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少年才一靠近, 就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波动。
不像信息素那样具体到某种味道,而是从灵魂上感觉到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个人,想到这个人属于他, 就已经让人很想哭出来。
这是生物电流?还是什么?
比信息素吸引力还可怕。
就是因为这个, 他才会被亲了一下就这么喜悦?
“要抱。”季绸肯定回答, 说是要抱乌鸦,眼睛却还在紧盯着林修月,让人觉得他所指的乌鸦不是精神体, 而是别的什么。
林修月:“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他问得斯文礼貌,手指指着的却是季绸的大腿。
目光语气都不含调情的意味, 却让季绸喉结滚了下。
“当然可以。”他回道。
本以为按照林修月的性格, 充其量只会规规矩矩地侧坐下来,对他来说已是一种挑战和突破, 没想到他直接跨坐在了那里, 他的腿上。
季绸下意识扶住他的腰, 仰头看着用手圈着他脖子, 低下头用额头近距离抵着他的人, 乌鸦煤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之间,被他们共同抱在中间。
抱住精神体, 也抱住精神体的主人, 对哨兵来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程度宛如灌了一大口蜜糖, 甜到让人承受不住, 得分散些注意力缓缓。
季绸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论文, 上面说, 人是会因感情而死的。超过大脑感知的情感上限,人就会死。他现在就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扶着对方腰的拇指推开衣摆, 钻进去,在背肌凹陷处抚摸,他看着眼前的人,看得目不转睛。
因为标记的存在,林修月查看他的精神海也更方便了,不用再以精神体化身的样子进入他的精神海,像现在这样心念一动,就能查看他的状态。
他抱着他和乌鸦,肉眼可见地平静下来。
季绸的精神海如林修月所想的——被榨干了。
可怜的小土包上光秃秃的,他花了那么长时间养出来的一株植物,这会只剩下光杆,凄凄惨惨趴卧在他之前留下的羽毛上。
把自己的精神体耗费成这样的当事人一脸无所谓,光顾着像等了一天才见到主人回家,在脚跟边寸步不离的小狗一样盯着他看。
他看起来很想做点什么,但又因为一些原因控制住了。
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不过哨兵在想什么,向导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修月摸了摸耳边垂落的耳羽,哨兵的精神力正在影响他,他正在渴求他,所以他的身体也做出了回应,连精神体特征都控制不住冒了出来。
看到他长出了又长又柔软的耳羽,知道这意味着他做好准备接纳他的哨兵目光里多了丝侵略性。
在他蠢蠢欲动地凑近前,向导从后面抓住他了头发,不轻不重地固定住他的脑袋。
“不可以了,最近都不可以。”林修月很严肃地发出告诫。
季绸:“不做。我只是想问你,需不需要我帮你贴创可贴,有舒缓阵痛的效果。”
视线下滑,落在胸襟某处。
说起这个,林修月就不高兴了。季绸撇开眼睛:“我也没想到它们那么...脆弱,那么容易就肿了,抱歉,下次不会了。”
林修月揪了揪他的头发:“如果你能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就不会这样了。你应该学会控制自己,哨兵。”
“对不起。”季绸的声音很低,继续低声下气地给自己才放话说要折磨对方的仇敌道歉。
“那你还要贴这个吗?”他从兜里拿出刚才顺路去医疗室拿到的创可贴。
上面有敷药,贴上冰冰凉凉的,也能减少衣物的摩擦带来的不适。
“......要。”只纠结了一下,林修月就败给了那股难受。不贴上去的话,他就得一直忍着那种发麻发痒,不轻不重的灼痛。太熬人了。
季绸折腾了一会,不得不抬头问:“单手操作有点困难,能帮我一下吗?”
外套已经脱掉了,剩下那件黑色高领长袖内搭,林修月咬住了下摆,在“别摔下去”的提醒下,稳稳扶着哨兵的肩,辅助他帮他贴好创可贴。
刺痛灼热被冰凉的药抚平,他不自觉舒适地哼哼了两声,这么折腾完,哨兵的汗都出来了。
他只有把脑袋埋进林修月的锁骨处,去嗅闻他身上的味道来缓解那阵干涸刺痛。
他留在他身上的信息素散得太快了,这才过去多久,就从满身他的味道,淡到要闻不到了。
“要不要进到我的精神海里来?你还没看过吧。”林修月虽然不让他做别的,但还是纵容了他在他身上嗅闻的举动。
“精神干涸要等自然恢复太慢了,虽然结合标记也能快速恢复,但是......”他顿了顿,“我们今天用另外一种办法,你来我的精神海里。”
他撤掉了自己的防护盾,引导哨兵进入自己的精神海。
把他的精神体放到自己的精神海里温养,也是一种办法。
季绸的意识出现在了一片苍翠的树林里,这里就是林修月的精神海。
乌鸦落在他身边,骄傲昂着脖子,紧接着,是有人踩着枝叶走过来的声音。
淡绿色的柔辉里,他看到有人拨开茂盛的枝叶,修长纤细的美丽少年出现在面前。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视野拔得很高,一支象征着他的精神体的玫瑰在他脚边孤单盛开着。
林修月从那边走过来,煤球飞到他肩膀上,他有点开心地问他:“怎么样,这里很不错吧?”
“很......美。”季绸干涩道。
这是一片非常美的树林,让季绸想到了童话里会出现的精灵的森林,到处都是宁静飘着的萤火虫,树冠上有很多装点得漂亮的鸟窝。
和他那一无所有且贫瘠的精神海比起来,这里美好的不似人间。
被夸了之后,向导和乌鸦都很高兴。
林修月走到一棵树边上,回头看他:“你就在这扎根吧。”
话没说完,就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紧紧拥着他。
只有在自己,以及互相标记的哨兵和向导的精神海里,他们才能像现在这样脱离自己的精神体独立出现。
林修月有些无奈,摸了摸他的脑袋嘟囔:“你也太黏人了。”
玫瑰藤蔓自觉跑到乌鸦巢下扎根,一个错眼的功夫,就殷切地攀着树干伸向上方的巢穴,努力开出花送到乌鸦面前,试图讨好自恋高傲的乌鸦。
上一秒林修月还看到煤球挪动着爪子,傲慢地不肯理那支玫瑰,一转头的功夫,也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煤球就已经神采奕奕地叼住一支玫瑰,昂着胸脯凹起了造型,被哄得丝毫注意不到,藤蔓已经悄悄把它的巢都围了起来。
林修月没眼看地转开头,默默庆幸自己一直把乌鸦看得很严。
除此之外,他默认了玫瑰藤蔓的缠绕行为。
它还是个小幼苗的时候就喜欢拿煤球的羽毛筑巢,长大了点就把自己筑成巢,林修月心里也觉得装点上玫瑰的巢很好看,加上又是自己的哨兵,完全放纵了对方在他的精神海里放肆的举动。
“你生气了吗,我让你当着许知游的面亲我。”季绸忽然问。
说好了没人了才可以。他违背了他们的约定,就为了宣誓自己的主权,为了对敌人示威。
他肯定会觉得他不尊重他,把和他接吻这事当作是和别人逞凶斗狠的工具,就像是alpha对待自己的战利品一样炫耀着所有权。
季绸暗自收紧了双手。
但他真的忍不住。
他和许知游,还有其他把信息素沾到他身上的alpha......
就算他要生气,骂他打他,他也......
林修月转过身,后背靠在树上,捧住眼眶微微发红的哨兵的脸,犹豫了两秒,语气软和道:“你是觉得我不愿意在别人面前亲近你,所以伤心了吗?”
季绸神情微怔。
林修月问他:“你想公开和我的关系吗?”
他没有对他违背约定在别人面前亲了他生气,只是有点苦恼地跟他商量:“我不是觉得你见不得光,才不想被人发现,我只是认为我们应该慎重考虑好,而不是一时冲动就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毕竟你和我都是alpha。”
至少明面上是alpha。
对哨向不是问题,不过在abo世界里这完全就是要公开出柜了。
“我们都是军校生,这件事影响会比想象得大。我不害怕那些,就算现在公开我们的关系,无论掀起怎样的波澜,带来怎样的问题,我都能面对,流言蜚语无法动摇我,我也有信心最终能处理好一切,可是你呢?”
“你准备好面对外界的声音,以及必将到来的狂风骤雨了吗?你真的决定要和我一辈子走下去了吗?”
林修月对自己有信心,但他不想用这种态度去强迫对方也像他一样。
人应该有软弱的权力,即使季绸不能像他一样平和坦荡的面对所有风雨,这也不是必须要被谴责、需要羞愧的错误。无论在哨向高度绑定的问题上,还是机甲生和情报生的前途问题上,他都应该给他一个思考,最终仍要选择退缩的机会。
他很自然地就去思考他们的未来了,正在跟他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像是觉得禁止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他,是一种亏欠。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像是呼吸一样简单,理所应当。
他的话,他的神态,他看他时的目光,都让季绸脑袋连着胸口被狠狠砸了一下。
他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差距,却又无法清晰地说出自己到底欠缺了什么。
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让他生出一种他迟早会失去他的错觉,让他更恐慌于有什么正不受控地从手里溜走,抓也抓不住。
这种恐慌持续到两人从林修月的精神海里出来。
手掌翻转,一枚微型测谎仪出现在手中。借着抚摸脖子的举动,他把测谎仪轻轻贴在对方的后颈上,小小一个,被掌温模糊了存在感,让人无法发现。
季绸:“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林修月:“可以啊。”
季绸:“你真的是alpha吗?”
他之前以为他是omega才会那么香,现在知道他不是了,他已经确认过了,生理结构不一样。
但对他们的标记没有造成太多困扰。
结合热期的向导柔软且湿润。
林修月:“......嗯。”
季绸:“你和许知游他们......你接近那些人,是为了钱和地位?”
林修月:“差不多吧......”
季绸顿了下:“你有什么关于我的事瞒着我吗?”
林修月:“没、没有。”
只要他没有骗他,只要他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他就放弃现在做的所有准备,然后.....
指尖竖起,思绪骤断。
测谎仪,红了。
三个问题,红了三次。
季绸用力闭了下眼睛。
林修月被他的问题问得心里发虚,关于他穿越的事,他误会他是自己看过的书里的主角的事,总之,目前来说,他还不愿意这么快就毫无保留告诉他,还有他们的结合标记的问题......
独自心虚了会,再去看季绸,对方并没有对他明显有问题的回答追问下去。
而是看着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会为了别人害我吗?”
林修月:“不会!”
答案就在手中,只要稍稍偏头,就能看见。
最终,季绸猛一用力,捏碎了那个微型测谎仪。
零零碎碎的机械残渣无声掉落进地毯里。
他勾起嘴角,声音放柔:“那就好。”