口气，不耐烦地喊了句滚。
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项圈，隔着项圈自虐般按压越发炙热的后颈，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那些alpha最好都给他滚远点。
“想到要被这些alpha标记就要恶心吐了......”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来的那个alpha，应该是alpha吧。
“长得跟个O似的......怪好看的......”
斯斯文文的，感觉不会跟人吵架，也不会骂人。
想着想着背后打了个冷颤。
敲门声一直没停，还在一下一下敲着。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悄悄抓紧了大腿枪套上的枪。
......
林修月远远看见关着弗兰的房间的，门敞开着，几只虫子挤在门口，当下心中一沉。
幸好地堡本来就是军用建筑，趁手的家伙也多。他飞速在周围搜刮出了一柄消防斧，顾不上太多，颠了下就冲了过去。
“弗兰·雷加！”
刷——
压在弗兰身上的虫子被人从中披成了两半。
一束光从裂开的虫子尸体当中照进了被虫子遮得暗不见天的角落。
弗兰空洞的眼睛颤了颤。
他握着枪的手不断打着颤，满地的空弹壳，周围还有几个零碎的虫子尸体，之前为了防止自己失去意识把锁扣打开，他把脖子上项圈的钥匙扔到了角落，在虫子突入进来时，他怎么也够不到钥匙，只能眼看着一波又一波的虫子前仆后继地冲进来，自己却被锁在这里，连跑都不能跑。
他看着气喘吁吁提着消防斧的年轻alpha，眼瞳缩起，一时间就这么呆住了。
林修月费力踹开虫子巨大的尸体，蹲下去摸了摸omega脖子上的项圈，也不知道钥匙在哪，他掂量了下消防斧，应该可以试试劈开。
于是举起斧子，二话不说，用尽全身力气，拼命砍向连着他脖子的那条链子。
有点恐怖，有点疯狂，但又没那么恐怖，也没那么疯狂。
弗兰定定望着他，如是想。
林修月手都要震麻了，口罩后的脸也是麻的，到后面完全是机械性的动作，但他不敢停下来。
时间紧张，其他人没有他堪破虫子封锁下的弱点和漏洞，根本逃不出去，所以他得尽快带弗兰过去跟大家会合。
走廊上再次响起虫子爬动的簌簌声，弗兰面色发青，喃喃道：“你别管我了，你自己走吧。”
林修月没有力气理他。
“喂！”
当啷——
锁链迸射出火光，在弗兰眼前断裂。
他睁大眼睛，整个人都回不过神一样呆愣地看着林修月。
林修月扔掉斧子，要去拉他，结果没拉动，反倒被垂着脑袋的弗兰拽了回去。
下一秒，omega凑过来，滚烫的唇落在林修月布满薄汗的脖子上。
omega的吻落在颈侧，带来细微的痒意。
他听见omega重重喘了口气，粗沉，掺着情/欲。
他在发情。
啪——
银发少年脸被扇到一侧。
他保持着脸被扇歪的姿势，就这么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畅快低笑，笑得肩膀都一耸一耸的。
虽然被打了，但看起来开心得要死。
林修月迷茫看了眼自己的手掌，自己手都红了，他不疼么？为什么要笑？
皱眉，声音微冷：“冷静了吗，要发情也看看场合，站起来，跟我逃命。”
他觉得他发情发得失了智。
弗兰站了起来。
少年身体发育得不错，挺拔修长，一站起来竟然比林修月还高了半头，明明是个omega，狭长的眼睛却极具侵略感地打量着林修月。可能是年纪小不懂得隐藏，整个人锋利得像把染了凌厉霜寒的刀子。
这个abo的世界，人人都是进化的超级人类，只有他是原始人。
林修月心情糟糕地想。
“遵命。”对方懒洋洋地回答。
......
林修月精神力场全开，精准探测地堡里虫子的点位，带着弗兰避开它们。
由于弗兰正处于发情期，无法掩盖信息素，两人一路逃，虫子在身后一路追。
不过还是比想象中的要少了很多。
等他们冲出地堡才知道为什么。
林修月一打眼就看到了在地堡外面阻拦虫潮战线的三个大家伙，三架机甲，每一个都有一座摩天大楼那么高。
“季绸！”他惊喜大喊了声。
脚步踉跄地朝着那艘亮银机甲狂奔，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虫子。
听到他的呼喊，巨人似的机甲放下一只手掌在地面。
见状，弗兰把快脱力要跌倒的林修月抄起来，猛地纵身一跃——
两人摔在季绸的掌心里，四周风声猎猎，视野骤然拔高，林修月和弗兰被托到机甲胸前。
终端亮起，传来柯索斯的声音：“怎么办，往哪走，虫子数量太多，我怀疑周围有虫子巢穴，我们恐怕撑不了太久！”
林修月实在没力气，干脆就坐在机甲的掌心里，虚虚合拢手掌，闭眼凝神。
很快，他睁开眼，打开掌心。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数也数不清的散发着白光的小鸟魔法一般从他手心里飞了出去。
远远看去，如同机甲掌心纷飞而去的花瓣。
无数只鸟儿向着天际飞去，扎进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向导的视野内，一个个光点湮灭在尽头。
但也有那么一两个，在黑暗之中繁星般亮起。
他迅速而坚定地指着一个方向：“那边！别回头，冲！”
三架机甲闻声而动，前后向着他指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季绸操控机甲圈起掌心，将林修月二人护在手心里。
透过机甲的指缝，林修月看见有部分他放出去的飞鸟穿过了虫族布下的天罗地网，向着未知空间而去。
林修月讶然发现自己放出去的，由精神力构建的探路鸟，探到了其他的考场。
不同的考场之中，还有很多正在绝望中艰难抵抗的学生。
目睹那些惨状，林修月咬了咬牙，再次加大了的精神力的释放。
更多的鸟穿过了虫族的围攻，出现在了其他考场之中。
森林，湖泊，城市......
一片黑暗中，人们的眼中骤然掠过一道微弱的光亮。
小小一片亮光从夜幕之下流星一样飞过。
看不清轮廓的白色飞鸟盘旋在学生们的周围。
有人怔怔伸出手掌：“它好像，是想让我们跟它走？”
美丽的白鸟优雅梳理了下羽毛，随后再次振翅高飞。
......
学校，南区训练场。
随着时间的拉长，变黑的格子越来越多，聚集在这里的众教师脸色越来越灰败。
许禁一直专注地看着某个格子，直到那个代表林修月的格子也暗了下来。
男人眼睛微微垂落，遮住眼底的神色。
片刻，他站起身，拍了拍教师弗安娜的肩：“节哀。”
“这批学生的抚恤金等问题，后续，军部全权......”
“少将！你看！”身后，向来冷静到如同机器人的副官郑熔声线激动到颤抖。
许禁转过头，一整片黑暗的格子里，其中一个蓦然被点亮，如同凛风孤立的烛火，在无数人以为那支微弱的火苗将要熄灭时，它又坚强地亮起。
仅仅在那一秒之后，无数个已经熄灭的格子一个接着一个亮起，迅速连成一整片。
许禁怔怔望着这样的景象，久久回不过神。
.
林修月睁开眼，就被一群红着眼圈的师生包围了。
沈岚看到他醒来，嗷了一嗓子扑过来要抱住他，被季绸一把抓住。
“你昏迷了三天了，发烧一直不退，总算醒来了！好好！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有着一头棕色长卷发的女人哽咽着道。
林修月对热情抓着他手的弗安娜女士有点不适应：“老师，您，先松开我......”
“哎，不好意思，老师太激动了，你都不知道......你都不知道......”她语无伦次，语言混乱。
“反正，林，你真是太棒了！”
柯索斯在外面粗声粗气嚷嚷：“让我进去看看，让我进去看看！”
被另一名守门的情报系老师凶了下：“去，你机甲系的瞎掺和什么？”
柯索斯愤愤不平：“季绸也在里面啊，凭什么他可以进去，我就不可以！”
老师掐腰瞪他：“人家是关心室友，友爱同学！你呢？”
柯索斯动了动嘴唇，嘴里泛起嘀咕：“他那是友爱同学吗，他肯定没有我友爱，我是真过命的兄弟，季绸......”
这小子不对劲啊老师！他这么上赶着忙前忙后的，绝对动机不纯！
老师拍了下这傻大个的脑袋：“不许背后蛐蛐季绸！”
奈何季绸在全校老师那里都是交口称赞的好学生，不教他的老师路上看见他，都忍不住嘴角上翘，再严厉的教师都会对他多几分慈爱，以至于在情报系因为这次的事情对机甲系的人格外不顺眼的情况下，季绸仍然靠着个人风评被放了进去。
柯索斯就没有这个特别待遇了。
柯索斯只好等在门外，直到现在回想当时的那个场面，都觉得，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时看到的景色。
相信不只是他，其他人也是一样。
他深吸口气，平复时至今日想起，仍旧疯狂跃动的脉搏。
.......
“这次探查任务可以说，非常成功！通过经由不同学生带回来的各项信息，我们最终确定了寄生在星网之中的蠕虫巢穴的位置，也确定了这次爆发的蠕虫感染的特性和弱点。”
林修月醒来后，周围的人就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简单跟他交代了一下。
好消息，因为他最后拼了老命往各个考场递出一丝精神力，帮助学生们指引方向，让伤亡降到了最低。
绝大多数学生跟着他的指引逃了出来，并且成功把他们在这过程之中获得的情报带了出来。
“尽管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牺牲，但这仍然是最好的结果。”老师道。
弗兰一醒来就被皇室带走。
李逊、王六，还有和柯索斯遇到的另外两名alpha，这些在模拟训练场中被虫群杀死的人无法再苏醒了，他们的意识永远沉睡在星网深处。
和柯索斯等人的消息一对，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引导他们离开的白鸟是林修月放出来的。
可是他自己却在所有人相继苏醒后仍旧昏迷。幸好还有生命体征，医生认为他只是身体和精神消耗太过生病了。
这段时间，医生对林修月的身体进行了一次简单的体检，遗憾加可惜地告诉弗安娜等人，林修月可能具备S级alpha的潜质，他明显拥有一些高等级alpha才能具备的能力。
“连在腺体损坏的情况下都能发挥出这种实力，要是他的腺体没有损坏，兴许机甲系又要再添一名和季绸一样厉害的栋梁，可惜，唉，可惜了。”
由于这个诊断，弗安娜等人看着林修月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戳到他的痛处。
林修月倒是没什么，他正为自己的向导马甲没掉松了口气。
“之后军部打算为你颁发启明星二级勋章，林，你可真是太为咱们情报系争气了！”
“啊，对了，报告的事先不用急，你先休息，等恢复好了再交就行。”
啊，还要写报告。
林修月瘪了瘪嘴，最终还是乖巧回答：“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
医生说林修月没什么大事，于是林修月就和季绸一起回了宿舍。
他还有点低烧，是精神力透支的结果。
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神智也不是很清醒，路上只知道亦步亦趋跟着走在前方的人。
跟着跟着，就把人跟丢了。
他呆呆站在路中间，使劲回想哪条是回宿舍的路，却总是想着想着，脑袋就放了空。
季绸走着走着，身后变得很安静。
他转头，跟在身后的人就这么不见了，呼吸凝滞，他步履匆匆往回找，一眼看见乖巧站在原地等待的少年。
顿时舒了口气。
“林修月，你能不能跟.......”季绸语气有点冲
一阵冷风吹过，林修月阿啾打了个喷嚏。
他眼睛雾蒙蒙地看着季绸，季绸一句话没说完，他先控诉上了：“你凶我干什么！”
“我......”没有凶。
林修月不开心，垂下眼睛：“我走了。”
他转身就要走，也不知道要往哪走。季绸额头跳了跳，赶紧把人拽住，想开口，又顿住，过了会儿，才努力放缓了声音：“我不凶你。”
他脱下外套，神色认真地围在少年身上。
“外面冷，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人虽脾气不小，却好哄极了。
少年打量着季绸的神色，感受到他释放出的温柔情绪，牵住他的衣角，默默点了点头。
一下就老实了。
季绸胸口紧了紧，撇开眼睛：“你抓紧点，别一会回头又跟丢了。”
林修月把他的衣角往手心里又攒了一点，并认真扽了扽，确认好了，才跟他一顿一顿地说：“抓紧了。”
季绸盯着他看了两秒，刷地转过身，动作莫名有些僵。
.......
到了宿舍，林修月倒在自己的床上，想睡觉。
季绸把手里装着病号衣物的袋子放到一边，倒出医生给开的药，仔细分辨着上面说的服药量和药性禁忌之类的。
等他倒好水，再去看人的时候，发现林修月蜷在他的床上，身上还穿着他的那件外套。
季绸走过去，尝试把人弄醒，没什么用，只好把人半抱在怀里，又是劝又是哄地叫人把药吃了下去。
吃了药之后，生了病的人明显舒服了些，连眉头都松开了。
脸红扑扑地靠在他的怀里，手里还抓着他的衣服，把半张脸都埋了进去，那样子，有些像是在闻他的味道。
季绸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人，眼睛闪了闪。
他......在闻他的信息素？
舔了舔发痒的牙根，“变态。”
一个alpha，喜欢闻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不是变态是什么？
alpha的信息素能有什么好闻的，还不就是那样。
难不成，alpha，还会因为闻到alpha的信息素起什么反应吗？
他半揽半搂着人坐在自己床上。
不过......自己之外的alpha的信息素......闻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现在这飘了满屋子的甜奶油味，会是林修月的信息素吗？
他碰了碰他的脸，“把自己的味道弄得满屋子都是，还有脸说别人没礼貌。”。
到底是谁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他忽然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看见过林修月打抑制剂。
眼下，对方又高烧不止。
一个念头就这么出现在脑海里，季绸眼睛猛地颤了下。
因为是腺体残疾的alpha，所以一直没有人往一个方向想过，只以为林修月是累病的。
但其实还有一种情况会让人高烧不退。
只有两人安静的宿舍里，季绸听见自己心跳轰如擂鼓。
他喉咙干涩地用掌心摸了摸对方的脸，眼眸讳莫如深：“你不会是，在发情吧。”
目光下滑，落在对方的后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